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刘桂舟

　　小龙虾
　　小龙虾，看上去张牙舞爪，不可一世，而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它虽然是危害禾田与荷塘的害虫，最终还是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
　　——题记
　　
　　
　　第一章我叫刘桂舟
　　1
　　天气闷热，热得人难以忍受！夜里，老鼠更是猖狂之极，大有不把天地颠覆誓不罢休之势。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关闭电脑，熄灯睡觉，它偏要在你头顶上的瓦缝里打斗嬉闹，不仅嘈得你心烦意乱，还将灰尘弄得洒落床上，有时甚至于落到嘴里、落到眼睛里；而那可恶的蚊虫，也拼命地叮咬，咬得人浑身奇痒无比，我的大脑急速膨胀，仿佛顷刻就会爆炸！
　　我怎么就租了这么个房子呢？我实在是受不了啦！
　　为了租房子，我从去年冬季开始找起，从大山深处，一直找到这汉江岸边的宜城市，可谓是颇费周折。
　　起先，我托宜城的朋友们帮忙找，找了好长时间，我都觉得不合适。有的朋友说，找啥呢？就住我这儿，我们吃啥你吃啥，只要不嫌弃，啥都好说。
　　朋友好说我却不好说。先不说日久天长相处的纷繁琐碎，最主要的是我常常日夜颠倒，人家白天忙碌于田间劳作，夜里休息不好，那么多农活，怎么正常运行？而且，我的心绪不宁，也无法投入写作。朋友的好意，我领了；但是，住进朋友的家里，确实不行。
　　今年春，我托一个朋友，帮我在宜城市区五条路租了一间矮小的屋子。房东是朋友的妹夫，这种关系，应该不会有问题。要价并不高，犹如乡村茅厕般的矮小屋子，一年租金六百块；电表自配，每月水费五块。当时，我也没有细想，便通过电话预定了。正月初四，我买上礼品先到朋友家里，一是给朋友拜年，二是落实租房的事儿。
　　当时，朋友家里来了不少客人，吃中饭的时候，挤了满满一桌。我虽然喜欢喝酒，却不敢喝酒，一是要办事情，喝酒之后大脑缺弦，容易出现纰漏；二是正值春节期间，车流量正处高峰，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甚至于发生车祸！
　　朋友也不喝酒，也就没有多劝。
　　吃了中饭之后，朋友便带我去看房子。我一看，房子虽然矮小，也能支起床铺，还能用电磁炉炒菜做饭。于是，我便将六百元钱的租金一次付清了；并且给了四十块钱，让房东替我买一块电表。
　　可是，我后来越想越窝火。我本来是想找个清静地方修改我的小说，这地方清静吗？国道上的车辆，日夜轰轰隆隆川流不息，怎么清静？小小的院落里，住着四户人家，又怎么清静得了？而且猪圈、厕所都在院内，一到夏天，蚊虫、苍蝇还不吃人？大年初四这种寒冷的天气，就已经闻得到臭味，到了夏天，那种恶臭气味，熏也要把你熏死！
　　更为恼怒的是，我还遭到了另一个朋友的数落：“要你住在我这里，你嫌嘈，嫌卫生不好。那地方安静吗？那里的卫生条件好吗？你那么精明的人，咋就糊里糊涂地钻到那种地方去了呢？”
　　我精明吗？即使是精明，也只能是一个精明的傻瓜！
　　没有办法，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的朋友，要求退房。
　　2
　　“你当时租房的时候咋就不看清楚呢？你那么精明的人，为啥预先不考虑清楚呢？”帮我租房的朋友说：“他收拾房子忙了一下午，你现在退房，怕是行不通。”
　　我说：“我少要一百四十块钱行吗？就算是他为收拾屋子而付出了劳动，我付给他一百四十块的工钱还不行吗？”
　　朋友在电话里说：“你要是这样说，估计能行。”
　　于是，我立即骑车前去退房。
　　可是，当我到了那里以后，朋友却说，扣一百四十块，他那妹夫不干，只答应退给我四百。朋友还说：“我只是从中作一介绍，他不答应，我也没办法。你要是同意，就这么办。你要是不同意，那你们两个去搞（闹）去，这事儿我管不了！不过，他可不是个松火头！”
　　我的心里虽然别扭也窝火，可我还是咬牙答应。
　　不难想象，我租住一年的房子，一天也没有住，就花了二百四，只差十块，就凑够二百五了！
　　但是，我虽然亏了两百四十块，却能够全身而退！
　　3
　　我从宜城市内来到板桥镇，托干哥哥的儿子为我找到了现在的房子。
　　这是一个四合院的房子，正屋是两层楼，厢房有厨房，火笼，停车间；火笼里的一间屋子，可以充当书房兼卧房；而且还有太阳能和洗澡间，方便也宽敞。房东是去年腊月才由竹山搬出来的，一开年，一家人都外出打工去了。我很顺利地租下了厢房和厨房以及安有太阳能的洗澡间。房租只要五百元，我一次付清了租金，也就在另一个中介人的帮助下，整理了床铺，住了进来。
　　我当时住进来的时候，是二月初二，不算冷，更不见热，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现在，天气一转热，问题出来了，房屋太矮，顶住太阳晒上一天，热得人无法忍受！晚上，不仅闷热难奈，而且鼠嘈难宁，房子里根本就没法住人！
　　不行，我要搬到正屋里去住。
　　我将电话打给中介人。中介人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善良人，当即就同意了我的请求。
　　然而，主人不在家，门窗紧闭了几个月，满屋霉气，打扫屋子的时候，我又忘了戴口罩，那熏人的痗味，呛得我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我满眶溢泪地懊悔不已。我痛彻心扉地暗暗自责：“刘杨啊刘杨，你自诩聪明，实际上你简直就是一个糊涂的傻蛋！既然房东都在外面打工，房子横竖都是空着。放弃宽敞的楼房不住，偏要住这矮小的房子，你为什么不能真正地聪明一回呢？你实在也实在得太过了啊！简直实在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二百五啊！”
　　4
　　我为什么要叫刘杨？刘杨有什么好？刘杨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愿意叫刘杨，可刘杨这顶帽子，偏偏就戴在了我的头上，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是，还真有人把刘扬当成金圪垯，争来夺去，去你……的吧，刘杨！
　　我不叫刘杨，我叫刘桂舟，字世敏，笔名秦耕。我这刘杨之名，完全是意外得到的。说出来也许谁也不会相信，就因为一根扁担，我就变成刘杨了！
　　那是一九七九年秋，我辞去了当时所担任的职务，随父亲学艺来到原枣阳县平林公社一个名为马家冲的地方。虽然叫马家冲，却并不见姓马的人家，而多数姓杨。就是这个马家冲，就是那“杨”字，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不相信迷信，可冥冥之中却仿佛早有定论。
　　我跟父亲所学的手艺，就是小炉匠，或者称铜匠。你看过李谷一主演的湖南花鼓戏《打铜锣·补锅》吗？我当年的角色，就如同那剧目中的小炉匠。挑着铜匠担儿走乡串户，替人补锅、补盆、补缸、修锁、配钥匙、打夹剪、外带钉秤——总称，铜匠。正因为如此，我也被人叫了多年的“铜匠娃子”或“铜匠”或“铜匠师傅”；而宜城的人们，对我们这一行却另有称呼：“绊锅佬。”
　　铜匠的扁担尤为特别，两头上翘；上翘的两头固定两只钩子，钩住下面的担子，挑在肩上忽悠忽悠甚是有趣。那扁担全部是桑木，而且还是岩桑木，质地过硬却极具弹性，挑到肩上忽悠忽悠显得轻松舒畅。
　　我跟着父亲学这手艺，虽然不能挑主担，肩膀也不能闲着。既然钉秤，就得有秤杆、秤钩和秤砣，而且我还带了一堆负累——笔墨纸砚和书籍。那么多东西，也得用扁担挑。
　　我和父亲来到这马家冲一家姓杨的人家，父亲看中了主人的一根扁担，便为我讨了过来。那根扁担是岩桑木，挑到肩上的确舒服。我为了纪念这杨姓的主人，也为了纪念自己，便将我的姓和主人的姓，用铜丝以钉秤的手法，钉在扁担上：劉楊。
　　于是，我无论走到哪里，人们便看到扁担上那醒目的两个字：“劉楊”。
　　从此，“刘杨”就成了我的大名；从此，“刘杨”就成了我的笔名；从此，“刘杨”就如同一顶帽子，甚至于是观世音菩萨的紧箍咒，戴在了我的头上；又如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压在了我的肩上，至今取不下来……
　　5
　　一个朋友质问我：“刘杨有什么不好？我就叫刘杨！”
　　有一个广告说：“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伦苏。”
　　刘杨这个名字，不是所有的人拥有都温馨和美。再好的衣服，别人穿行，我穿就不行。别人叫刘杨，也许能够万事亨通，称心如意；我叫刘杨，却负累深重，步步艰辛！自从我拥有这个名字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如某医生的医药账单上，有刘杨的欠账；如某官司的诉讼，是刘杨写的；如某人遭暗算，是刘杨设的陷阱；如某词、某语，是刘杨说的；如某是非，是刘杨造成的；如某人被免职罢官，是刘杨告的状；如……
　　我知道全国叫刘杨的人不少，也希望所有叫刘杨的人都过得温馨和美，千万不要像我这个刘杨这么背时，一不小心居然犯上了小人！
　　世界上最卑鄙的人，莫过于小人！世界上最难逢的人，莫过于小人和商女！犯君子别犯小人，惹情人别惹商女。因为，君子大度如濣海，而小人却生成了一副鼠肚鸡肠；情人常常重情重义，而商女却是认钱不认人！我虽然从不招惹商女，也尽量做到近君子远小人，却恰恰是因为我的这一生活作风而令小人怀恨在心，以至于成了我今生今世的噩梦！
　　6
　　自从我拥有“刘杨”之名以后，我事事处处都严格要求自己，我要用成绩来装点这个名字，我要为这个名字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于是，我勤奋读书，勤奋练笔，不管有多么累，我都要坚持写日记，写散文，诗歌或小说。每到一个集市，我首先拜访的地方，就是新华书店或书摊。我去寻找我喜欢的书籍。但是，我尽量买旧书，旧书便宜。有的旧书上，还有先前的书主读后的注解以及读书心得和笔记，读起来更顺畅。
　　说穿了，还是受经济的制约。
　　当时家里很穷。我是父母膝下的长子，我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上面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母亲当时的岁数虽然不大，却是一个长期患病，缺乏劳动能力的病号。可想而知，当年我们那个八口之家，靠父亲一个人挣的工分分得的粮食，是怎么样过来的？每一分钱，我的父母都经过了多次核算，才决定是否该花？正是由于家庭困难，当时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个星期只有三斤米的伙食。一个星期只有三斤米，试问谁吃得饱？饿得你两眼冒金星，饿得你连坐都坐不稳，你该如何读书？
　　我实在是饿得扛不住了！我既没有参加高考，也没有参加毕业考试。我泪水洒落地告别学校，悄然无声地卷起铺盖回家了。为此，我那常年患病的母亲，伤心地哭过了好多次！
　　我这么个连毕业证都没有的高中生，还花冤枉钱买书，父母的心里肯定不舒服。可是，我的父母居然没有为我买旧书而大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