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读信流泪、 第四十八章 痛心入骨

　　“孩子她妈，快起来，有封信！”
　　“信？！”
　　“是闺女的信！”
　　“什么？闺女的信！”
　　姚母激动得从床上一滚就下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走到客厅里。
　　
　　天一亮，姚父就起床了，当他打开客厅的木门，准备去开第二道门——铁纱窗门时，就发现地上有封信，可见信是从铁纱窗门的缝隙里塞进来的。
　　姚父从地上捡起信，迫不急待地撕开信封并打开信，就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读起信来。
　　姚母见到丈夫在紧张地看信，马上关好客厅里的木门，小声地说：“去里屋看，免得让人发现。”
　　姚父走进房间，捏开台灯，还在紧张地接着看。
　　姚母好像插不上手。
　　不一会儿，姚父把信递给了老婆。
　　“你自己看吧，不要紧张啊。”
　　姚母戴上老花眼镜，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敬爱的爸爸妈妈，您俩好：
　　首先请爸爸妈妈原谅我这不孝之女，没回家来看望你们。当两老接到此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家门前拜别过您俩，正在去南下打工的路上。
　　女儿一年以来是被人软禁了，具体的细节以后再说，但女儿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也没有做对不起您俩的事情。女儿身心现在还是很健康的，请爹娘一定放心好了。
　　女儿给父母写了信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奶奶、姥姥、叔叔、舅舅等，更不要告诉我的同学伟岸，爸爸妈妈就当做没有和我联系过。
　　女儿深深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有一种品质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感恩”。一朵小花总想抬起头来感谢太阳公公给了她明媚的阳光；一棵大树总会弯下腰来感谢大地母亲给它提供了丰富的营养……感恩，连自然界的植物都懂得的事，何况万物之灵的人呢？！
　　女儿感谢父母，感谢父母赋予我生命，含辛茹苦，倾其所有，把我带养大。寸草难报三春晖，请允许女儿在这里真诚地对两老说上一声：“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
　　还有一句话在我心中憋了好久，今天终于能够告诉您俩。“感谢父母！亲爱的爸爸妈妈，女儿不会忘记您俩的恩情，我会永远爱着父母！！我会永远爱着爸爸妈妈的！！！”
　　爸爸妈妈，请你们不要担心、牵挂我，相信一定有好运等着我。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会分清是非好坏的，会保护好自己，将来一定有出头之日的。到时我一定会接爸爸妈妈出来和我住在一起，永不分离。
　　
　　爸妈，早几天，我做了一个恶梦，梦到你们永远离开了我，我伤心地大哭起来。从梦里走出来，虽然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但那种离别的伤痛和揪心的痛苦却始终难忘，人都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拥有。我离开父母一年以来，何止是做一个恶梦呢，我几乎是天天做恶梦，我几乎天天在哭父母，在呼唤着您俩呢。
　　爸妈啊，只怪女儿太任性、太倔强、太无知。无缘无故地离开了你们，无缘无故给了您俩深深的痛，无缘无故不能与父母见面。女儿悔恨啊！女儿难过呢，女儿对不住你们啊，女儿只有跪下来深深给您俩磕头赎罪了。
　　现在我要对爸爸妈妈说：“我真的好爱父母，真希望您俩永远健康长寿，一直陪在我身边。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命，我觉得父母是女儿的幸福。没有了父母就没有了幸福，没有了父母比失去生命都要可怕，都要难过。所以爸爸妈妈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地生活，这样女儿才会永远幸福快乐！”
　　爸妈，您俩一定要为我保护好身体，不要去做什么生意，也不要去外面打工，父亲再也不要去加班加点工作，不要省饭菜而为我存钱，父母要相信自己的女儿能挣到钱的。
　　爸妈，以后我会改名换姓的，您俩不要介意啊，我已经想周全了，到时我会慢慢跟两老细说的。
　　
　　爸妈，我会很少写信给您俩的，你们根本就不要回信，根本就不要去打听我，更不要去找寻我。今后如果邮寄什么来你们尽管接收就是，不要告诉任何人的。您俩最好和邮递员打好招呼，信和邮件一定要他直接交到两老手里，不要任何人转交。
　　敬爱的爸爸妈妈，我会永远想着您俩，爱着你们的!
　　请您俩注意了，看完信就马上烧毁。如果今后碰到什么邮寄接到后尽快销毁包装，以免被别人发现，千万注意了。切记！
　　敬祝爸爸妈妈：
　　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您俩的宝贝女儿泣泪敬上
　　1983年5月7日
　　
　　“她爸，从信上看，闺女好像懂事但我又觉得她不懂事。”
　　“怎么说呢？”
　　“说她懂事吧，确实懂事，知道关心我们，要我们放心，后面说的话很有道理；说她不懂事吧，确实有点，她被软禁了一年，是什么事被软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难道她不知道我俩一直在担心她吗？就在这火车站上车，说是拜别我俩，为什么就不敲门进来呢，她不知道我见不到她心里有多苦、多痛吗？！”
　　“她妈，从这封信上看，我看孩子很成熟了，她不回来看我们和不告诉我们她被软禁的事情，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们只能照孩子说的办。还有信封也没有邮戳，说明有人知道了我们与她之间的关系，说不定有人时时在盯着我们看，我们不能为闺女惹是非啊。”
　　“想起闺女我真的又想哭了，她这么小的年纪受这么大的罪，她被软禁一年可能就在附近不远，我们都无能为力找寻到她，保护她，现在又让她只身一人南下打工，我们不配做她的父母啊。”
　　说着说着，姚母泪如泉涌，悲痛万分。
　　
　　伟岸看到姚莹家里还关闭着门，就在门外大声喊叫：“干爸干妈，你们好，在家吗？”
　　姚父马上对老婆小声地说：“你快别哭了，伟岸来了。信已经烧了，你出来吧。”
　　姚父马上打开门：“在，伟岸，快进屋里坐。”
　　“伟岸，你来了，快坐。”
　　“干妈，您好像又哭了？”
　　“没有，是眼睛进了灰尘。”
　　“不是吧。今天我觉得心里很不安。姚莹离开你们已经一年了，还是渺无音信，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两老。”
　　经伟岸这么一说，姚母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悲伤了，就放声大哭起来。伟岸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眼泪一直往外流……
　　
　　第四十八章、痛心入骨
　　“老婆，老婆，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杏子和姚莹夺窗而逃了。”
　　“什么？夺窗而逃！怎么会这样呢，这个杏子真是有点蠢气，不明事理。”
　　“这下可好了，得了个孙子，丢了个儿子。”
　　“看你说得出口，儿子会丢吗，儿子会跑吗？他只是去送她而已。”
　　
　　是的，当杏子把姚莹推上火车的一刹那，他心里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难受极了。他紧追列车一直到站外直到列车消失为止，他精疲力尽了就势倒下狠狠地痛哭了一场，直到被铁路安检员发现后把他带回了车站。杏子拧开站台路基的水龙头，把整个头部冲洗了一番，觉得清醒了很多。
　　这时的天也蒙蒙亮了，杏子开着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向姚莹家的方向驶去。当来到昨晚姚莹下车去拜别父母的地方，他就把拖拉机停放在路边，下车后远远地注视着小区的大门是否被打开。其实他完全可以把信放在大门外姚莹家的邮箱里，但是他担心莹的父母这几天要是不去开邮箱就不会看到信的，所以他一定要把信从姚莹家的门缝里塞进去，而且要落到适当的位置，让她的父母一打开门就能发现信。
　　杏子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大妈打开了小区的大门，提着篮子去买菜。等大妈稍微走远一点，杏子就跨过厚厚的大门，很快就找到了二楼姚莹家的门牌号。他看到铁纱窗门还紧紧地关着，里面的木门也没有开，房子里也没有一点动静，他想莹的父母还没起床吧。这铁纱窗门的纱窗很新，可能是新换的吧，或许是莹的父母卫生工作搞得好，连纱窗门都擦得这么亮晶晶的。
　　杏子用手拨开门闩处的纱窗，发现有一条缝隙。“很好，我把信对折一下，完全可以把它塞进去的。”杏子紧张又很顺利地把信塞进去了，正好落在门闩处的下方，里面的人只要打开木门就能看到信的。他还抬头看看楼上，没看到有人下来。
　　到了大门外，杏子还反过头来看看莹家里的动静。不一会儿，她家的木门打开了，可能是莹的爸爸弯腰捡起了信，杏子看不大真切。他想等莹的父亲出来看看再离开，也好记住儿子外公的形象，但一直没有人打开纱窗门出来，不久连木门也被关上了。
　　杏子想，莹的父母肯定在房子里迫不及待地看女儿给他们的信。他知道自己给莹送信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真幸运没有被人发现。他好像完成了一桩历史使命，心情也格外轻松起来。
　　
　　杏子在街上给附近一家商店载了一车货，卸货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母亲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知道他一晚没睡，很辛苦了。她马上给儿子倒了一盆洗脸水：“儿子，快洗把脸，吃饭吧。”
　　“嗯！”
　　杏子感觉到肚子很饿了，就狼吞虎咽地吃下母亲端来的饭菜。母亲在一旁看着他吃饭。
　　杏子很清楚，等下母亲肯定会教训他的，可能还会骂他，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杏子，你吃完饭，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已经把你的床铺收拾了一下。”出乎意料之外，母亲不仅没有骂他，而且根本不提姚莹之事，也不涉及到此话题。
　　“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姚莹出走了吗？”
　　“不会不知道的。他们当然知道姚莹已经走了，还知道是我锯断窗子木条把莹送出去的。因为父亲每天清早就给莹去送早饭，又把我接出来出车，这是雷打不动的。”
　　杏子走到孩子面前，亲了一下他的脸，又对母亲做着“我去山上睡觉”的手势。
　　“她人都走了，你还去山上睡什么觉？！”母亲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杏子，我说你什么才好呢？你真是太老实，太善良，太不明事理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你不去争取她，不去留住她，相反还想办法送她走，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你肯定为她花钱了，值得这样吗？”
　　杏子不停地点头，意思是“值得，值得！”。
　　“杏子，难道你一辈子就这样‘打单身’吗？”
　　“好！好！！好！！！”杏子激动地表示打单身好。
　　杏子示意母亲别再说了，他挥手告别母亲就直奔山上而去。
　　
　　一到山上，杏子首先到莹去过的地方瞧瞧，寻找莹留下的深深脚印，寻找莹和他曾经欢乐的情景；寻找莹的笑容定格在他记忆里的最深处。
　　当杏子来到梅花树前，虽然现在看到的梅花树只留下茂盛的枝叶，但当时莹欣赏梅花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悦耳、甜美、动听的《梅花》歌曲好像又在杏子耳边回响。当他来到他俩曾经手拉着手围住一棵树干笔直笔直的银杏树的面前时，那种欢乐、温馨的感觉不断涌现；当他摸着雪松像小姑娘绣花针的叶片时，就想起莹害怕被针刺的那种小鸟依人的形象，格外甜美。
　　当杏子跑到屋顶上的瞭望台上，想起当时莹看到峰峦雄伟、锦绣山河的激动场面她兴奋时的表情，他还在陶醉着。但一想起再也见不到莹了，突然之间情景交融，他泪流满面，心里难受极了。
　　
　　杏子慢慢走下梯级，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莹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床铺，他明明知道莹只有、必须、毫无疑问地走。莹只能离开此地，这是万般无奈的，也是她唯一的出路。但莹确确实实地走了，杏子再也见不到她了，一种失去莹的悲恸感突然袭来。他抱起莹穿过的一件件衣服，拿起莹看过的一本本书，看着莹用过的一切，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了。对着断了木条的窗子，仰头嚎啕大哭，大放悲声，泪如泉滴。
　　“砰、砰”一时间，周围雷声四起，刺眼的闪电划过沉闷的天空射到杏子所在的房子里来了。随后狂风大作，完全吹开了半掩的房间铁门。杏子向门外张望，空中那乌云越来越密布，再一次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下个不停。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当听着杏子哀痛欲绝、痛心入骨、放声痛哭之声，天地为之动容、群山为之祈祷、河流为之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