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阴历年关将至黑老碳挑着粪筐去麦田，刘老四率部下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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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进把情况向郭老师汇报了，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决定让县里大户们都出一部分粮食，其余的叫顾辞章他们拿一部分钱来去购买。尽管吴督军很不满意，但是到了年关跟前也只能这样做了。县城里一切都很安静，人们见天晴了，纷纷上街打扫积雪，收拾街道，商铺照常营业，大小饭馆生意红火，一时间街道上呈现出少有的热闹来，关中平原上的人们，照样固守老祖先们留下的传统，宁穷一年，不穷一节，所有人几乎都出动了，大姑娘小媳妇都出动了，上到街里去买自己喜欢的化妆品，姑娘给自己买一个很诚心的桃木苏子，小媳妇给自己买一些胭脂粉雪花膏之类的东西，无论哪儿的街道上都很热闹。终南镇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你挤着我，我拥着她，路两旁的小商贩大声叫喊着：“大蒜——谁要大蒜？”“甑糕卖了——一碗一大洋，便宜卖了——”独眼龙和胡三几个人骑着马来到了乡下，进了终南街道，见人太多，道路堵塞，就到镇公所去找杜明宇去了。胡三到终南街道来，每次都怕露家八少丢他的人，所以给杜明宇说了很多好话，让他从中给说合一下，杜明宇费了好多口舌，这才让露家八少消了那口气；可是一直未碰上胡三，很难说碰上了不给胡三难看。胡三骑着马，小眼睛盯着如蚂蚁的人群，就怕看见露家八少，幸好没遇到，胡三长出一口气，到了镇公所却没有遇见杜明宇本人，里面人说昨晚打麻将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独眼龙本来想叫人到豆村去叫老婆孩子，但是又一想，老婆的性子是柔中有刚，弄不好很没有面子，总不能来硬的吧？当初娶杏儿时就来硬的，叫杏儿好长时间都不理自己，好不容易接受了，如今又有了儿子，呀，不知儿子长高了没有？刘老四想到这儿，决定亲自去到豆村请杏儿和儿子一块儿回去到县城去过年，嘿嘿，万一杏儿不去，先把老爷子接去，杏儿是个很孝顺的女人，见老爹被接走了，她不去都不由她。刘老四雇两顶轿子，直接到豆村去了……

黑老碳见底里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就用粪筐挑着臭粪往尚雄军地里去上粪，道路很泥泞，他穿一双旧棉窝窝，那还是熊军见他冬天里可怜还穿着单布鞋，大拇指已经露出来了，就把自己去年穿的旧棉窝窝给他了；其实杏儿已经给爹爹用棉花和黑布做了一双很暖和的棉窝窝，他不舍得穿，等着大年初一穿呢！雄军地在村西边靠近田浴河岸边，那是一块较高的好地，种上麦子，见地里积雪开始消融，黑老碳挑着粪筐，嘴里喊着热气，脚底下踩着还未完消融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其他田里还是空地，因为还没有到插秧季节，豆村西北地势基本上都低，历年种植水稻，只有熊军靠近河岸有一大片约五亩多好地，很叫村里人羡慕。刘老四把粪上到有冰棱碴碴的麦田里，浑身冒汗，嘴里哈着热气，蹲在地坢坢抽起了旱烟，美滋滋的看着长势很旺的麦子，仿佛是看自己的娃娃一样……

当黑老碳回到自己家里时，却见有两顶轿子在门前放着，有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看样子是抬轿子的，他就猜出一定是杏儿那个当兵的男人来了，但奇怪的是不见刘老四，黑老碳没有理这伙轿夫，独自打开自家门，把粪筐子放倒后院里，院里的老母猪听到主人回来了，不停地叫唤，黑老碳用一个破旧的瓦制的小罐子舀一些麸皮，加上糠糠，倒在猪槽里，用棍子搅搅，老母猪把嘴巴伸进去吃的腾腾的，那快要分娩的肚子鼓涨涨的，奶头发红，那是要下猪娃的前兆，黑老碳心里一阵阵欢喜，下了猪娃，卖个好价钱，来年日子就好过了，唉，有时候黑老碳想，杏儿跟刘老四不咋地，但要跟别人不一定有现在好，起码自从杏儿嫁给独眼龙后，生活有保障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这样想着，他觉得应该问问轿夫们，这时候黑老碳手里提着旱烟锅出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你们几个到屋里暖和暖和——”“算了，一会儿就要干活了，现在也不是很冷呀！你老爷子有福啊，摊上这样一个当官的，令人羡慕啊！”“嘿嘿，羡慕个啥呢？不就是个当兵的？”正说着，杏儿带着大宝回来了，一见几个轿夫在门前心里明白了，朝轿夫们点点头，大宝老远就叫着：“舅爷，舅爷呀——”黑老碳笑呵呵的拉着刘大宝的手说：“呀，看看把我孙子冻的，手冰凉冰凉的，小脸都发青了，来，把手伸进来——”黑老碳心疼地把外孙大宝的小手拉到自己的怀里，用脸蛋给孙子暖和暖和，大宝嫌舅爷满脸胡子查查搓着疼，就一蹦一跳去找妈妈了，杏儿到后院里看看老母猪，见吃得正欢，回到屋里开始做饭，一个轿夫到尚村长家把刘老四叫回来了，独眼龙急急忙忙和胡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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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四得知夫人杏儿带儿子从终南街道回来，赶紧和胡三一块儿去到杏儿娘家。刘老四和胡三骑着马，一会儿就到了门外面，下了马，刘老四高兴的叫着：“夫人，我接你和儿子来了——”儿子刘大宝已经长到八岁了，除了外形有点像刘老四外，五官长得和杏儿一个摸样，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明亮有神，长长的睫毛，嫩白的圆脸蛋，显得十分可爱，看见刘老四显得有点怯生，急忙往屋里钻，刘老四大步走进门，看见杏儿正在给老母猪喂食，杏儿早就知道刘老四回来了，心情很复杂，她管不了刘老四军务上的事情，但是对于老四来接她内心很感激，但她是一个害羞的女人，不好意思在老爹面前对丈夫表现得格外亲热，只是朝刘老四笑了一下，老四看家夫人朝他笑了一下，心里很高兴，他很了解夫人，这女人是一个感情不外露的女人，老四高兴地朝夫人一咧嘴“嘿嘿”笑了一声，便对黑岳丈也笑笑：“老爹，身体一向可好？”“托福，硬朗着呢！”“儿子，过来，叫爹爹看看——”说着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就要来l拉大宝，而大宝机灵地钻到杏儿身后，依旧是怯生生的看着刘老四。胡三笑笑说：“嫂子好，大哥可天天念叨你们啊！”杏儿直起腰来看着胡三说：“胡三兄弟，谢谢你来看我们！”胡三心知肚明就笑了：“嫂子想问我大哥就直说吧，和人比拐弯抹角的？呵呵呵”“胡三兄弟，你又拿嫂子穷开心了？屋里坐吧！”杏儿从后院里拉者儿子刘大宝回了屋，刘老四讪讪跟着回来，心里虽然很恼火，但是碍于胡三在跟前，他不好意思发作。回到屋里，黑老碳坐在屋子正中，从腰间摸出旱烟锅，装上慢慢一锅旱烟叶，用洋火点燃，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从鼻孔喷出，在空中袅袅上升，刘老四连忙从军服口袋里掏出卷烟递一根给老碳，老碳说：“我不吃那个洋玩意儿，还是硬旱烟解馋。”老四给胡三一根，杏儿一声不吭地开始做饭了，大宝懂事地给妈妈帮忙，从外面抱进来一抱晒干的玉米杆，刘老四看见儿子会给妈妈帮忙了，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他笑眯眯地瞅着儿子的背影，烟卷飘出的烟雾从他清瘦的面颊缭绕着，一丝风从外面吹进来，烟雾迷了老四那只好眼睛，烟的直流泪，杏儿以为伤了丈夫的心，内心也很矛盾，但是她觉得马上要过年了，此时丢下老爹自己跟着丈夫到县城去过年，那不叫豆村人把自己笑话死了，口水都会把自己淹死，以后还咋回娘家呢？杏儿心里不禁又怨恨起老四来了，既然来了为啥不说话呢？胡三见场面冷下来了，情知杏儿一定心里很矛盾，他说：“嫂子，跟我大哥回县城去吧，顺便也把老爹带去，一块去过年吧？！”“不用了吧？我和老爹就在乡下过年算了！”“嫂子，你一定要回去的，要不我大哥可就不走了，哈哈哈，我大哥想你呀，嫂子——”“胡三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你就和你大哥回去吧？”刘老四终于发话了：“呵呵，胡三兄弟呀，你就没有听懂你嫂子的话？去叫轿夫们赶紧把老太爷一块儿抬上走吧，老老太爷走了，你嫂子就会跟着走的”“好吧，那我就先请老太爷了？”胡三站起来对老碳说：“黑大叔，请吧，外面轿子等着您呐！”“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命贱，坐不起轿哟！”“哪里话！”胡三看大哥嘴巴一努，马上明白了，他立刻拉着老爹的胳膊就朝外面走，老爹拗不过他，只好跟着出了家门，“伙计，把老太爷抬好，抬稳了……”刘老四见胡三把老丈人爸拉出去了，屋里在没有别人，赶紧小声对杏儿说：“夫人，跟我回吧，给个面子好吗？”杏儿看见刘老四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明白老四再不好还是很爱自己的，但嘴巴上却说：“算了吧，你还是走吧，我和儿子享不了那个福！”刘老四心里也很明白，夫人是嘴里说说而已，碍于面子，他就站起来，伸出手拉了杏儿一把，杏儿见老四拉她，便不在推辞了，引着儿子大宝出门来，叫儿子先坐轿子里面，自己锁好大门，大宝做到轿子里不住喊妈妈，杏儿锁好门，自己也就坐到轿子里，刘老四和胡三骑着马，跟在后面，缓缓地出了豆村的西门，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顾辞章回到家里，大太太吴晓雪对他跑出去不管家里人很不满，二太太刘佳妮更是不予理睬，只有女儿在怨恨了一阵爸爸之后，发觉爸爸很可怜，心想着爸爸已经快五十岁的人啦，这样东奔西跑的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可是没有人理解呀！顾萌萌看着日渐衰老的父亲，女儿家心里像针刺一般，鼻子不由得一酸，她默默给老爸倒一杯开水，看着老爸说：“喝吧，爸爸，您一定很累吧？先不要管妈妈，休息去吧！饭熟了我教您！”顾辞章心里很感激地看看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女儿，他发现女儿已经长大了，董事了，只是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完成女儿的叮咛，不由得眼睛一红，几滴老泪从眼角流下来，他站起身来，用手假装揉揉眼睛，怕女儿看见了自己流泪，就慢慢走进自己的卧室。顾辞章缓缓推开门，见吴晓雪已经躺在床上，听见门响了，估摸着丈夫进来了，心里想着，你还有脸进来？但是转念又一想，丈夫到自家房间来，这说明丈夫还是和爱自己的，所以她不吭声地给丈夫腾地方，让他也能躺下来歇息歇息，但还是给了他一个背面，顾词章挨着大太太躺下，才觉得浑身轻松多了，连日来行军打仗搞得他疲惫不堪，今日个终于能安安稳稳的躺倒家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像一块儿石头落了地。尽管家里人生他的气，但他能谅解，因为自己毕竟是一家之主，大难来时不顾他们死活，他们肯定很生气的，想着想着，眼皮沉重不堪，最后进入了梦乡，酣睡声很大，吴小雪见丈夫累成这样，心不由得软了，想想丈夫也很不容易，既要打仗还要顾家，真是两头为难，不由的转过身来，见丈夫睡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便悄悄起来，给他盖好缎面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穿着拖鞋把门轻轻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