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故乡

　　第二章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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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来不懂得上下迎合，更无力左右逢缘，既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好人，也的确不是一块当干部的料；但是，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必须辞去了所担任的职务，而决定外出闯荡。尽管我的父母以及亲戚朋友，劝了我好多回了，我仍然坚持己见，决定随父亲学手艺。
　　农历一九七九年七月初十，这是我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日子。就是这一天，我告别了奶奶和母亲以及弟弟妹妹，随父亲踏上了西行之路，踏上了我人生中又一艰难而漫长的旅程。
　　当年，由花园到安陆，每天只有一趟火车和一趟汽车。我和父亲虽然起五更往花园紧赶慢赶，待走完那十八里小路来到花园火车站，由武昌至安陆的火车，已经由花园火车站发车了。我和父亲立即刻不容缓地奔向花园汽车站，还是晚了一分钟，汽车已经开出车站以外了，尽管我的父亲狂奔追赶，仍然没有赶上汽车！
　　没有办法，我和父亲只有徒步向安陆行走。
　　花园离安陆足有六十里路，父亲挑着秤砣和秤钩，还有我在家里抽空钉好的二十多杆秤，而我则挑了两网兜书籍和换洗的衣服。
　　我们父子俩沿公路西行，招致到了人们错误的好奇与惊羡的眼神。在公路边的一个树荫下歇息之时，一个长者问父亲：“这位大哥，你送儿子上大学呀！”
　　当时，我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和父亲走到中途一座山旁，父亲让我歇下来。父亲告诉我，这座山名叫憨山寺，是秦始皇赶南山塞北海留下来的古迹。
　　于是，父亲便给我简略地讲述了秦始皇赶南山塞北海的故事。不曾想，正是因为父亲不经意地给我讲述的这一故事，对我以后的人生，有着极大的影响。我和父亲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下午两点以前，赶到了安陆火车站，搭上了由武昌发往襄樊的慢车。到随县车站旅社，我和父亲的双脚都磨出了水泡！
　　当天晚上，在随县车站旅社，我不顾疲劳，趴到床上，将父亲所讲的故事记录下来，后又写成民间故事《憨山寺》，但一直没有往报刊和杂志投寄。虽然我的这一习作最终不知去向，可是，它却为我后来的创作提供了一份难得的素材。我的《龙泉观传说》第二部《一脉真经》中的关于公子扶苏修筑万里长城、孟姜女哭长城以及秦始皇赶南山塞北海的故事，应该来源于父亲当年所讲的故事。
　　在此，我不得不承认，是父亲当年给我讲述的秦始皇赶南山塞北海的故事，奠定了我的《龙泉观传说》的基础。毫不夸张地说，我的《龙泉观传说》之所以能够获得成功，应该归功于我的父亲！
　　万里长城！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论，注定我的一生要劳苦奔波，否则，我和父亲出门的第一天，为什么火车刚刚驶出车站，汽车也是刚刚开出车站，仅仅只是错过一分或两分钟而已，我就搭不上车了；而且，又偏巧要经过憨山寺，父亲又偏巧给我讲述了公子扶苏修筑万里长城、孟姜女哭长城以及秦始皇赶南山塞北海的故事！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多少文人学士洒汗奔走，励志进取，为的是报效国家，实现人生的梦想！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虽然没有读遍万卷书，但是我所走过的路，又岂止万里？就是十个万里、百个万里，恐怕也不算夸张啊！
　　然而，时值今日，我虽然历经沧桑，还是无所建树。而且，我根本就无法预料，在我以后的人生旅途上，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万里路，等待我去艰难跋涉！至于我最终的命运，我同样也无法预料。
　　但是，不管山有多高、水有多远，也不管路途多么艰险，我会坚定不移、一如继往地沿着这条坎坷而漫长的路走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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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对我说，他十三岁就跟大伯二伯来到了宜城学手艺，截止我跟他学艺的那一天，他已经在宜城的河东地区做了整整三十年手艺，可谓是这一带的老江湖了。父亲告诉我，我们家跟宜城、钟祥源远流长，我的三奶奶和五奶奶都是钟祥长寿人，我的二妈是宜城流水人。所以，我们家在钟祥、宜城，不仅朋友多，亲戚也不少，大伯二伯和父亲的干儿子、干姑娘都不少。
　　的确，父亲带着我每到一处，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尽管当时还属于大集体，人们的生活水平还很差，人们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招待我们父子俩！尤其是我的那些干哥哥、干姐姐、干弟弟、干妹妹，见到我以后，就显得尤为亲热！
　　其实，父亲的朋友们，早就知道我这么个人，不少的朋友，还读过我给父亲写的书信，有的朋友，甚至于还保存着我给他们写的书信。尤其是原讴乐公社刘台六队陈家集的孙华谦的儿女，孙道国和孙道秀兄妹俩，保存我的书信就更多了。
　　孙华谦是大伯二伯的朋友，更是父亲的朋友。在大伯二伯和父亲之间，孙华谦更看中我的父亲。他认为我的父亲忠厚老实，故而，父亲也成了他们家的常客。所以，父亲的通讯地址，也就选定了刘台六队，而收信人则是“孙华谦转”。
　　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开始给父亲写信了；而收信人不是孙华谦，就是孙道国或孙道秀。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给孙道国和孙道秀写信了。现在想起那个时候的我，不仅无知，而且还幼稚得可笑，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居然用铅笔在一张张绉巴巴的纸片上，给一个个远隔千里素未谋面的人们写信，岂不是少年轻狂？岂不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呃，还别说，就是我这么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就是我这么一个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少年轻狂，用铅笔在一张张绉巴巴的纸片上，给一个个远隔千里素未谋面的人们写的书信，父亲的那些老朋友们，居然尤为欣赏，甚至于还有许多人保存着我当年的书信。
　　孙道国和孙道秀兄妹就更为独特。
　　孙道国和孙道秀兄妹俩，毎次接到我给父亲的信以后，不仅及时地予以回复，而且还附有他们自己给我的私密信。故此，我也就与他们经常有着书信上的往来，久而久之，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彼此神往的朋友！到一九七九年秋季，我随父亲来到他们家里，我和孙道国和孙道秀兄妹俩，已经有了整整九年的通讯历史了，我们也就成了彼此神往已久的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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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难想象，我们这些彼此神往已久，却一直没有相见的老朋友一旦相见，那种前所未有的欣喜与激动，是多么的狂热！
　　我记得，那一天我和父亲是在钟祥的汤林吃了早饭，便过河来到了陈家集。当时还属于大集体，也正是金秋季节，所有的劳动力，都忙于那火热的秋收入库；不到正午时候，湾子里很少有人。
　　在此之前，我不仅听了堂兄们对孙华谦一家人的高度评价，我的父亲更是对这一家人津津乐道！这一路走来，父亲对我讲得最多的就是孙道秀，夸的最多的还是孙道秀。父亲夸孙道秀聪明能干，漂亮大方，待人热诚！毫无疑问，孙道秀便成了我思念的对象，我便虚拟着从内心里描绘她的形象，并邀她入住我的梦乡，我也就时刻渇望尽快地见到我那梦中的姑娘！
　　然而此时此刻，我终于来到了这梦寐萦怀的地方，却迟迟见不到那熟悉却也陌生的、令我梦寐以求的姑娘！
　　可是，当我真正见到了孙道秀的时候，她的一声“弟弟”，将我叫得诚惶诚恐，失去了主张！
　　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我当作小弟弟！
　　何止如此啊，他们的弟弟妹妹一见到我，居然兴奋而热诚地喊我叫“哥哥”；他们的父母一见到我，都亲昵地叫我“娃儿”！
　　的确，多年来，无论是孙道国还是孙道秀，每次给我写信的时候，都是千篇一律的称呼我为“弟弟”，称呼我的奶奶为“奶奶”，称呼我的父亲为“三叔”，称呼我的母亲为“三婶”，称呼我的弟弟妹妹为“小弟弟小妹妹”；而我给他们写信的时候，也总是一成不变地称呼他们的父母为“大伯大妈”，称他们是“哥哥姐姐”，称呼他们的弟弟妹妹为“小弟弟小妹妹”，而且我也的确是将孙道国和孙道秀当成了我的哥哥和姐姐！
　　可是，我这个小弟弟，怎么可以对姐姐有非分之想呢？岂不是荒谬绝伦？
　　惭愧，我简直对我的内心里的那份情感，惭愧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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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如此啊，我随父亲无论走到哪里，哪一家的老人又不是亲昵地称父亲为“三哥”或“三兄弟”？哪一家的孩子又不是亲昵地称父亲为“三伯”或“三叔”呢？哪一家的老人又不是亲昵地称我为“娃儿”或“学生娃儿”？哪一家的孩子又不是亲昵地称我为“兄娃”、“弟弟”或“哥哥”呢？
　　啊，宜城河东地区，的确不愧是热诚好客的故乡！
　　宜城河东地区的人们，无论是对待我的大伯二伯以及我的那些堂兄堂弟，还是对我和我的父亲以及我们刘氏家族的子侄们，都犹如对待他们的父兄与子侄一般地挚诚友爱，故此，我就由衷地想到，宜城人真好！
　　后来，我经过了多年的观察，发现宜城人有一种孝感人无法比拟的品质——勤劳善良，容易相处，热情好客。正是因为如此，我由衷地称宜城是我的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