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集（5）

03-38：王府客堂 日、内
刘景东和戴云波进入王府，不见尼康。康本拖两个草墩要他们坐。
刘景东：我们来拜访大头人，大头人外出了？
康本：大头人在内房休息，不便会客。
戴云波：那，我和刘队长进屋去看看大头人。
康本：不用，不用。
康本拦住。二人入座，草墩比竹椅低，两人坐下，对康本呈仰视之势。低一头，就低一头，刘景东坐下。
没有泡酒，招待从简。康本递上水烟筒，刘景东谢辞，戴云波接过去，装吸烟状，也吸得咕噜咕噜响。
康本：我直说吧，大头人把你们当朋友，当兄弟，心里不踏实。大头人听了方班长的主意，放下攻打勐困寨，找亲人也暂停，准你们留下。想了想，这都靠不住。这靠不住也算了，你们还是要禁罂，真要我们部落人财两空啊！
刘景东：不，不！不种罂粟，种粮食，是大好事！工作队已向政府申请，不种罂粟，改种旱稻，政府补贴，每亩稻种10斤，足够吧？还补贴口粮10斤，现金500元，补贴标准够高了！
戴云波：补贴钱物很快就会送到！
康本没心思听下去，起身，催刘景东、戴云波出门。
刘景东：（到门口停住）管家汉话讲得不错嘛，经常去内地吧？
康本：我也是汉族！祖先是湖南人，清朝年间，来这边开银矿，留下来了。我老祖母、父母、老婆都是佤族。
刘景东：你什么时候回过老家吗？
康本：班珙寨就是我老家！
刘景东：好，好！都是一家人，兄弟，兄弟！
康本：对不起，你们请走吧！
戴云波：刘队长今天亲自登门，本要请大头人去工作队泡酒，还有好多话要讲。队长一心为班珙寨群众过好日子，想把心里话留下……
康本推刘景东、戴云波出门，下梯子。

03-39：门外 日、外
刘景东停步，拉住康本。
戴云波：管家，大头人不见，你听听刘队长解释吧！
刘景东：管家，方班长年龄是小点，可他的主意是可靠的。
康本：我们都明白，方班长不是官，年龄小，心好，把大头人老婆当自己的小妈心疼，也急。可他作不了主，我们也没看重他的话。其实，你们领导有些话不好讲，就推他出来，安安大头人的心，算了吧，队长，哪个是小孩呀？
管家说完，转身进门。刘景东、戴云波面面烟觑，惊呆。

03-40：寨桩前 日、外
刘景东、戴云波走过广场，脚步沉重。走过寨桩，停下来，看了看桩上的巨型裸体母亲木雕像，粗糙而极度夸张。黄色旌幡在空中飘动。
戴云波：佤族也崇拜生殖图腾……
刘景东：（苦笑）我们连“兵蛋蛋”都不如，见不上大头人。
戴云波：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提禁罂，肯定碰钉子！
刘景东：咱们得改变方法，不能单走上层路线，要深入群众，广泛发动、依靠群众，立即行动起来，禁罂！
戴云波：要触动经济利益，难呀！
刘景东：多难也得干！禁罂不办好，工作队等于白来！

03-41：战士宿舎 日、内
方兴国组织战士们擦枪。擦着擦着，他突然慌忙钻进床下。屁股和脚还露在外。
方兴囯：刘队长来了，还要我去劝说大头人禁罂。你们说我不在。
刘景东、戴云波进屋。赵永章挡住方兴国外露的脚。
刘景东：方班长呢？
赵永章：现在我负责，我们警卫人员，决不能去劝大头人禁罂！
戴云波：嗨！方班长怎么带的你们？不服从领导了！
赵永章：现在我是领导，我跟方班长路子不一样，错误的领导，我不跟。也喜欢利落、爽快。
戴云波：你们这样顶撞领导，我要向你们上级反映。
赵永章：反映去吧！就我赵永章顶领导，跟方班长无关。
突然，方兴国爬出来了。赵永章踢了他一脚。
方兴国：队长，对不起！都怪我，我的责任。
刘景东：你不要躲嘛！再困难，也得禁罂。我们走群众路线，想方设法，广泛接近群众，宣传群众。寄希望于群众！
方兴国：和大头人关系搞紧张了不好。工作队，怎么也得满足他一点要求吧。
戴云波：应该满足他。我们在寨里引水、盖房、平路、看病、搞卫生……
刘景东：你有什么好建议？快说。
方兴国：我建议，禁罂还是暂缓。支持大头人派人出线“走亲戚”，打听他老婆下落。我跟他们去，也看看线外地形、道路，多了解一些敌情。我的行动方案，报上去了，正等部队首长审批。
刘景东：不行！快种烟了，等烟长出苗来再铲，更麻烦，我们不能再迟疑。你身在工作队，脑子只想着打仗。
方兴国：那，请队长再亲自出马，去跟大头人讲吧！
刘景东、戴云波不满地离去。
赵永章：班长，你也太熊了！爬出来干什么？搞得我也没面子。
方兴国：顾顾你面子，工作、团结就会出乱子！
赵永章：好，好！我等着看你出乱子！
　　　　　　　　　　　　　　　　　　
03-42：队部 日、内
刘景东、戴云波拉方兴国走进队部。
刘景东：方班长，禁不了罂，其他好事做得再多，工作队也没法交代。我实在着急了，让工作队员跟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希望你继续支持。
方兴囯：队员分散去各家各户，我们人少，怎么警卫呀？
刘景东哀声叹气。
戴云波：要不，还是方班长去试试吧。　　
方兴国：实在要三同，也只好我带一个战士，找户穷人家住一晚上，搞点火力侦察，看看大头人有什么反应。
刘景东：也行，事事先试验，好。
戴云波：不经大头人同意，把团结变成了对立。你怎么办？
方兴国：当然我负责，走一步试探嘛。
戴云波：好！我提醒一点：这里的人，叫“东西”有特指。你们去群众家里三同，要借锄头就说借锄头，借背篓就说借背篓，千万不要向群众借“东西”！男人更不能向女人借！否则，会把你们当流氓，砍你几刀！

03-43：草屋 夜、内
方兴国带岩老二住在他表姐家草屋里。
表姐和表姐夫都20多岁，有一儿一女，大约三到五岁。方兴国带了一小袋大米，一小块熟肉，还有一块白毛巾送表姐。表姐夫请方兴国泡酒。
方兴国：岩老二是我的兄弟，你们也是我的表姐、表姐夫。
表姐夫：好哩！我表弟跟工作队、解放军，好活了！
方兴国：表姐夫，派你去攻打勐困寨，去吗？
男主人：去！不去是胆小鬼，以后在寨子里不得好过。
方兴国：不让你再种罂粟，你情愿吗？
男主人：鸦片吃不得，种了不好卖，赚不了钱。大头人要种，我们得种。大头人说不种，我们才不种。
方兴国：你家存有鸦片吗？
表姐夫：没得！有不起！
表姐把孩子领进卧室后，男人泡酒愈欢。

03-44：王府院里 夜、外
康本在院里巡夜，一个自卫队员向他报告。

03-45：草屋里 夜、内
方兴国和岩老二在竹板地上打开背包睡觉。屋中火塘还有火光。
岩老二很快呼呼入睡了。方兴国睡不着。
一篾笆墙把客屋和卧室隔开，板墙缝隙透光。
男女主人就睡在方兴国旁边。表姐夫睡前开玩笑，用一根棍子穿过墙縫，戳了方兴国一下。方兴国也用棍子回敬，可能戳在表姐身上，表姐发出一声淫笑。
表姐：这个东西比你的东西硬！
表姐夫：那是方班长戳过来的。
表姐：方班长要带你去勐困寨械斗吗？
表姐夫：械斗不会，不准种烟了。
表姐：不种烟，没得钱了。
对话停止。怪声响起。
方兴国捂紧耳朶，还听得见竹板地面震颤，嘠吱嘠吱响。他又用被子紧紧捂住头，不敢翻身，不敢呼吸。表姐夫和表姐都大笑，好像在那边地上扭打成一团了。
方兴国不顾死睡的岩老二，轻轻爬起，走出草屋。

03-46：队部 日、内
刘景东、戴云波、高雅、张华等人开会。
方兴国最后赶到。站在门口想了什么才进。
刘景东：开会！先听听方班长讲讲三同……
方兴国：队长，不行！三同不能搞！
刘景东：怎么？你先讲讲体会。
方兴国：不能三同！贫困户条件太差，房间没有隔墙，不隔音，竹板地面实在太响了，住宿太不方便。
刘景东：条件好，安上玻璃窗，铺上地毯，摆上沙发，就不需要我们进驻了。
戴云波暗笑不止。高雅和张华莫名其妙。
刘景东：笑什么？方班长接着讲。
方兴国：要同，也不能同住。
戴云波：（还笑）还是队长亲自体验一夜再定吧！

03-47：寨门外 日、外
方兴国带几个战士，挎枪、持砍刀进寨。
田保华带四个自卫队员冲出来，冲到方兴国面前，勃然大怒，四个队员，抽出长刀，把方兴囯围住。几位战士也出枪，上起刺刀，有的也挥着砍刀。双方对峙。
方兴囯：枪放下！老大，你冷静！
战士们放下枪，收起刺刀。
田保华挥起长刀砍着一棵芭蕉树，刀起时，一穗硕大的芭蕉掉落下地。
田保华：方班长，你骗人！
方兴囯：我骗了什么？
田保华：你白牙说白话，骗我老爹！你说打败军团部，活捉张威，帮助找小妈，都是骗人！你是我的仇人，我砍了你！
方兴囯：老大，我要是骗了，我伸长脖子，让你砍。先听我说！
田保华不听，问：你跟我老爹作对，睡到百姓家里，教人铲鸦片，是不是？
方兴国：老大，听我解释……
田保华挥刀冲上前，长刀晃眼。方兴囯闪避腾挪，几个回合都没挨刀。田保华大怒，自卫队员上前支援。几把长刀指向方兴国。战士们要上，又被方兴国支开。方兴国和田保华贴近，自卫队员出不了刀。方兴国手挡一刀，鲜血直淌。又一刀来了，他侧身一飞脚，没踢掉田保华手中的长刀。一转身，插到田保华背后，给田保华锁喉，自卫队员都不好进攻了。
尼康和康本跑出来。
尼康：老大，停手！
方兴囯立即放手。田保华转身挥刀。尼康一脚，踢飞了田保华的长刀。
田保华抢过一队员长刀，向方兴国砍第二刀。尼康扑上前，一掌砍上田保华持刀腕部，掌起刀落。
田保华要夺长刀，尼康灵敏地站起，一脚踏住长刀，一手抓住田保华手腕。
田保华：他骗人！不准打勐困寨，不帮找小妈，反家家活动禁罂！
尼康：那不怪他！他答应我了，要办大事！我们等着。　　
　　　　　　　　　　　　　　　　

02-40：王府议事堂 日、內
康本带方兴国进议事堂。尼康不容方兴国出言劝阻，打开一个牛皮夹，捧出文书《敬告祖国同胞书》。
尼康：管家，叫老二来！
康本：老二受惊吓了，睡觉哩。
尼康：方班长，我这两个儿子忘记祖宗了，都成了败家子！管家，你快把十七王书拿去，读给老二听！
方兴国：大头人，田保国还小，你别着急。
尼康：方班长，你年轻，出来做大事了。希望方班长能听我的话。这个，这个是我们佤山十七王的《敬告祖国同胞书》，后边也有我的签名。
方兴国：（看看文书，惊喜）大头人，请您给我讲讲，我听，我听。
尼康：讲起来话长。缅甸成为英国殖民地后，中国就和和英缅议界、勘界。第一次前前后后谈了十几年，英国人要地太多了，中国也不让。所以，南北都有两段边界没定下来。
方兴国：（忘了劝阻尼康打勐困寨）大头人，我就想听这个，请详细讲讲。
尼康又拿出一幅地图，铺开。方兴国一眼看不懂，这是很珍贵的地图。
尼康：这幅地图上，标明了南段未定界。到了民国政府，又和英缅议界勘界，这是第二次。英国人霸道，还是坚持按他们在第一次勘界中的要求划界。1935年末、1936年初，中英两国勘界委员来到佤山实地勘查滇缅南段未定界，也就是我们佤山这一段。佤山十七个部落的头领，坚决反对英国侵吞我辖地，分裂我佤族，联合拟定了《敬告祖国同胞书》，向全国人民求援。
尼康注现着地图，沉吟着。


02-41：（历史镜头）广场 日、外，
佤山十七位部落头人都身着佤族戎装，戴红包头，陆续入场，互相问候、饮酒。
头人甲：英国人还是咬住他们划的一条红线，要把我们几个部落的地盘划归缅甸，炉房银矿也划走了。我们要拚一死战，决不同意！
头人乙：划归缅甸，我们也成殖民地了！
尼康：（青年）我佤地本为中国极西之国防边陲，亦即中国西南之半壁，若失之英人，英人得寸进尺，则祖国存亡安危，尤其云南及川黔各省，俱唇亡齿寒，危哉！
一头人宣读“十七王书”。（无声）
部落头人们集体歃血盟誓，一一在文书上签名。

02-42：王府议事堂 日、內
尼康激动万分。方兴国等待他开口。
尼康：这些事，几句话讲不完。你喜欢听，我以后泡酒，给你讲三天夜。
方兴国：喜欢听！您刚才讲，第二次勘界，没完吧？佤山十七王……
尼康不讲了，岔开话，喊：管家，去教老二读十七王书！
康本：是！等老二醒了，我向他宣读。
管家离场，尼康把十七王书给方兴国（默读）。
随着默读，现出巍峨群山画面，佤山莽莽丛林、古老寨落，丛林的马帮，奔流的界河，飞翔的山鹰，盛开的野花，伴沉浑苍凉、咬字清晰的声音。
（画外音）……自昔远祖世受中国册封，固守边疆，迄今千数百年。不但载诸史册，并现尚有历朝颁发印信，可资凭证……阿祖阿公之源源相传，守土有责，倘自我失之后世，上难以见冥灵之阿祖阿公，更何颜于后世耶！敝等早夜思筹，废寝忘餐，剽牛同集，含泪面议，砍指自决，吾地虽地脊民弱，亦有数千方里之广，百数十万之众，据天然之险，恃特性之勇。誓断头颅，不失守土之责。誓洒一腔热血，不作英殖之奴。虽剩一枪一弹，一妇一孺，身可碎而心不可逾也。自今而后，本自决自卫之精神，置死后生之决誓，何惧强敌野心之侵略……
尼康跪地，向祖宗磕头：祖宗啊，十七王没能挡住英国人划红线！
方兴国眼含热泪，扶起尼康。
方兴国：（独白）我无法劝阻大头人出征，至少现在不能劝阻。再有理、有政策，我开不了口啊！
尼康：好朋友，你不要再劝我。你年轻，我倒要劝劝你，相信你会支持、帮助我打勐困寨。跟我走吧！
方兴国迷惑不解，跟尼康走出王府。
　　　　　　　　　　　　　　　　　　　　　　　　　　　　　　（第5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