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苦乐人生>第三部 磨难 第十章 惨淡人生 (四)

第三部 磨难 第十章 惨淡人生 (四)

作品名称:苦乐人生      作者:老有所学      发布时间:2016-03-08 11:18:28      字数:4444

  六、盖房蒙难
  
  一九七二年五月初四小女凤儿出生,四口之家挤在一间屋里,很有必要再盖几间房。早在初回村时我每从板坡回家,远远看见我那孤零零的三间房,茕茕孑立在风雨中摇摆,心中就立好计划,将来一定要续改成五间。村里人们盖新房大都是一扯五间,看着很威风。
  当初公社也批给我们五间(四分)宅基地,由于杨秀莲阻挠父亲只盖了三间,在东面留了续口,以备将来续盖。东面是单干户王老汉的产粮地,高出我的房基两三米。砌房基时父亲曾要求队长望财在东面空出两间的地基,他不答应,紧靠了王老汉的地堰。他说:“王老汉已七十多岁,还能活几天,他死后你想盖几间都行,不过多切些土罢了。”
  
  几年后老汉死了,我就利用工余时间切土,拓宽地面准备续盖。那块地靠我的房角有一株核桃树,我切土刨断两条树根,这下子又惹了祸。老汉死后地和树都归了板坡大队,我刨断树根,又让望财抓住把柄,马上向大队报告,说我未经允许私自切土,快把核桃树刨倒了,大队马上开会批判。会上他说我从来就不把队干部放在眼里,由心自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招呼都不打一声。接着支书黎孩说:“你刨土切地不向队长请示,还把果木树刨坏,简直是目中无人!”
  我说:“本来批的就是五间,当初盖三间房时东边留了续口,队长答应过日后可以起土续盖;核桃树并没有刨坏,只是切断两条侧根。”
  望财一声不吭,黎孩接着说:“切断两条根还说没有刨坏,给你去掉两个胳膊行不行?核桃树少了根必定会减产。你听着,房子能不能盖还需上会研究,核桃树减产你要包赔,如果死了由你负全责!”
  我捏着一把汗,不知他们将怎样处治,看来盖房的事怕是吹了。这时却听住乡干部张英说:“你这后生起土不和队里打招呼是不对的,以后要注意。不过他一家三口住一间房确实不宽绰,别说盖一间,盖两间也不为多。”有他这几句公道话,队干部们都不吭声了。他也是共产党的干部,但能体察民情、秉公办事。按二叔所说,人家是无产阶级,我是资产阶级,只能对我实行专政,不可存怜悯之心,谁表同情就丧失了阶级立场,会滑到“人性论”的泥坑。可我还要说,张英这样的共产党员人性就是好!
  
  人从娘肚里爬出来就带着父母遗传的人性,当他长大成人后由于所处的环境地位不同,耳濡目染才逐渐显出本阶级的一些特性,形成所谓阶级性。阶级性是针对一个阶级整体而言,人性则具体到每一个个体。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他的一切言行表现主要取决于人性,阶级性只占次要地位,只有在特定环境里受到外因刺激阶级性才会激发出来,一味强调阶级性抹杀人性实际是滑向了唯心主义泥坑。
  延安的大地主李鼎铭先生被呼为开明士绅,他不是地主阶级吗?怎么会支持共产党拥护苏维埃政权赞同抗日呢?共产党的元老十大元帅之一的林彪却要加害毛主席篡党夺权,他应该是纯粹的无产阶级,一生戎马倥偬追随革命,是响当当的革命派。这似乎令人不可思议,其实道理很简单,那是人性而不是阶级性决定的;还有大革命时期的罗顺章和向忠发,因是工人出身被推选为共产党的负责人,后来却当了叛徒,出卖了党组织和革命同志;敬爱的周总理出身地主家庭,一生为革命为人民任劳任怨、含辛茹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人的作为表现用阶级性无法解释,只能由“人性论”回答。
  
  盖房的木料由大队提供,个人需提前申请,经批准后去指定树林砍伐。那天我和村医庞文——他也是被林彪“一号文件”疏散回村的——跟着李弥去砍树。我不知其中奥秘,走到林边不等李弥坐稳,庞文扔下一包烟提着斧子飞跑进树林,选中那株立即劈上记号。我立在原地不慌不忙掏出烟抽出两根递给李弥和林业主任,然后稳步进入林地看树。谁知这个树林已经过多次砍伐,只有不多几株成材树,等我进去庞文已把稍大点的树都劈了记号。我返回对李弥说:“只剩些不成材的树,挑不出来了。”正说着常美跑过来,他是“趁火打劫”来买树,坐下后对李弥说:“这个林子没好树了,等会儿我去孟家沟看吧。”我听到这话就说:“我也去孟家沟。”李弥瞪我一眼说:“你想得倒不赖,不看你是什么人,你能和他比?他可是头上顶着两个字(指“党员”二字)呢。我说你还是老实在这儿砍几颗吧。”
  别无选择,我出五十元钱买了七株又细又弯的小树,每株勉强做一根檩子;庞文花五十五元也买下七株,每株能打两根房檩,有一株可做房梁;“头顶俩字”的常美当是然去了孟家沟。
  
  房子盖起后有人心里仍怀不忿,我平反上班后更加忌恨。有一年开春我和妻子从阳泉回来,发现半个院子被人刨过成了种粮的熟地,且变成三角形状,经了解原是新任队长本家二叔带领社员刨开的。我重新整理把院形方起来,周边打起土堰。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就听二叔在外面吆喝:“生玉,你出来!”我赶忙披衣出去,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的院不够大,你想占多大?”我说:“我不想多占,队里规定院宽三丈,我只占够份内的就行,绝不比别人多。”他悻悻地走了,他们前后几任队长的院都超过三丈,他的院足够五丈。
  他们不甘就此罢休,又报告了大队,黎书记亲自出面干涉。他来看过我打的土堰后说:“你是不是总嫌院不够大就不断扩展,我看你还想把前面十二亩地都占了,一直占到板坡那边?”我说:“我并没有一直扩占,原本就是批给我的院形,他们要刨开种地,只给我留半个三角院;东南角的茅房(厕所)是当初小队给砌的,我只是照茅墙维护院子,没有超出规定面积。”他也悻悻地走了,临行又甩出一句绝话:“我看你是贪心没够,盖房是续了一间又续一间,是不是要一直续到城里?”城在西面,我往东面续,万古千年也达不到与县城相接。
  
  张英助我一臂之力使我能盖成房,我永生难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而我却无以回报,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机会表白。当初不能向他表谢意,如二叔所说,我和他是两个阶级,说了对他不利,他就有包庇坏人的嫌疑。当我从漫长的政治黑沟里终于爬出来时,他已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呜呼,苍天无眼,造物不公,为什么偏是好人命短,恶魔横行!
  真是:
  拓基盖房几不成,党的干部有好人;
  不忘张英一臂力,阴阳两隔难报恩。
  
  七、存款之争
  
  我在盖房过程中还发生一件麻烦事,就是因拿了父亲一张存单而引发的一场争斗。
  父亲一年前已经平反办了退职,结算回两千多元退职金。他把一百五十元存在我名下,另给大哥存了二百元,剩余的存到太原,把存单给大姐保管。一百多元怎够盖一间房?我恳求他再拿些钱帮我,杨秀莲不让给。给我弟兄存那几个钱也完全是杨的主意,她的意图很明显,当初盖房我拿出七百元,住着一间房作价三百五,再退我一百五摆平;大哥的二百元退还给他,三间房一间也没他的份。他们住的那两间就归她所有,由她全权处置,并多次声称和我以梁头为界,西面是她的,东面是我的,我不能在她那边动一锹土。后来的矛盾全由此产生。
  想到我给他们花了那么多钱,现在有了钱却不肯多拿一分帮我盖房。我想既然杨秀莲能不经我同意取走我的存款,我同样可以取父亲的钱,于是就假藉父亲的意思从大姐处拿走他一张四百元存单。但存单尚未到期提不出款,我把存单留在春花处,托她到期代我取。这事很快被他们发觉了,在杨泼授意下,父亲给银行拍去电报声明存单丢失,随即让大队会计——她的干儿子药邻开出证明亲赴太原把存款冻结,接着逼姐夫向我索要存单。
  
  一天我在城里碰见姐夫,他满脸怒气说:“你怎么不经你爹同意就拿走他的存单?”
  我说:“她以前取我的钱也没有经我同意嘛。”
  “以前是以前,以前你没说过不同意。”姐夫说:“现在他们不让,要我追回,你赶快把存单交回来,不然我下传票传你。”
  我说:“你传吧,我不信儿子拿了父亲的钱还犯法。”我心里清楚,存单放在春花那儿,一时拿不回来。
  他是威吓我,等了许久始终没见着传票。我再次和父亲谈判:“爹,我盖房急需钱你就帮我一把吧。”
  “我帮你谁帮我?我已近古稀之年,就那几个钱花完向谁要?”
  “以后你们生活有困难当儿的还能不管?”
  “指望儿女施舍哪如自己方便,何况你说管那只是一句话。你自己都难以为生,拿什么管我?再说即使你有心管媳妇也未必同意,如今这世道,正应《红楼梦》的《好了歌》:痴心父母古今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前街后村、左邻右舍我看遍了,有几个孝子。”
  “那你就不管我啦?”
  他连声说“不管”,并且说:“现在我不管你,将来也不用你管,咱们石鸡上南坡——各顾各吧!”
  
  父亲怎会变得如此心硬?自古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真是至理名言!三十年前在小老婆葛氏挑唆下他当了第二个陈士美,现如今又在杨泼的枕边风吹拂下故伎重演,人性中的冷酷因子占了上风。什么人伦、父爱、骨肉亲,全都抛到脑后了。后娘的心,蝎子的刺,毒啊!何况这杨泼妇不同于一般的后娘,她的活动能量非同小可。
  “那你是生老病死不用我管啦?”
  “不用,”他说,“鳏夫寡妇一个也没见臭到家里,没儿没女的一个也没有颠倒埋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真的无话可说,只有仰天长叹!想到我对父母一片诚心,一腔孝心,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伤心不已。我知道儿子不该和父母算账,可杨是无赖泼妇,父亲花儿子的再多那是理所当然,她一天没尽过抚养职责,凭什么拿我的钱花?无奈他两人又难以分清。我心急之下就说:
  “盖这三间房我出了七八百只住着一间……”接着历数“文革”以来他们花我的钱,进一步把他激怒了。
  “你今天是要和我算账?好,我花你的钱那是有账可算的,你要我还你吗?到法院告去,咱两个在这里讲不清。”
  “我告你干啥,”我嗫嚅了,“我不是急了嘛。”
  “是嘛,你若要算账,从四九年出来念书到你毕业上班,也要吃也要穿,你花我多少?”
  是呀,那个人不是父母养育大,那家父母生下孩子不花钱不呵护能自己长大成人;人毕竟不同于禽鸟,孵出的雏鸟羽毛一干就能飞走,如果父母向儿女讨账,那可真是一本无底账。
  从此父子俩多见面少说话,形同陌路。他还对人说:“我只能靠老伴了,这年月儿女有没有一样,有等于没有。”
  
  存单即将到期,我突然发觉几天没见着父亲了,猛想到他定是去太原提款去了。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否则他会和春花妹在银行发生争执。但没路费去不了省城,我就卖了一斤鸡蛋,卖得七毛多钱到邮电局给太原钟楼街储蓄所挂通电话,说明父亲的四百元存单并非丢失,而是儿子拿了老子的,因为继母从中作祟假称遗失,并说存单现在妹妹常春花那里,她去取款时希望银行不要难为她。
  然而为时已晚,父亲已经把钱取走。可能银行那个接电话的人没有把我的要求向领导说明,当春花和妹夫前去取款时被拘押审查达两个多小时。他们有口难辩,直到回去拿来我的委托信,由单位保释才被放回。春花在厂里是先进共青团员,青年积极分子,刚调到政工组;她长那么大从未受过那样的窝囊气,一度对我很不理解,不知她二哥为什么要作弄她。妹夫也很气恼,曾说:“以后他别再来,来我也把他轰出去!”我心中有愧,久久不敢去见小妹,兄妹间两三年没有往来。
  这个泼妇真害人不浅!
  正是:
  一笔存款起纷争,父子翻作陌路人;
  试问亲情因何断,只缘家养母大虫。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