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爷的真面目

　　内室之中的孟玥玥慌乱间听得门响，接着听见了问安，她知道是红菱在给守成王爷下跪请安。孟玥玥还知道，此时若不是有孟啸宗在，红菱一定不知道来人是守成王爷。听得见红菱的请安声音里有着紧张，想像得到红菱是恭敬又谦卑的模样，孟玥玥的心越发慌乱。
　　守成王爷——孟玥玥闻名却未曾谋面的夫君，此时面对，她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原本，孟玥玥是不卑不亢的个性，但那些痛苦经历让她不由胆怯，更有她现在的情形：她是被守成王用大量银子从妓院赎出来的，她怎能理直气壮？还有，哪怕她洁身自好，哪怕她一尘不染，“妓女”的称谓抹不掉。她可以在旁人面前装作清高，又如何在守成王爷面前伪装？
　　孟玥玥更清楚，大威国有官宦不准与妓女往来的规矩，守成王爷可以为她另造身份，却不能给她改换过去的历史。孟玥玥又如何能让那一段污秽的日子从她的人生中除去？在这点上，孟玥玥也有些自卑。
　　“罢了。”
　　慌乱中孟玥玥听到一个沉稳有力含着威严的男子声音，她知道是守成王爷的声音，她的心剧跳，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还没有走过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孟玥玥猜测着，强力让她镇静：不管守成王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必须面对。孟玥玥举步跨入厅堂。
　　孟啸宗带着守成王爷已经穿过屏风走到厅堂，守成王爷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三个人齐齐向孟玥玥移步过来，他们的身后才是红菱。
　　必须面对！
　　
　　孟玥玥举目，目光的焦点聚在守成王——她未来夫君的身上。守成王爷身着深蓝色的外袍，袍袖上是雪白滚边，滚边上绣着细致的纹路，夜间的灯光还有距离的偏远令孟玥玥看不甚清楚纹路的纹理，但他胸口绣冰清玉洁的一枝红梅孟玥玥看清了。守成王爷的身材高大，稳健中透着凛然威仪，这点孟玥玥也感知了。
　　孟玥玥心里一荡：守成王爷身上没有文雅书生的纤弱，唯有豪迈和深邃，轩昂的气宇，武将风范。他的人和他的称谓和谐统一。
　　“妹妹，王爷到了。”孟啸宗对孟玥玥一笑。毕竟守成王爷来的突然，他担心孟玥玥慌乱。
　　孟玥玥看到了孟啸宗眼里的鼓励和安慰。
　　不容孟玥玥有过多的思索，守成王爷由孟义兄陪着已经走近孟玥玥的身边，那一身不凡的气韵逼近了孟玥玥。
　　孟玥玥原本有点慌乱，不料随着他们的走近反倒平静下来，她坦荡大方地按照大威的礼节，对守成王爷恭敬地大礼参拜：“拜见王爷……”
　　孟玥玥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她的腰身还没有弯下去，他已经抢步到她身边，虚伸手臂扶她：“玥儿，毋须大礼……”
　　孟玥玥如同被一股巨大的气流托起，她站直了身体。
　　
　　守成王爷长相威严，声音却温和，神情也是郎朗清明。不知道为什么，孟玥玥觉得他口气里有很自然的亲近，难道说这是他们之间特定的？
　　孟玥玥大方地抬眼看向守成王爷，咫尺的距离让她看到了他的眼底，纯净，没有一丝亵渎，亦没有居高临下，她生怕他因为她妓女的身份而用包容的眼神。但他是真的用坦荡纯净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原本就是端庄高贵不容忽视的女子。孟玥玥完全放松下来，内心生出感动，她觉得这样对待她的男子，她能嫁给他也许真是福气。想到此，孟玥玥感觉到脸上燃烧起一团火焰。
　　“王爷请坐。”孟玥玥大方说道。
　　“能如此见到玥儿姑娘，心中不甚欢喜。”守成王爷坦荡大方地说。
　　孟玥玥没料到守成王爷如此直接，其实也只能如此，毕竟他来的突然呀。
　　“王爷……”孟玥玥突然不知道怎么说话，隔一日就是他们的新婚，他在这个时候到来，应该说是不妥，可他来了，他来有何目的？孟玥玥还是猜测。
　　“哦，不知道王爷驾到，没有做丝毫准备，实在是怠慢了。王爷且请坐，待我着人安置酒菜。”孟啸宗说道。他同样不知道守成王爷来的，不然他不会不告知孟玥玥。守成王爷到来，他也觉得有些仓促。
　　孟玥玥暗暗感激孟啸宗的弥补，他真是冰雪聪明。
　　“是本王冒昧，啸宗兄不用客气。原本不该来打扰，只是有几句话想和玥玥姑娘当面言讲。”守成王爷很坦荡地说出了他的来意。
　　
　　孟玥玥心里原本就是七上八下，现在给他一说更是疑虑重重。在此临近新婚的时候，他要讲什么？
　　她知道守成王的祖上跟随大威开国皇帝开拓疆域，功勋卓越，杨家是世袭的王位，他自然是王爷。守成王是自然世袭的王位，孟玥玥曾经怀疑过他徒有虚名，此时相见她才知道他名不虚传，那器宇轩昂的姿态，定然不是碌碌之辈；加上他的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她也得知他胸怀磊落，坦坦荡荡。
　　孟玥玥想这样的他，一定是许多名门望族用姻亲攀附的人选，可以联袂高上，飞黄腾达……如此，他身边的女子一定不少，且个个都有来头。他为什么还要钟情与她？
　　见到守成王，孟玥玥更多了一块隐疾：若是她真的进入王府，成为那些女子中的一个，她们会用何种态度对我，而她……又如何应对？
　　此时红菱已经沏茶过来放在案上，孟啸宗忙道：“王爷有话要说，那我等先行告退。”他拱手一揖退出去，不忘看红菱一眼。
　　红菱更是乖觉聪明：“小姐王爷请喝茶，奴婢先行门外候着，有事呼唤奴婢。”
　　红菱退出去，掩上门的那一刻，孟玥玥感觉到屋子里的寂静，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在落红坊的日子，就是应酬的日子，各色男子孟玥玥都见过，她也自认为在其中锻炼成刚，怎样的场合都能应付自如。和守成王在一起，不是她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可她实在不能如同往昔那般平静。
　　她知道，之前，她只把那些男子看作庸庸纷扰之辈，傲然的对他们不屑一顾，只做普通的应酬，是以平静。今夜的男子，是她即将嫁之的夫婿，再有一日她便落入他手，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她才忐忑吧？孟玥玥一时真的不知如何应对。
　　她是给人欣赏过，却从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她是舞妓，只管全神贯注于她的舞，至于他们怎样欣赏，是不是懂得和她无关。今夜不同，她没有舞蹈，是用另外的心境和一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面对，她不知道他用怎样的目光欣赏她，用怎样的心思揣度她……
　　守成王轻轻唤道：“玥儿……”他的声音极其温柔，仿佛怕吓坏了孟玥玥。烈烈男子之风在他的口中变成对一个小女子的迁就。
　　孟玥玥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那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和不容反抗的气势，她明白这是他的本真，至于另外溢出的温柔，是专门给她的，仿佛在告诉她什么。孟玥玥忙垂下头：“王爷。”端起一盏茶，移到他的身边，说，“王爷请饮茶。”
　　守成王爷接了孟玥玥的茶盏却没有饮，而是把目光都凝聚到孟玥玥身上：“玥儿，你比上次本王见到的时候清瘦不少，莫非是此处有慢待于你？”
　　孟玥玥倏然抬头，上次？上次是那一个时间她不知道。至于她的清瘦，她也不知。在孟义兄处，是她最为舒心的日子，孟义兄待她当真视如同胞，她反倒清瘦真是对他不起。
　　其实孟啸宗也感叹说孟玥玥清瘦了，一副愧对于她的神情，孟玥玥更多的时候是快乐，没感觉到。
　　“玥儿，你是否在此处过的不好？好叫本王心痛……”
　　孟玥玥思忖间，守成王爷走至她的身边，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另外一只手轻触她的如云青丝。
　　孟玥玥猛然警觉，他的动作……她想抗拒，她虽身在烟花，但卖艺不卖身，无人敢用这样的方式轻慢与她。她……忽然她又想到他即将是他的夫君，她唯有顺从。
　　心思流转间，孟玥玥又听守成王爷叹息：“入府之后，本王自会呵护你，不用你如此劳思憔悴，本王看了难过。”
　　孟玥玥轻抬螓首，低低说道：“王爷，奴婢在此过的极好。至于什么清瘦，都是奴婢自身的原因，王爷不用多想。”她害怕守成王因为她的什么清瘦而嗔怪她的孟义兄。若是那样，可真的冤枉孟义兄对不起他了。
　　
　　孟玥玥有一种预感，觉得守成王爷对她亦是真心实意，这让她放心。毕竟，她是烟花女子啊，还能有过分的要求？大威的法度不许官员踏进青楼楚馆，不许官员结交烟花女子，孟玥玥很担心守成王哪怕将她的身份掩饰到神不知鬼不觉也要暗中会对她歧视的，哪怕他给她名分。可此刻她觉得他没有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