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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窗外的一丝阳光

作品名称:女人的翅膀      作者:蹊雨      发布时间:2016-03-06 19:51:39      字数:4048

  楼梯对面的小窗里穿进来盛夏太阳一丝目光,窥视着叶云父女二人落叶一般的身躯,在白色的墙上碎语般猜忌着两个枯瘦枝干里的故事。
  父亲看见叶云木讷地神情,本能让心中的无助减去了大半,他站起来,抓住叶云一只胳膊,说道:“云,你别担心,你爸叶福善虽然没有本事,但是你妈的病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耽搁,现在就是咱父女两要能掖住自个的情绪,不能让你妈觉察,一起去问问大夫,看看具体的报告结果,需要咋样治疗?需要多少钱?”
  叶云被父亲一通言语唤过了神,含泪点点头。
  “你们爷俩出去干啥去了?啥事还背着我?”叶云和父亲叶福善刚进了病房,母亲迎面追问道,面色中透出一丝不安。
  “能干啥,整天疑神疑鬼地。我刚才和云一起去了云的宿舍。”叶福善故作镇静地答道。
  叶云的母亲正想追问,这时一个位护士走了进来,抬头说:“15床的病人李惠芳的家属来护办交一下押金,被褥和一次性用具,先压100块钱。”护士说完,叶福善和叶云忙跟着一起去了护办。
  叶云的母亲李惠芳看了看病房四周,三张病床,里面一张住着一个50左右和的妇女。自己住进来有大半天,一直躺在那里背身睡着,也没有陪护的人。
  她摸了摸白色的紧绷地裹着床垫的床单,心里有丝慌张,自己从来没有住过医院,66年生叶云的时候,就在自家炕上,如今叶云转眼也22岁了,和自己怀她的时候一样的年纪,现在自己却住进了医院。转而李惠芳又想到自家的田,马上就到了夏收的时候,自己帮不上忙不说,又花钱又拖着了丈夫。
  “自己的丈夫是个好人哪!”李惠芳叹了一口气。
  李惠芳刚成年的母亲不知道得了啥病,一天天消瘦,请村里中医大夫,吃了好多方药,最终还是逝去,随后李惠芳的父亲也在叶云14岁的时候也过世。叶福善比李惠芳大一岁,父母双双早年去世,剩个姐姐叶青莲,操持着找了媒人给叶福善结了婚,过了两年叶青莲又自个把自个嫁了出去。
  锅瓢也会磕磕碰碰,这些年叶福善和李惠芳偶有拌点碎嘴,叶福善总是疼着媳妇,嘿嘿一笑了事,两人处得不算浪漫,却也是入口的豆腐,温软幸福。如今却生得这般祸事。
  这边叶青莲得了消息,卖了圈里的猪,凑足3万元,她带着嘚吧嘚吧抽着旱烟卷的叶新民在李惠芳截肢手术前一天来到医院。
  太阳还向往常一样从雾里爬了出来,摸了摸眼睛,挥了挥手,也带起了一丝冷风,和着身后浓浓的烟雾钻进了叶青莲的脖颈,叶青莲掀起眉头,转身说:“已经到了医院,就不能收了你那口瘾,还嫌不够闹心。”叶新民望了媳妇一眼,拧出一丝笑,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用脚踢向角落,望见远处一位打扫卫生的女护工,又退回来捡起烟头,丢在垃圾箱里,迈出几大步跟上叶青莲。
  两人爬上六楼病房,在病房门口,叶青莲又停了下来,对叶新民说:“进了病房见着惠芳,不要皱着眉头,冷着脸,也不要提钱的事,咱要跟没事人一样,让她宽心。”
  “嗯。”
  “给,等会你把钱交给福善。”
  “嗯。”叶新民接过媳妇递过来的红色的布包,挎在自己肩上。
  病芳里李惠芳出奇的平静,她已然知晓了要截肢的事情,她看看自己的左小腿,伸手用力搓了搓,不觉滴下几滴泪,暗自叹道:“如今已是鸡腿的模样,这般的疼痛,全然不是自己的了,截了也好,起码支个拐杖做饭还是可以的,不用这样一直躺着心慌,也不用一直吃药,半死不活。”李惠芳望了望病房门口的叶福善,又暗道:“他也老了。嗯,能看着云嫁个好人家总是好的。”
  “姐,姐夫,这呢。”叶福善在门口向叶青莲夫妇招了招手,突然忍不住流下泪来,叶青莲在他的眼里就是母亲,这个比自己大4岁的姐姐从小便护着自己,一次为了自己眼馋隔壁院子树上的苹果,便去讨了几个,随后给纳了鞋底还了人情。
  叶福善向前迎了几步,拉着叶青莲的胳膊,再也忍不住了。
  “姐——”
  叶青莲看着眼前的弟弟,扭曲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发出声音,心里刀割一般难受,幼时常靠在自己胳膊上白皙的脸如今变得蜡黄,凌乱的胡须间粗大的毛孔和点点色斑格外惹眼,她伸出手抚着叶福善的头,任由叶福善的头顶靠在自己的左臂上,自己也禁不住摸了一把眼泪。
  “多大的事么?不就是截肢么。不就是像我们平时劈了树上干枯多余的枝桠么?不是还有我和你姐夫么?”“你看你,几十岁的人了,像个孩子,也不怕别人笑话,云也成人了,我们家也没啥负担不是。”
  “好了,好了,惠芳听到该难受了。”叶青莲挺了挺胳膊托起叶福善的头,说:“你姐夫把钱带来了,手术前要交费用的吧?你和你姐夫去交一下,我先去看看惠芳。”
  叶青莲安慰几句,看着叶福善随了丈夫去楼下交住院费。自己走到李惠芳的病房门口,摸干眼泪,呼了一口气,踏进病房,便着了笑迎上去。
  “惠芳,我来看你了,家里麦子我和你姐夫都帮忙收割了,就等着出粒了,你别操心。”
  “姐。”李惠芳挪了挪身体,让出些地方让叶青莲坐在病床边,拉着叶青莲的手,面露戚色说:“姐,可害得你和姐夫不安生,我这一病让害你们操心了。”
  “那能呢,不都是庄稼人么,那点活随便挤一下就干完了。你就安心着,等回家了我还指望你帮我们家做鞋子呢,你知道我这手大指头粗的,干不了针线活。他们都说你做的鞋子穿着好看舒服。”叶青莲摊开李惠芳的手,说:“瞧这双手,还白嫩的跟小媳妇似得,我那时候就看到你这双小手羡慕得心痒痒。”
  叶青莲又掀开左侧的被角,李惠芳的左小腿已经肿得透出暗红的颜色,像熟过了的梅李子。李惠芳看在眼里,不觉缩了缩腿,直疼得她咬了咬嘴唇。
  “过了季的梅李子,没味了,咱就不要了,赶明我让你姐夫做个拐给你,保准比他好。”叶青莲嘴上说得轻巧,心里揪得厉害,边说着便捻好被子,突觉得自己的言语不妥,看了又忙问道:“云呢,她咋不在呢。”
  “云去医生办公室签字去了,手术前都要先签字的,也有些时间了。”李惠芳苦笑着说。
  叶云坐在医生办公室已有半个多小时了,她看着手中的手术和麻醉知情同意书,这房间太压抑了,似乎正吸着她体内的空气,条条意外描述的文字像箩斗一般大,又像把把利刃。
  “这就是平常走的程序而已啊。”“概率都是特别小的。”“都是理论上可能发生的啊。”叶云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却始终下不了笔,她又抬头看了看那挂在墙上如心跳一般的钟表,“已经8点40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手术了”。
  叶云看看窗外,阳光已洒了下来,街道明暗交割,车辆还在呼啸,人群变得稀疏,人们斜长的影子踩在别人脚下行进着。
  “云。”
  叶青莲的声音拉回了叶云的思绪,“姑姑”。叶云的情绪有点失控,忙擦了擦眼泪说。
  “怎么拉?我刚去看你妈了,她说你在这很久了,我就来看看。”叶青莲走门口走了进来。“嗯,医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都去查房了,还没回来,没啥事,就是签字的内容有点揪心。”
  “你念给我听听。”
  “好。”叶云拿起那两张知情同意书,逐条念了起来,声音有点颤抖。
  “我理解此手术可能发生但不限于下列风险及并发症,1、麻醉并发症,严重者可致休克,危及生命;2、术中、术后发生大出血,严重可致休克,甚至危及生命……
  患者知情、决定选择:我明白此手术的操作方法及可能发生的风险和医生的对策。我同意在操作中医生可以根据我的病情对预定的治疗操作方式作出调整。
  我理解我的手术操作需要多位医生共同进行;我并未得到手术操作百分之百成功的许诺。
  我授权医师在遇到并发症或其它意外情况时,从考虑本人利益角度出发,按照医学常规予以处臵,
  我积极配合医师治疗,按规定缴纳一切费用。
  我授权医师对操作涉及的病变器官、组织、标本及影像资料等进行处臵,包括病理学检查、细胞学检查、科学研究和医疗废物处理等。
  我已如实向医生告知我的所有病情,如有隐瞒,一切后果自负。”
  “这还是医生么?还像白求恩那样为了患者不离开阵地,不下手术台,牺牲自己么?”叶青莲没等叶云读完,便焦急地踱着步子,气愤地说:“我们把命交给了他们,医生就这样么?”
  “姑姑,每个做手术的人都要签字的,内容都是固定的,本来要我妈亲自签的,在我们相互了沟通后,同意了委托签字。”叶云解释道。“其实都是概率很小的,很少发生的,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等会要当着医生面签字的。”
  叶青莲平静了一下,说:“我先去找你爸,商量一下,这些东西不能让你妈知道。”说完急匆匆地向病房走去。
  过了些许时间,叶青莲带着叶福善和叶新民回到医生办公室,麻醉科的医生和主治医生张大夫也回到这里。
  两位医生又将两份知情同意书,逐条念了一遍,叶青莲沉默了片刻,对叶福善说:“福善,云也给我解释了,所有手术前都要签字的,只是让家属知道这些情况,你就签吧。”
  叶青莲说完又转头对张大夫说:“大夫,你能出来一下么?我又些事和你向你仔细叨叨一下”。
  张大夫看了叶青莲一眼,叶青莲慌忙又说道:“大夫,只是我妹子的一些事情而已。你就出来一下,这里有孩子。”
  两人来到走廊,叶青莲环顾四周一圈,见得周围都没有人,做贼似的从口袋里掏出500块钱,塞在张大夫白大褂的左侧口袋。
  “你这是?”张大夫左手伸进了口袋。
  叶青莲连忙攥着张大夫的手说:“大夫,我妹子截下的半条腿,我们要拿回村里埋了,怎么也不能让它离了家。”
  “嗯,这个是可以的。你用不着……”
  “我知道您是主刀大夫,我妹子的事情让您费心了。”叶青莲打断张大夫的话,自己说完,连忙抽回手,快步离开。
  一丝阳光从窗外照在手术室侧面的墙壁上,那白色的墙壁像是李惠芳进入手术室时留下的苍白的面孔,离地一道蓝色的油漆好像忧郁的眼睛,毛面的两扇玻璃门碰的一声合在一起,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渐渐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叶新民来会在门口走来走去,叶青莲听得烦躁,低吼道:“你就不能安份点,闹腾什么啊。”
  “我去楼梯抽根烟。”叶新民说完走到楼梯,点起一根烟,这是他平时都没有抽过的红塔山,刚买了一整盒,发出了一半。
  “你吧唧什么啊,就不能小声一点。”叶青莲又冲着楼梯里的叶新民吼了一声。合着双手,自个在心里不停念叨着:“医生都收了钱的,肯定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念叨几句后心里有了些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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