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忍耐的代价

　　众人也觉得大海说的有道理，站起来寒暄了几句，都告辞走了。
　　很晚了，婆婆才回来。她是因为心里难受才躲开的。做为老人家，孩子们如何决定她都没法说什么，毕竟房子是给儿子盖的。
　　童心和云涛当时就生气不理大海了。半夜里，云峰越想越有气，堵在雨薇的店门前破口大骂。店里有好些人，没有一个人敢吱声，雨薇和大海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云峰见没人理他，就在店前面的街道上走过来走过去的骂，越骂声越高，好像八辈祖宗都对不起他，就连雨薇也一起骂在内。
　　雨薇知道和他们是无理可说的，她不止一次领教过他们的厉害。她记得有一次和大海生气，她刚辩驳两句，云峰正好来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指着她大骂：‘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这不是你的房子！’雨薇和他辨理，他一句听不进去，闹够了自己才离开。
　　雨薇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想和他们打架让别人看热闹。婆婆更是一个大字不识。在这样的家庭，雨薇的话不起分量，她的通情理反而让人觉得她呆傻。这也是雨薇越来越寂寞，一定要坚持学习的原因。知识对她来说是一种最大的精神慰藉。
　　农村哥弟兄之间常有闹得你死我活的情况，大概也和他们现在的情形差不多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哥们儿多事情毕竟就多。
　　云峰越骂越有劲，大海实在忍不住了，想冲出去和他动手，被人们拦住了。雨薇用力往屋里推他，他站立不稳，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头重重地磕了一下。人们将他扶起来送进里屋，他躺在床上浑身气的颤抖，只知道哭。最后云峰骂够了才离开了。
　　过了两天，云涛和云峰商量好在给老人盖新房之前，让他们先在云涛的房子里住着，如果云峰一家搬过去的话，就让父母住进他们的旧房子。商量好后，云涛夫妻又回了秦皇岛。
　　没过多久，云峰他们就想搬进新房。他们找个理由责骂老太婆管事太多，梦霞更是在院子里大骂让她搬出来，扬言如果不搬的话就把她的东西全部扔北面大坑里去。婆婆说什么也不肯住进云峰的旧房子，在外面打更的公公特意回了趟家，他哀求雨薇：“让你妈先住你家吧，哪怕在地上搭个板子也行，只要有地方睡觉就可以了。”
　　大海不说话，他早料到了这个结果。雨薇心软，当即对公公说：“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让我妈先住我们西屋吧，那个小炕正合适。只是有一小块塌了，先收拾收拾。”
　　公公当时就高兴了：“不用不用，先垫块铁板就行了，反正这时候也不用生火，等秋后天凉了再收拾也来得及。”
　　屋子收拾利索了，安顿好了婆婆，公公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大海心里憋屈，一连三天，他上货回来就喝闷酒，喝完了往炕上一躺就呜呜地哭。
　　
　　雨薇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母亲想念雨薇，就自己步行几里地来看她。雨薇在前面忙生意，母亲走到后屋和婆婆说话。
　　“表嫂，你来一趟也不容易，快坐！”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母亲问。
　　“这不童心把房子卖给老大了吗，他们搬了过去，我没地方住就先搬这儿来了。”
　　她不说自己不肯搬进云峰的旧房子。云峰搬走，那房子已经没人住了。
　　“在这儿也不错呀，正好雨薇他们忙的时候你照看孩子还方便。”
　　“不错什么呀！表嫂你看——”她说着掀起了炕被下的铁板，“这炕还有个窟窿呢。养儿子就是作孽呀，就让我住这儿，他们还养着小的呢。”言下之意是雨薇虐待了她，将来肯定会遭报应。
　　母亲当即脸上就挂不住了，走到店里，见没人了，她就责怪雨薇：
　　“你为什么不让你婆婆住东屋？西屋的炕有个窟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老人家？”
　　“妈！我的所有家具和摆设都在那个屋子里，还有衣服，被褥。前面这间小屋也就能挤下我们四口人了，别的什么东西都没地方搁，我连换衣服都要到后屋去换，让她住在我的屋子里，我那些东西放哪儿，再说干什么也不方便。”
　　“反正你那样对老人家就不对。就像你婆婆说的，你还养着小的呢，怎么就不做个榜样？”
　　雨薇当时很气愤，但她知道，在逆来顺受的母亲面前，自己怎么解释都是错误的，她总是为别人着想。
　　婆婆白天串门，走亲戚，到了晚上回来就和一个老太婆去睡。她很少进家，也很少看孩子。
　　
　　下雨了，大海想出去打麻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妈，你帮雨薇看会儿孩子，我出去玩会。”
　　“去吧！”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大海走后，婆婆将孩子带到店里，看着孩子到处乱翻，将东西扔了满地，她阴沉着脸背着手站在门口。雨薇知道她是在赌大海的气，她最讨厌他出去打麻将。
　　雨薇哄着让儿子进到里屋，婆婆也跟了进去。
　　雨天人们都不能到地里去干活，闲聊的特别多，雨薇就坐在柜台后面陪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听到“啪啪”两声巴掌声，孩子哇哇大哭。
　　雨薇赶紧走到里屋，“怎么了？”她问。
　　“我打他屁股了，这孩子真淘气，好好的玩具就祸害了。”
　　“坏了可以再买呀！”雨薇心痛地抱起了儿子。
　　婆婆在炕沿上坐着不动。有人来买东西了，儿子狠劲搂着雨薇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从她身上下来。雨薇怎么哄都不可以。
　　“走，妈妈带你去玩！”
　　雨薇实在没办法了，她给孩子穿上一件长袖衣服，领着他走进了雨中。他们走到马路上，在离村大约一里地的一棵大树下站着。她一边给儿子讲故事，眼睛里一边流淌着眼泪。
　　
　　雨薇的房子西面有一间半旧房，几年前婆婆就买下了。因为雨薇的房子比起云峰的来要窄好几尺，翻盖房的时候地方不够，而云涛的却是四间，所以云峰只要提起来就说雨薇占了大便宜，说那地方肯定归她了。可是事实上那房子一直被他家的东西堆满着，连院子里都一点空隙没有。
　　哥儿三个终于决定给父母盖房子了。在那一间半以外又往西批了三米，这样才正好够盖起两间房了。
　　雨薇没有和他们争论。虽然云峰买的云涛的房子是四间，本该有老人的份，可是婆婆在刚搬出来的时候就发誓到死也不进云峰的房子了。没办法，雨薇只好同意让她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盖，谁叫大海是她的儿子呢。
　　砖石木料很快准备齐全了，又从集市上买来旧门窗。只用了两天，墙壁就垒了起来。
　　旧椽子已经熏的很黑了，大海一根一根用电刨子将外面的皮推掉。他累得满头大汗，衣服紧贴在身上。儿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好奇地去摆弄电闸。大海大喊一声急忙奔过去，将孩子拽开并狠狠踢了他两脚。孩子大哭起来。大海将电源拔掉，就拿起刨子用手推。
　　婆婆骑着三轮车串亲戚回来了，她一边哼着歌曲一边走到院子里，见大海用手推着木料，她生气地责问：“怎么不用电刨子？这样推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海刚打了儿子正觉得心疼，听她这么一说，把刨子往地上一扔，“孩子在这儿我能用电的？我干活儿还不对了，你爱让谁干就让谁干去，我还不干了！”
　　说完，生着气走进了店里。婆婆一看他急了，也不敢再吱声，就带着孩子出去串门了。
　　店里有几个人在闲聊，他们见大海进来，商量了一下就到后屋去打麻将。雨薇进去看的时候，大海全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很高兴地和他们说笑。
　　桌子上放着找给大海的十元钱，他还没来得及拿，一个女人伸手抓了过去，嬉笑着说：“这张钱你不要我要了！”
　　“好，我不要了，就给你吧。”大海也望着她笑。
　　雨薇刚刚明白了，原来赌钱真的是很开心的事呢。
　　“那钱为什么给她？”雨薇接声说。
　　大海狠狠瞪了她一眼。许多看热闹的人忙将雨薇推出去，有的冲着她直使眼色。
　　“他们开玩笑呢，快去前面看着店吧，不然一会儿他又要生气了，他打你我们也没办法啊！”
　　农村大男人主义观点表现得相当强烈，认为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干完活儿就应该放松和消遣，而女人做饭，洗衣，看孩子之类都不算是干活儿。
　　雨薇心里很气愤，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说话，那些人又会以她上网为理由集体攻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