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雨夜惊魂

　　雨薇独自气恼，但没有一点办法，只好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傍晚，打麻将的散了，人们有说有笑地从屋子里出来，有的还和雨薇开句玩笑，然后陆陆续续回了自己的家。大海走进店里，雨薇就去拿了柴禾烧火做饭。
　　人都走了，大海冷不防拿起一个小板凳啪地一下摔到灶前，差一点就掷在雨薇身上。
　　“你说你总找我什么别扭，我哪点做的不对？”
　　他质问着她，眼睛要喷出火来。雨薇不说话，只顾往灶膛里烧着火。
　　“这会儿咋不吱声了？你说清楚到底能不能过？我就这样了，看不惯你走啊！”说着上前将雨薇拽起来，从灶膛里掏出柴禾用脚踩灭，烟灰飞的到处都是。
　　“我为什么走？过了十几年，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我的家在这儿，要走也是你走！”
　　“别吵了！买卖还开不开？快来给我拿包烟。”有人来买东西，他们对于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
　　大海又出去与客人说笑，雨薇抹起了眼泪。
　　客人走后，大海拨通了二哥的电话。
　　“二哥，你来将雨薇接回去吧，我和她一会儿也过不了了。”说完，啪地将电话摔了。
　　二哥匆匆骑摩托赶来。大海切了盘熟肉，放上桌子和二哥喝酒。他一边喝一边数落雨薇的不是，于是二哥就责怪雨薇。
　　“我在这儿就过不了是吧？好，我走！”雨薇含着眼泪对大海说。
　　“你总这样限制我就是过不了，你走，你走啊！”大海的目光咄咄逼人。
　　“这么好的日子你们总生什么气？大海，别和她赌气了，来，咱们喝酒。”二哥已经习惯了大海的脾气，他温和地说。
　　雨薇走进后屋，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回到前面。
　　“二哥，走，咱们走！”
　　“怎么还这么倔？把衣服放回去，我不带你走。”二哥面带笑容的说。
　　“那我自己走。”雨薇拎着包往外走。
　　“你快点走，永远都别回来！”大海还在说着，口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雨薇知道他的心里早软下来了，只是嘴硬。她摸透了他的脾气，可是自尊心又使她非走不可，他是那么无情地在激她。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偶尔过往的车辆为她照亮。
　　半个多小时，雨薇到了娘家。父母见她独自一人这么晚回来，又开始责怪她。
　　雨薇没有解释，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二哥的手机号，“二哥，我到家了。”
　　她意在告诉大海，好让他不至于担心。
　　“哦，一会儿我也回去。”
　　因为二哥在那儿，父母也没有硬催着让雨童立即把她送回去。
　　
　　二哥和大海喝完了酒，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告辞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人们又都聚集来张罗着打麻将。大海让他们到后屋去干，自己关好了门，用摩托驮着儿子来找雨薇。
　　“你一生气就自己走，连孩子都不顾，给你哄着他。”
　　父母和二嫂忙客气地招呼他，让他带雨薇一起回去。他气呼呼地责问雨薇：“你走不走？”
　　“我不走！”
　　“你说的啊！了什么事你负责！”
　　说完，到院子里骑上摩托就要走。二哥和二嫂忙追出去，拉住了摩托后座。大海疯了一样扔下摩托，大踏步地走了。
　　天突然就变了。东南方涌上一股黑云，一阵风过后，刹时乌云将整个天空遮盖住了。轰隆隆的雷声一个紧跟着一个，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大海在雨中奔跑着，脚下太滑，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他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跑。风声和雷声将他的哭声淹没了。
　　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跑了好久，他终于满身雨水，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家门。　　
　　
　　二嫂让二哥到西屋去睡，她和雨薇母子住东屋。
　　雨薇的心突突跳的厉害。对于这场雷雨的天气，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不会有事吧，大海连摩托都没骑，还光着膀子，这样的大雨浇着他怎么受的了。你说他会不会干傻事！”躺在床上，二嫂担心地问。
　　“没事儿！”雨薇嘴上说着。她面无表情，觉得神经都被僵住了。
　　“孩子困了，你先哄他睡觉，等一会儿不下了让你二哥送你回去。”
　　雨薇哄着了孩子，二嫂熄灭了灯。雨下得小了，雨薇不敢闭上眼睛。她看着东南方一道道立闪，好像清晰地勾勒出了魔鬼的脉络。而那魔鬼，正坐在云端，面目狰狞地望着她笑。
　　“我要制服你！我要你对你的任性付出代价！”分明有声音侵入她的灵魂。
　　手机铃声猛然响起。雨薇打了个机灵，她接通了手机。“喂！”
　　“你他妈的回不回来？”大海好像愤怒到了极点。
　　“你怎么骂人？我就不回去！”里面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雨薇又接通了。
　　“你到底回不回来？”
　　“不回去！”
　　“好，你别后悔啊！”
　　说完又挂断了。
　　雨薇关掉了手机，好像自己的神智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她几乎不能够思考。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突然在潮湿而又惊悸的气氛中咆哮起来。
　　二嫂一骨碌爬起来，跳到地上，一个健步跨过去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你怎么不说话？”
　　“让雨薇——把孩子——带过来，我想见——我儿子，快点——要不——他们就永远——看不到——我了——”里面传来大海痛苦而又有气无力的声音。
　　“喂！喂！你说的什么傻话。大海，你等着，我们马上过去！”
　　二嫂的手颤抖着放下电话。
　　“雨薇，不好了，快起来，我们走！”她几乎哭了。
　　雨薇迅速爬起来，呆呆地坐着。
　　二嫂进西屋将二哥喊醒：“大海出事了！我们先走，你马上带雨童过来。”
　　没容二哥说话，她马上回到东屋。
　　“快穿鞋呀，还愣着干什么？”她训斥雨薇，又一把将孩子抱起，“帆帆，快醒醒啊，睁开眼，真乖，咱们去找你爸爸。”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二嫂给孩子披了件雨衣，三人一头扎进了雨幕。雨下的不是很大，四周不时亮起的闪电为他们照亮，他们奔跑着。
　　二嫂背着孩子，一边跑雨薇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气喘吁吁地说：“帆帆，听话！千万不要睡觉，要不会生病的。”
　　“妈，我没睡，我瞪大眼睛呢！”刚刚三岁的儿子懂事地回答。
　　雨水和着汗水还有泪水从雨薇的脸上滑落。
　　走到半路，后面驶过来一辆摩托，是二哥和雨童追了上来。雨薇接过孩子，让雨童驮着她赶紧往家赶。二哥和二嫂则在黑暗中继续走着。
　　迎面开来一辆三轮车，从他们的身边急驰而过，溅了满身的泥水。
　　到了家门口，门关得严严实实。店里的灯熄灭了，只有里屋的还亮着。
　　雨薇放下儿子，示意他敲门。
　　儿子用小手拍着门，不停地喊着：“爸爸开门——爸爸开门——”
　　可是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雨薇用力拽开门，里面并没有上锁，一股浓烈的农药味扑鼻而来。
　　“什么味道？”雨童问。
　　雨薇发疯似的冲进里屋。屋里一片狼籍，大海不见了踪影。写字台上放着两个空啤酒瓶，凳子倒在地上，大海满是泥水的裤子在墙根扔着，而地上一滩滩好像是血的污物散发着刺鼻的农药味。
　　
　　雨薇吓呆了，儿子也瞪大了惊噩的眼睛。雨童屋里屋外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影。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雨薇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面传来云峰哭泣的声音：“你们赶紧过来，大海在卫生院，他快不行了……”雨薇这才想起在路上从身边急驰而过的三轮车上，拉的就是大海。
　　雨停了。四外的闪电和雷声变得有气无力，但雨薇觉得那闪电好像一道道阴森的剑光直逼她的魂魄，令她浑身颤抖不已。
　　雨薇让雨童看好孩子，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到那个老太太家把婆婆喊回来，把孩子交给了她，又急速地找来了一辆面包车。
　　二哥和二嫂也赶到了，他们一起坐上车。到镇卫生院时，大海嘴里吐着沫子，身体僵硬，除了微弱的呼吸再也没有别的知觉。雨薇只知道张着嘴哭，医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此时也束手无策。
　　一刻也不能耽误，人们迅速地将大海抬上了出租车。车一路急弛，雨薇一只手举着吊瓶，另一只手试探着大海的呼吸。她不停地说：“你再忍一忍，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