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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伏笔

作品名称:小龙虾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08 20:40:23      字数:4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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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照顾病重的父亲的那段日子里,我晚上基本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傍晚将地笼下到池塘里,吃了晚饭之后,背上电瓶转上一圈;回来之后,将泥鳅鳝鱼与其它的鱼虾进行分类收捡;然后,就是洗澡;之后,就又要去问父亲要吃点什么?等安顿好了父亲之后,夜已经很深了,我虽然困倦之极,却也不能入睡。有时候你刚合上双眼,父亲那痛苦的呻吟便会将你吵醒!
  于是,我的心也就伴随着父亲的痛苦呻吟而痛哭流泪:“父亲啊父亲,我苦命的父亲!”
  我立即前去为父亲找药,让他服下,直到他渐渐地安定下来,我才回到房间。我坐在写字台旁,竭尽全力地想集中思想,想写一点东西。
  可是,思绪偏偏游移不定。我那去世已久的妈妈,仿佛就坐在我的身旁,对我诉说她昔日的苦难……
  有时候,父亲服下药之后,仍然镇不住痛,他就让我打电话给桂清。他说:“打电话叫桂清来跟我打针!”
  桂清姓徐,是村里的医生。他少年时代,曾经是父亲的干儿子。后来,我们刘氏家族中一个将军的父亲,居然成了他的干爹。毫无疑问,他自然就对他少年时代所拜的干爹有所疏远了;同样,也不会把我这么个一事无成的干弟弟当回事了。有时候我将电话打给了他,他却不来。这主要是因为他喜欢玩赌,打麻将、斗地主、炸金花、押宝(摇色子,押单双),他都玩。一旦他上了牌场或赌场,天大的事情也挪不动他。
  其实,桂清根本就没有什么医术。而且,他打针的时候,双手颤抖;尤其是打点滴,针尖很难扎准血管,常常弄得患者手臂上好多针眼。
  我建议找牌坊那边的苏建普来为父亲打针。
  可是,父亲却对我说出了一件令我愤慨的事情:“有一次我到他那里去拿药,他却拿出了一个账本,上面记着你欠他的二十几块钱的医疗费。”
  近二十年,我从来就没有害过病,更没有看过医生,我什么时候欠他的医药费?我说:“上面有签名吗?”
  父亲说:“他记的账,没有看见你的签名。”
  我说:“你信吗?”
  父亲说:“我当然不信。我当时就对他说,要说我的那两个儿子害病欠你的药费,我还信;你要是说我的桂舟害病欠你的药费,我嘛也不信。我的桂舟他从来就没有害过病,他又从哪儿欠你的药费呢?你莫想用这事冤枉他,我的儿子我晓得,他不会做那样不要脸的事儿!”
  父亲虽然及时地给予了应有的回应,却令我限入了深思——这里面一定有人搞鬼。
  果不其然,时隔不久,跟我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原副书记宋记明也带信给我,要我把他的货款给他。
  真是岂有此理!我什么时候欠他的货款?所有这一切都是有人捣鬼!虽然我弄不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却知道她是谁!当年不让我的儿女读书的是她,弄得一家人不和气的也是她,将我的合同本上的粮食补贴转走的也是她;如今,还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损害我的人格——真正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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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一三年的某一天,我从网络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则闻所未闻的新闻,亲生女儿为了所谓的爱情,为了及早地占有父母的房产,筑起自己爱情的窝巢,居然丧心病狂地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年过七旬的父母!
  真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现在,那看似文弱的小子,却霸气十足地对李文汉说:“人的生命表面上是自己私有,而实际上他是属于我们大家、属于我们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是我们这个庞大的社会的一分子。有了那数以万计的小小分子,便可以组成一个强大的社会团体。一如我,一如你李老乡长,我们都属于这个社会的一分子。严格说来,我们每一分子都有责任、有义务去巩固我们这个社会的安定与繁荣,却没有权利去扰乱、去破坏我们这个社会的稳定与发展。也就是说,你的生命,你没有权利决定取舍;而应该由我们这个社会所赋予的法律,以及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因为生命就是财富,丧失了一个生命,将会丧失一分宝贵的财富!只有珍惜生命,才能创造财富、才能给社会的繁荣和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而且生命的去留,也会对社会的和谐,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
  上述内容,是我在《龙泉观传说》第三部《独立的雨》第一三七章《晚年的幸福》中的描写。我认为谁也无权擅自剥夺他人的生命,哪怕你是他(她)的生身父母,也没有这个权力,否则,就是犯罪!
  我的父亲被贫穷折磨了一辈子,根本就没有财产被谁惦记;要说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私房,那也是变相地从我的份中暗中获取,甚至于可以说是掠夺而获。我纵然是知道父亲的作为过分,是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甚至于是违法的,却不便追究,也不便讨要——我如果提及这些事情,便会有人起哄、便会遭到兄弟姐妹的围攻。关于这一问题,我暂且放下,以后逐一论述清楚。
  我现在只讲父亲病中所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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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父亲犹如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将三弟和大妹、幺妹盼回来了,父亲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大部分孝子了,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时候,父亲已经转移到堂屋的地上了,父亲虽然不能行动,但是,他的神志还十分清晰。
  既然有这么多人守着父亲,我可以到楼上去睡个囫囵觉了。谁知我刚入睡,楼下的哭声就将我惊醒。我奔下楼去,发现弟弟妹妹围在父亲的身边哭成一团。当我发现父亲的嘴角流出的白沫,立即明白父亲是服毒了。但是,还有一丝游移的气息,依然弥留在父亲的体内。
  面对此情此景,我悲愤交加,却又难做决断。父亲不能行动,毒药是怎么到了父亲的嘴里?分明是有人趁我熟睡之时,将毒药灌进了父亲的嘴里。这种作为并不是谋财害命,而是想父亲早点死去,以减轻自身的负担。
  按说,自从父亲病重以来,日夜颠倒地折磨的是我,并没有给他们制造任何麻烦,连我都能够忍受,他们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我疯狂地冲他们吼叫:“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我突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是父亲的儿女吗?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吗?父亲啊父亲,这些人,都是你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养育成人;这些人,都是在你健康的时候,对你甜言蜜语的孝顺子女;这些人,都是你所喜欢的孝子贤孙啊!
  可是啊父亲,在你人生最脆弱的时候,在你需要儿女掺扶你的时候,在你即将耗尽你的血液的时候,在你行将油尽灯灭的生命的晚期,他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我要报警!
  可是,我将110的号码已经输入,却又撤销,而是拨打了医生的电话。我要先救我的苦难深重,却还要被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女蓄意谋害的父亲!
  认真细想一下,如其说养育如此忤逆的子女,还真不如养一条善解人意,却又忠心护主的狗啊!所以我要说,养儿不孝,不如养狗!
  我就曾经养了几条善解人意、忠心耿耿的狗。它们的善良与忠诚,令那些阴险之人心生怨恨,却又奈何不了!因为,它们虽然善良,却也凶猛。它们对主人的亲朋好友,素来礼之于情;对于那些伤害它们的主人的阴险之徒,也从不嘴下留情。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我的两只爱犬,最终被我亲手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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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父亲早已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确令人惨不忍睹。他也早有自我了断的心愿,是我的一再劝慰,使他打消了那一念头。
  父亲老早就已经准备了这些药,我也知道父亲私底下藏有药品,却无法找到,否则,也就没有这类事发生了。
  但是,父亲藏匿的药品连我都无法找到,别人也不可能找到。唯一的解释,是父亲告诉他们,药藏在哪里。
  可是,父亲力求速死解除痛苦,解除儿女的后顾之忧,我们做儿女的可以理解,却不能让他付诸于行动;而只能劝慰他安心地养病,顺其自然地过渡到另一个世界,以尽我们身为儿女的孝心,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即使是父亲告诉你他将药物藏在哪里,你也不能为他取出药来,更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走上绝路啊!
  然而,偏偏就有人为他取出药来,而且帮他服药。
  此时此刻,我也无心追究是谁将药取出,同样无心追究是谁将药灌得父亲服用?我只求尽快地抢救父亲,哪怕是能够让父亲多活一天也行!
  在此之前,父亲治疗的药物都是我掌管,也都是我喂他服药;我严格把握药的剂量,生怕出现纰漏。我临睡觉前还嘱咐过大妹和幺妹,父亲需要服药的时候叫醒我,由我给父亲喂药,以免药量过重引发药物中毒!
  我虽然时刻小心,父亲还是难逃厄运!
  父亲虽然被抢救过来了,而那洗肠胃的痛苦,简直就如同是钝刀割肉!我既痛苦也悔恨!我还算是人吗?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我做的是他妈的什么人啊!
  幺叔看到我痛苦的神情,对我好言相劝:“算了,想开点!”
  幺叔的言语虽然不多,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对弟弟妹妹发出严正的警告:“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既往不咎!但是,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别怪我不认骨肉亲情!”
  从此,我对父亲的药物管理更加小心了;关系到他服药的问题,我绝不允许旁人染指。
  父亲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调养,居然神奇般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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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终于回来了,他可是父亲心目中的第一孝子!
  我的儿女也回来了。按常理,他们回来之后,不管挣多挣少,都应该毫不保留地将钱交到我这单亲家庭的父亲手里,缓解眼下的经济危机。可是,我的儿女却没有一分钱交到我的手里。他们不交,我也不能要,否则,将会有人乘机起哄,闹得你不得安宁!
  我明白他们的这种作为,是被人教唆的结果,可我却不便吵闹。我总是以为,他们都大了,应该明白事理。我只是渴望他们尽快地弄清是非曲直,摆脱不安好心之人的控制,能够明白他们的父亲的艰辛!
  是谁的提义,我一时无法记清,但是事实我却记得大概——提议让父亲轮流住在三兄弟的家里,一是便于父亲接受应有的活动,二是换一下环境,三是减轻我的压力。这一提议,首先遭到了老二的反对;老三也立马开腔,公然拒绝父亲住进他的家里。
  其原因是,我这房子是父亲领头盖起来的。不提这房子还好,一提这房子,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是的,这房子是父亲领头盖起来的。为盖这房子,父亲和小妹夫专程到宜城去找到了我,我当时就坚决反对。跟我要钱,我当然也不会给。
  可是,我放在父亲手里的现金和物品,父亲却可以动用;我借给别人的钱,父亲也可以前去索要;建房的一应材料以及烟酒食品,父亲照样可以以我的名义赊欠。
  我回来以后,到处都是我的外债。我虽然内心愤慨,却还是要还。更为令人痛心的是,父亲居然将我收藏多年的古币、古书擅自出售,我还不便过问,否则,又要遭到群起的围攻!就这么两间房子,可以说花了我十倍甚至于百倍的资源,还弄得你内外不是人!
  再说,你们两家盖房子,哪家不是父亲挑大梁,钱出了,工也出了,你们却不让父亲进门!这世上还有公理吗?这世上还有人性吗?
  最终经过调解,父亲可以轮流吃饭,却要回到我的家里住。尽管如此,也大幅度地减轻了我的压力。
  于是,我那近似于文盲的父亲,居然真诚地说:“感谢我的儿女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特别要感谢我的桂舟,日夜守在我的身边,么时候要吃他么时候做,要吃么事他做么事。你们现在都回来了,也能替一下他了!”
  父亲的这席话,虽然是出自肺腑,却为以后的日子埋下了伏笔,不仅为我惹来了极大的麻烦,也为他自己招惹了更为深重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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