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夜擒突厥王子

至德二载七月底，法慧独自一人前来凤翔省亲，被安排在李佖那里居住。
　　两人促膝交谈无所不及，由僧至道由变至安由动到静。
　 其间，法慧亲自去拜望过韦妃娘娘与环娘，见那韦妃已然病得瘦骨嶙峋。临别，韦妃娘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挥手说：“法慧圣僧走时一定要过来啊......”
　　环娘送他出来时，满脸的愁苦，道：“御医们想尽了千方百计，总是难见好转，娘娘如今只能喝米汤维持着， 皇上夜里经常过来探视，亦是摇头叹息着没有办法......”
　　“贫僧听说陈年谷米和大鹅鲜血可以调治胃内症瘕顽疾，宰杀大鹅却是杀生啊，陈年谷米可以试一试。”
　　“那可是要陈多少年的谷米呢？”
　　“至少八年以上的谷子，”法慧道，“一日三餐煮粥或可延长些韦娘娘的寿命。”
　　“太好了，我这就去凤翔城里各处去查询！”环娘喜出望外，真情溢于言表。
　　提起韦妃娘娘，李佖也是感叹不已，法慧随后问道张去逸娘娘：“还有皇上的张良娣娘娘，是不是生了皇子喽？”
　　“是啊，已经快一个月了，起名叫李侗，不是很胖，个头却是可以的.......”李佖说着，由此想起了建宁王李倓。
　　“还有望宜子、田青两位兄弟也是很好吧？法慧继续问道。
　　“他们还在太原，老远山西的，”李佖扼要介绍着，“李将军那边经常有信使哨马过来呈报军情......，婉珍和田良她们眼下住进了元帅府后面的偏厢里。”
　　“我明日上午过去看看他们，”法慧直到此时方才问起建宁王，“李淑、李倓两位王爷呢？他们现下都很忙吧？”
　　一句话触到痛处-----建宁王因为经常向父皇揭发张良娣勾结李静忠结党营私，起因却是张良娣曾经向皇上试探亲生儿子能否坐上太子宝座......张良娣、李静忠联手向李亨进言诋毁建宁王，说他如何缕缕想办法加害太子李淑，意欲取而代之......问题是两位最亲近最知近的人左右进言，致使唐肃宗大怒，一气之下传令赐建宁王自绝自尽......
　　那天，李佖原本想着要去探望李倓聊表安慰之意，但那天因为军务缠身有所耽搁，建宁王就在那天夜里负气自杀----饮下鸠酒自尽。
　　这个建宁王忒是心高气盛，李佖时常心理惋叹着----你老爹赐你死你就死吗？应该反驳据理力争嘛，应该为自己辩白冤屈啊！
　　建宁王之死无疑给李佖给李淑敲响警钟，李佖后来听到李淑恨恨地表示要为亲兄弟建宁王报仇：“我一定要设法除掉张良娣、李静忠这两个祸害！”
　　李佖好不容易劝阻此事：“此事断不可行，你不可做建宁王第二，我曾经跟皇上讲过，夺取西京之后我会归隐山林，或许会消灾灭祸......”
　　“本王心下自是十分清楚，他们也是十分嫉恨先生，先生若走，我李淑会更加危险......”
　　“太子您不必过于担忧，”李佖曾经如此告诫李淑：“要对得起你父王，您尽管尽孝心，张良娣乃妇道人家，太子您如能委曲求全，顺从她心意，她还能怎样呢？”
　　此后，再没有发生任何针对李淑的事情，因为太子谨遵李佖先生的话去为人处世，使自己能够度过危机安身立命。
　　“李淑还好，建宁王李倓你却是永远看不到了，”李佖惋惜道，“因为张娘娘、李静忠都说他暗害兄长太子，皇上大怒赐他自尽了......”
　　 “啊呀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这竟是真的呀！”法慧大惊失色道，“多好的一位英勇爽直的王子，真的是好生惋惜了啊！”

　　短暂重逢三日，兄妹再度话别。
　　长亭外、古道边，又是人间长离别-----李佖、环娘、婉珍与乐工众姐妹相送到十里长亭驿外桥畔。
　　“哥哥你这次来，相隔的时日太久了呀！”慕容莲叫声嗔道，“下次可要记得三个月过来哦！”
　　“无须仨月了吧，”李佖笑道，“你哥哥此番回去多则月余，少则半月，他们还会回来的！”
　　“真的？！”慕容莲喜眉上杨语声清澈。
　　“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环娘关心地笑问。
　　“当然是真的啦，”李佖并不作解答，直接把信札呈上道：“此乃圣上亲笔书信，我已经向圣上提出请求，此番三度克伐西京由在下亲自谋划，还是由李太子郭将军挂帅出征，圣上同意了我的请求，请隆国寺老方丈空静法师应允派遣武僧同行作战......|
　　“既是皇上亲笔书信，贫僧一定向师傅转达，”法慧油然想起先生曾经说过可能要有求于隆国寺，心下如今方才明了。
　　法慧欣然上马，携带皇帝诏命，双掌合十辞别众人道：“阿弥陀佛，各位等候再会，贫僧就此上路！”

　　空静法师仔细阅过皇上亲笔御扎，随后呈给云穹长老览阅。
　　云穹展开信纸从前至后看去：“.......诸位圣僧或许十分料想不到朕会请求寺院僧兵，其实自唐初以来高祖皇帝始奉佛教，更有云昙和尚十三僧救秦王之佳话流传于今，故此特许寺院训练武僧，实乃对大唐防御武士修身大有裨益，今逢国难之时四方动乱，藩镇叛乱万民罹难，更有两京失陷，上皇漂泊流浪于蜀中，朕于此行此下策，恳请回合精锐骑兵助战之外，婉请隆国寺派出少量武僧做机动之用，仅仅做些力所能及之义举......”
　　阅后又转呈空阶长老，云穹当即请示道：“兹有皇上亲笔书信，我寺必得派出武僧前往凤翔助战。”
　　“是啊，”空静长老道：“为报答当年高宗皇帝建造寺庙之恩德，我们此番当尽全力派出大部武僧协同唐室收复西京。”
　　“要得去多少武僧合适呢？”空阶长老问道。
　　“留下十名武僧护院，”空静长老道：“就由法慧、法觉、法能三僧带队，总计派出三十三名武僧，前往唐营听候调遣。”
　　“眼下尚缺马匹，虽说路途不甚遥远，但也有五百里路之遥，云穹议道，总不能让武僧们徒步前行吧？“
　　“从库存中取出些银两，到咸阳马市上购买一些马匹，”空静长老明确作出决定：“力争在本月底全部熟练马上功夫，八月初出发......”

　　“陛下派出使臣已向大食国等诸国借兵，”郭子仪出班奏道：“臣建议向回纥怀仁可汗借兵，回纥勇士精通骑射，唯有回纥骑兵可与渔阳突骑抗衡......”
　　“郭爱卿所言亦正是朕之所望，朕早想向回纥可汗求借草原骁勇善战之铁骑参加收复西京之战.......”李亨大加赞赏，旋即点名委派传下旨意：“左武峰使仆固怀恩听旨差遣-----”
　　“臣在，”仆固怀恩出班跪地。“朕命你亲率驼队携带绫罗绸缎，另率五百人护从前往富贵城借兵，望你晓行夜住与回纥骑军早日回返！”
　　“臣遵旨，臣今日即行准备，后天出发......”仆固怀恩起身离队。
　　“朕于早朝之后即行书写信札，你留下来等候携带即可。”
　　当日早朝君臣主要商议会兵出师准备事项，诸如粮草配备，各路军营安置等等......
　　散朝之际，李佖缓缓走出凤翔行在，走到半路忽然想起皇上会如何给那怀仁可汗写信表述条件呢？会不会许诺什么附加条件？
　　让他猜个正着，李亨在信札中慷慨陈述大唐与回纥历年来交好之情，陈述利害关系，刻意提到契丹、突厥、向来皆是回纥劲敌-----希望此次借到精锐骑兵参加收复西京战役。他在信中特意优惠条件：”待得收复两京之际，土地与男子归唐朝所有，金锦与女人皆归回纥，此外还要许嫁公主.....

　　微风送暖，金秋八月夜凝香。皇宫内院里微风习习，但听得池塘里蛙声阵阵蝈声交鸣，粉蝶已然入睡，金蜂归房歇息。
　　这里再也没有天宝年间宫女太监们的嬉笑，看不到往昔帝宫嫔妃们争相打扮的风骚......留有的不是皇家亲兵卫队，而是异国他乡番邦军队。法慧、法觉、法能一行十僧悄然潜入皇宫内院，隐蔽在宫城一片园林假山之内，附近依傍着一条四通八达的甬道。
　　他们从入夜时分起从丹凤门进入宫城，在这里潜伏静静守候到三更鼓响。
　　大前天，他们顺利到达凤翔，李佖当即向他们明确交代了任务-----潜入皇城宫城捉拿人质，逼迫守卫宫苑的东突厥那漠兰、列那英部军队撤出西京。
　　李佖大致说明行动计划：”原西京京兆尹崔光远不久前趁着出差办事来到凤翔请罪，甘愿做内应协助皇上攻克西京，我问起京城守备情况，崔光远提到皇城宫城分别由阿那多伟和另一名突厥将领多利达分昼夜两班执勤，列那英负责全面防务，金银财宝已被抢空，主要是还有皇宫里的诸多设施......崔光远提到列那英每天二更鼓左右必然带领他的四名保镖巡夜，每夜必经含元殿后面的园亭，可以在此处设下埋伏将他擒获，这也我近期想要实施的大胆的举措......”
　　进入金华门之前，法慧等人来到崔光远的官邸，并直接向他打探内部情况，崔光远自然是十分配合，以便将功赎罪。他们商定数日后派遣数名武僧潜入行动请崔光远及时安排接应，并安排让法慧诸僧换上突厥骑兵服装，当时两下联系凭靠的是李佖先生的亲笔书信。
　　东突厥守军将官与崔光远十分相熟，崔光远对把守启夏门的将官说他要借用几位突厥士兵帮助清理府库，完事后特意送他们回到皇城内.......
　　下一步的行动，藉由崔光远与他手下几名衙役负责劫到一乘车骄备用，准备得手之后顺利出宫。

　　二更鼓响不久，列那英着一身素白戎装，果然从甬道东边巡查而来，大约是前往北宫门那边查岗，香水有四名保镖。
　　法慧轻轻摆摆手，众僧涌出假山，先将那些保镖搂住脖颈往嘴里塞进棉花，一概捆绑到路边松树上。
　　列那英正要发生喊叫，被法觉、法能左右擒住得手，以绳索捆绑，嘴里塞上棉絮，双腿也被捆得结实。
　　等待不到一餐饭功夫，崔光远如期搞来一乘车骄，法觉、法能立即将这突厥王子塞进车棚。
　　马车快速向宫城西门驶去，崔光远骑马在前面带路。西门那边把守者是一名突厥偏将，自然认得崔长官，看到马车驰行而来，那片将朝着崔光远哈哈腰朝着不很流利的汉话说道：“崔大人怎的进宫来了？”
　　“来接病人，一位副将朋友，”崔光远编造着谎言道：“病得很厉害啊，本官亲自接她出城去到寺院里看病......”
　　哪偏将点点头道“难得大人好心肠，还要亲自过来跑一趟！”
　　“关系靠啊，”崔光远叹道，“咱要对得起朋友吗！”
　　说话间，车马已由法觉驱赶着飞驰出宫苑西门。
　　偏将并未多疑，也未查看，还向崔光远连连摆手道：“崔大人，慢走啊！”
　　众人跟随车轿一溜小跑，穿过东西长街够奔金光门以北的开远门。
　　开远门守将乃是张通儒将军部下，同样跟崔光远熟路，只是说了声：“崔大人出去办差啊！？”
　　“非也，是有位突厥将领朋友闹急病，往城外寺庙里求僧医给看看......”
　　守将立马开城门放行------崔光远一路照应着劫掠人质行动，简直十二分顺利。
　　崔光远护送法慧诸僧出得开远门，大约走出去三五里路光景，招呼车轿停下道：“在下还要回去打点车轿，待天明之际一并携带家眷赶奔凤翔！”
　　“多谢崔大人一路协同照应！”法慧拱手道，“大人宜尽早离开西京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