第二十四章 返回西盛
作品名称:花落成殇 作者:夏竹 发布时间:2016-03-09 14:27:01 字数:4543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只有一轮孤月垂落,到处都有虫子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迷离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贺兰英留着我们到底想干嘛?冰璃托着腮,听着更漏点点滴滴,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对着月亮喃喃自语。
吱呀。推门声。
冰璃听到声音,知道贺兰英来了,收起脸上的表情,故作镇定,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我大概知道想杀我的人是谁了,如今,我想把你送到他的身边去做内应,如何?”
“内应?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青楼女子,不容易让人怀疑,而且,看着还算机灵。”
“多谢夸奖,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如果你想活命,并且想救那个刺客的话……就只能照我说的做。”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三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不许再刁难我和雪痕。第二,事成之后给我解药。第三,放雪痕走。”
“你真这么在意那个刺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冰璃,一步步向她靠近,灼热的眼神中藏有太多太多的情绪。
“少废话,就说同不同意吧!”
“成交。”贺兰英挥袖转身,银色的月光为他铺开一条路,一簇赤红在夜色里,燃起王者的威严。
翌日,风扬清动,鸟声鸣翠,日光融融。
他竟然没有锁门,好像门外的守卫也被撤走了。
冰璃揉揉微微发疼的眼睛,抓了个小丫鬟打听到雪痕现在正在东厢房养伤。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来到东厢房,雪痕正卧在榻上养伤。
“牡丹姑娘……”雪痕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别起了,你身上还有伤呢!”冰璃慌忙走到床前阻止他。问道:“伤好些了吗?”
他怔怔地看着冰璃,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眼像朝露一样清澈。“嗯。”
“要我帮你上药吗?”冰璃伸手就要掀起覆在他身上的被子。
“不必了……雪痕自己来就行,不必劳烦姑娘……”
“对了,等你伤好后,就可以离开了,贺兰英答应我放你走。”冰璃浅浅的笑,用手摸摸他的头,希望他不要太担心。
“我走了,姑娘怎么办?”
“你放心,我留下来帮他办件事情,事成之后,他答应给我解药并放我走。”
“他让你办什么事,是有生命危险的事吗?”
“这……我不知道。”
“那么,雪痕便不走了。”
“为何?”
“姑娘为我犯险,我又怎能弃你而去……”
“这时候就别讲什么义气了,你又何必留下来陪我,万一他反悔了,要走就来不及了!”冰璃有些怒气,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他竟然不走。
雪痕沉默片刻,说道:“雪痕不仅仅是为了义气……杀手的命不值钱,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关心,第一次有人在意我的性命……”
“我……”
“姑娘不顾个人生死保雪痕一命,我……心里很感激,雪痕没有家,不知父母,一直漂泊,是姑娘让我感到了一丝温暖,雪痕愿意从此奉姑娘为主人……留在姑娘身边,服从你,保护你,万死不辞!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我愿意,既然说好了,那你的命就是我的,没有我的话,你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许轻易就死,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我也会陪着你,给你温暖,做你的亲人。”
“谢谢主人不嫌弃我……”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冰璃又摸了摸他的发丝,扬起衣袂,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贺兰英带着冰璃返程回西盛。
冰璃毫不犹豫地带上了雪痕,跳上马车,贺兰英也跟着上了冰璃的马车,他坐在冰璃的对面,纹丝不动,就这样打量着他们。
“雪痕,你饿不饿,我刚才上车前去李记铺子买了桂花糕和樱桃酥,反正是某人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雪痕看着冰璃手帕上的桂花糕和樱桃酥,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喜欢桂花糕吗?那要不要吃樱桃酥,去西盛还有很长一段路,你还是吃点吧,沿途投宿的客栈,那里的饭菜不一定比这个好吃呢。”
雪痕伸手接过冰璃方巾上的樱桃酥。
“你,过来,坐本殿下身边。”这时贺兰英忽然满脸不悦地说。
冰璃不解,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他又生什么气啊,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冰璃不服,说道:“我为什么要坐你身边?”
“你是本殿下花了三万两银子买来的女人,自然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不许你侮辱主人!”雪痕皱起俊秀的眉,伸手将冰璃拦在身后。
“主人……你们……”他玩味地挑眉。
“我跟雪痕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算你识相,别忘了,你可是本殿下的人……”
“我才不是你的人!”
“哼!”贺兰英向冰璃靠过来,凑近她的耳畔,“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是……所以你最好给我听话点!”
“你究竟要把我送给谁?”冰璃咬着嘴唇,转移话题。
“我叔父,现在西盛国的摄政王——贺兰羽。”
“叔父?!”
“嗯,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所以,你务必放聪明些……别给我露马脚,当然,我是无所谓的,就怕你死的太快,那就不好玩了。”
“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我父皇驾崩后,一直由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父执政。我本可即天子之位,但是贺兰羽却一直迟迟不肯交出手中的政权,还牢牢握住西盛的兵权,我怀疑他有篡位之野心,想必……你的雪痕就是他指使来刺杀我的。”
冰璃不语,却若有所思。
贺兰羽说完看向窗外,斜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给他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勾勒出他桀骜不拘的轮廓。一恍惚,竟然觉得他像是一个正在撒气的孩子。
一路风尘仆仆,黄沙漫天。十日后,终于来到了西盛国。
西盛国物产丰饶,人烟阜盛,是一个与靖国实力相当的大国。
好大一座沐曦宫,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尊贵,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凝聚着温润,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渲染着优雅。
“恭迎殿下回宫!”殿里的侍卫、丫鬟纷纷躬身。
“摄政王呢?”贺兰英一身玄色衣袍,袖口上纹着繁古复杂的图案,高傲地扬起脖颈。
“回殿下,摄政王出去巡城了。”一个蓝衣小丫鬟答道。
“哼,叔父在政务上还真是很积极呢。”贺兰英面无表情,负手而立,“什么时辰回来?”
“奴婢不知……”小丫鬟低着头,似乎很委屈。
“快点,别以为走得慢你就不用死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宫殿外面传来。
“啪”的一声,鞭子落下。
冰璃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血淋淋的女子从门口经过。
惨淡的月光如一层白霜,毫无生气地照在那女子身上,她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丝丝缕缕的伤口为她的的脸添上一分润色,她的目光哀怨,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
“站住!这是什么人?”
“回殿下,这是敌国的奸细。”蓝衣小丫鬟微微欠身,“混在新晋宫女里送来的,被摄政王发现了,特下令凌迟处死。”
“别杀我……”女子惊恐地啜泣,如怨如慕。
“少废话!快走!”一个侍卫又狠狠地抽了一鞭,她的身上顿时又多了一个伤口,有黑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明明不是寒冬时节,为什么却这么寒冷,冰璃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般,手脚冰凉。
“知道了,下去吧。”贺兰英挥手。
小丫鬟和侍卫都退下了。
“怎么,你怕了?”贺兰英凑近冰璃,挑眉问道,眼中满是轻虐。
“谁说我怕了,你有证据吗?”既然来了,就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唯有鼓起勇气,走完自己的路。冰璃继续问道:“你的叔父……很残暴吗?”
“那就好,不过……他确实很残暴。”贺兰英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凑到冰璃的耳边呢喃,“不过,你放心,本殿下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死呢,死了,就不好玩了。”
殿外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如铜铃一般清脆悦耳:“英儿,你回来了?”
贺兰英脸色沉了沉,随后正色道:“侄儿已经长大了,请叔父别再这般唤我了。”
叔父?冰璃转身一看,眼前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衣服是浅蓝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头发如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柔顺地贴在耳垂,墨发丝丝缕缕微遮,如仙人一般,飘逸、宁静致远;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在锐利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琉璃的光芒。
“你我的辈分虽是叔侄,若论年龄却是一般大……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称呼,方不显生分。”贺兰羽淡淡的说。
“……”贺兰英头上青筋暴露,紧紧攥着手掌,说道:“叔父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如此甚好。”
天啊,这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竟然是贺兰英的叔父,是西盛国手握重权的摄政王?
贺兰羽淡淡的看了冰璃一眼,说道:“这位姑娘是……”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冰璃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位姑娘是侄儿从靖国带回来的歌姬,曲儿唱得不错。”
“英儿带回来的歌姬也不少了,还是应当把心思多放在治国之上才好。”
“侄儿不才,向来只爱这声色犬马之物,倒辜负了摄政王的一番期望了,况且叔父一直将国政处理得很好,也无需侄儿操心了。”贺兰英嘴角划过一抹笑,任谁都听得出他的话里藏着软绵绵的针。
贺兰羽沉吟了一会儿,语气还是那样的风轻云淡,说道:“既如此,便罢了……你回来,我很高兴,明夜就在凌霄阁为你洗尘吧。”
“嗯。”
说罢,贺兰羽淡然地转身离开了,他好像对冰璃一点都不在意。
这时贺兰英目不转睛地盯着冰璃看,被他看的很不自在。
忽然,他戏谑地开口道:“你一定是长得太丑了。摄政王一眼都没看你,估计是因为你的样貌太普通了。”
“你什么意思?”
“不过,虽然丑,也不要馁,明天晚上洗尘宴上好好表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姑娘,请跟奴婢去您的住处吧。”之前那个蓝衣的小丫鬟将冰璃带到落花苑。
落花苑,飞檐流阁,粉妆玉砌,风软软的拂过枝桠,吹走了一寸寸一年年的故事,打落一地花瓣,空气中泛着凉凉的香,颇有一种落花之哀凉美。
“落花苑里有三个院落,分别是晴月院、织雪院、暮风院,请问姑娘要住哪?”
“暮风院吧,名字听着舒服。”
“好,知道了,奴婢给您安排一下。”
“对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冰璃拉住欠身欲走的她。
她涩涩地看着冰璃,说道:“奴婢叫香盈。”
“香盈啊,谢谢你。”冰璃微笑道。
来到暮风院,一袭雅绿罗裙的女子立在月色中,仰头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必她就是香盈所说的掌管宫里起居事宜的林姑姑吧。
“林姑姑好。”
“姑娘好。”注意到冰璃走进,她收回目光,看向冰璃,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眼底浅浅的皱纹透露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我……我初来乍到,对宫里的事情还不了解,请姑姑多指教。”
“姑娘客气了,姑娘也不必太拘束,想做些什么也请随意。不过,请姑娘尽量不要去晴月院和织雪院,晴月院里住着舞姬小怜,织雪院住着男伶宋雪,都是脾气古怪的人……”
“多谢姑姑提点。”
告别林姑姑后,冰璃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屋内一切整洁雅致,床什么的也铺好了,桌上还有些西盛的点心。
夜幕低垂,夜深沉得死寂,片片的花瓣淡淡的飘落,幻化成连接天地的缕缕琴弦,远处幽幽地传来琴声,一首解不来的曲子,如泣如诉。是谁,谁在哀伤吗?倚窗聆听,心情竟不由得随这曲子下落,漂泊他乡,身无归处,寄人篱下,受人威胁。
循着声音,冰璃走进了晴月院。只见一红衣女子倦倦的倚在阁楼,玉手轻轻地拨弄琴弦,一只黑色的猫趴在她身侧。红楼高阁锁住了多少人欲飞难飞的梦,遇了难了的情,终有一日光彩一如五色丝线的朱颜粉黛会被这时间洗尽铅华,她们的寂寞又有谁能解。
“峥——”琴弦断了,冰璃从琴声的哀曲里回过神来,提着裙摆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