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娜来了后，刘芳辞职了。
　　慧萍知道，刘芳辞职后，江磊托朋友把刘芳安排到了移动公司上班，还几次请刘芳吃饭，后来刘芳交了男朋友，二人才慢慢断了联系。
　　刘芳事件给慧萍敲响了警钟。她尽量和江磊双出双进，不给江磊在单位里和年轻女职工长期单独相处的机会。
　　猫想偷腥，看是看不住的。不过是在外面寻点刺激，获取点精神和肉体上的愉悦，又不是不顾家，像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喜新厌旧，离婚后重建家庭。你慧萍又少不了什么，还是我江磊堂堂正正的原配夫人，当我人老珠黄，收了心后，还是和你白头到老，共度晚年。
　　有了这些想法后，江磊绞尽脑汁，用各种方式暗示慧萍阻止他和年轻女性的交往，绝对做不到。但他不会提出离婚，他会永远为这个家，为慧萍负责。他还婉转地告诉慧萍，慧萍身上存在着让男人不能接受的，在两性生活中反应迟钝，消极呆板，冷淡晦涩的缺点。
　　“你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点做男人的情趣也找不到，好像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多次这样对着慧萍满是困惑的眼睛说。
　　面对江磊的挑剔，慧萍绝望而无奈。就像当年面对那个父暴母病的家。
　　
　　当年在那个家里，心里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丝希望，希望苍天能降临一个如意的白马王子，呵护陪伴自己度过未来的漫长岁月。与江磊结婚的这些年，自己的愿望似乎实现了，甚至江磊做得比她期望的还要好，帮她振兴了娘家的家业。有很多时候，慧萍庆幸自己嫁给了江磊，从心里对他感恩不尽，也把那份少年夫妻之间的感情里，逐渐加进了比爱情更牢固的亲情。
　　现在随着自己对他的感情逐步加深，他居然对自己越来越冷淡。
　　他现在在自己面前感觉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有在年轻女性身上，才能找到做男人的情趣。江磊丝毫不掩饰的内心表白，像钢针插进了慧萍敏感脆弱的内心，让她的精神几乎完全崩溃。但是半年前他还头头是道地说让自己再为他生个儿子。为他生个儿子，就能收住他的心吗？
　　现在他连让她为他生儿子的话也不提了。他已经放弃了她，不再把她当作妻子和女人，对她不再有丝毫的怜爱。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是他父母的儿媳，女儿的妈，仅此而已。他为了保全他好丈夫、好父亲的完美形象，为了保全亲戚朋友面前正人君子的名声，才来维持名存实亡的婚姻。
　　慧萍心灵的天空并没因江磊的改变塌下来，只密集了太多的阴云，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慧萍没想去和江磊大吵大闹。她的个性是精力放到干事业上，处处与人为善。她也没想到去离婚，风风雨雨一起走了二十年，最难熬的二十年过来了，孩子上了高中，离婚是轻易能说出口的吗？
　　
　　慧萍不是离开男人不能过的女人，但她顾及很多人的眼光。在别人眼里，她是幸福的女人，事业上顺风顺水，生活中幸福美满。突然间在感情上被江磊抛弃，变得自卑而落魄。她成了被丈夫厌恶到毫无情趣的女人，但为了孩子和事业只能忍受耻辱，顾全大局。她决定忍气吞声，对江磊的背叛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
　　慧萍的母亲病逝。江磊帮慧萍在娘家料理丧事呆了三天。江磊劝慧萍节哀，再在家静养几天后去上班。这几天公司里来了个重要的客户，江磊要陪客户谈生意，下饭店，住旅馆，所以不能回家安慰、陪伴慧萍。慧萍什么也不说，随江磊去了。
　　慧萍在家里呆得晕晕沉沉，就锁了门到公司去上班。
　　办公室里没人，慧萍就坐下来想倒杯水喝。
　　
　　杯子里的水满着，而且冒着热气，慧萍心里奇怪，她每次喝完水都要把水倒掉并且把杯子清理干净。她看了一眼杯子上的花纹，印着梅花花纹的杯子确实是她自己的。她从来不用别人的杯子，同样也不愿别人用她的杯子。江磊买杯子时，她就让江磊买了图案不一样的，因此江磊杯子上的图案为山水，她的杯子上是梅花。许是我不在的时候江磊忙昏了头，错用了杯子？丽萍苦笑了一下，想起江磊每天办公时，都要在桌上放一杯热茶，也就不奇怪了。她去拿江磊的杯子，想把水倒进江磊的杯子。江磊的杯子也是满的，冒着热气。
　　慧萍明白了，一定是江磊猜测她今天会来上班，为她准备了热水。母亲过世的这几天，江磊在她娘家忙里忙外，大事小事，花钱跑腿处理的恰当得体，面面俱到，也真是难为了他。
　　
　　一阵脚步声走近，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门被随手关上的同时，一男一女拥到了一起。
　　慧萍傻了。那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江磊，一头披肩发的妖艳女郎是接替刘芳的仓管明娜。
　　慧萍痴痴地看着突然发生在眼前的一幕，杯子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
　　正在肆意亲热的男女吃了一惊，同时回头看见了坐在那里双目圆睁，脸色煞白的慧萍。
　　江磊放开明娜，满脸涨红，尴尬万分；明娜看了慧萍一样，低着头，羞愧地走出去。
　　慧萍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泪水盈满眼眶。她含着泪，用平静的语气说：“对不起，没想到打扰你们了。”
　　江磊向慧萍深鞠一躬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男人吗，自有男人的缺点。我心里的话也早说给了你。要打要骂随你的便，你还可以像开除刘芳那样开除明娜。但我告诉你，明娜不是刘芳那样的女孩子，即使她走了，一时半会我也不会和她断绝来往；还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我现在需要一位你之外的年轻女性，来唤醒、留住我的青春。没了刘芳，会有另一个刘芳；没了明娜，还会有另一个明娜。公司里没我们的容身之地，世界之大，我们会去别处安身。世界上的男人只有我是傻子，在自己老婆的眼皮底下胆颤心惊地做这种事。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因为我在你面前表现的是一个真实的自己。我不想欺骗你，也相信你不是自私霸道、心胸狭窄不容人的女性。在别的女人身上，我得到的是肉体上的愉悦。她们在我身上只有付出而永远不会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那个位置只属于你一个人。”
　　慧萍冷笑了一下，冲江磊摆了摆手。
　　江磊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挂在墙上的衣架上：“我答应过你要和你白头到老，我不会食言，答应过你的事就会做到。”
　　慧萍淡淡地说：“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你也不必遵守诺言。看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要不成了。我就一个孩子的命，小雅归我，想要儿子你可以去和任何女人生。你放心，我不是离了男人不能过的女人。”
　　“瞧你说的，我们是同甘共苦二十年的夫妻，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女人。我和别的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解决生理上的饥渴。明娜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一心放在工作上，没有坏心眼，也不会妨碍我们的家庭。还希望你能包容她。”
　　“难道你不希望我把这个位置让给她吗？”
　　“我说过了，这个位置只属于你一个人。请你记住——只属于你一个人，除了你，谁也担当不起。”
　　“你只是给了我一个位置而已，我成了你的摆设。”
　　“你也是自由的，可以自由地去寻求你喜欢的精神生活。只要你去改变自己，你会是一个完美女人。你自己想想，这十年来，你是用什么姿态对我？工作中如同普通的同事，回到家像块木头，没一点青春的激情。你是一个好的事业伙伴、好儿媳、好母亲，但你不是一个好妻子，没一点女人的味道。”
　　
　　“女人的味道？”江磊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到慧萍即将结冰的心上。她柔软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眼里流露出孤独、无助和绝望的光芒。
　　“我的心早被撕成了碎片。家人、事业、孩子，还去顾及女人的味道？我老了，过时了，不能再满足你的需求，都是我的错。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正值花的季节，珍惜好时光，去尽情开放吧。我现在是残枝败叶，理应有这样的下场。感谢你这些年为我娘家做得那些事，感谢你这么多年委屈自己来容忍我的没有女人味道。”
　　“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现在这世道，你早该明白，哪个成功的男人没几个红粉知己？找相好、包二奶的事比比皆是。我和明娜不过谈谈心、说说话而已。光天化日，在办公室里，我还能做什么？我要像别的男人一样住旅馆、下饭店，去外面找小姐，你会碰见？我把钱花到外面别的女人身上，你会知道？好歹明娜还是你的职工，在这里受你支配。她不是风尘女子，你对她的身世也了解。在这件事上，我领你的情，明娜替你尽妻子的义务还感恩你的宽容，经济权还在你手里，你又少不了什么？何乐而不为？”
　　“别说了！”慧萍颤抖着声音打断了江磊，“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江磊穿上西服，满含不忍之情望着慧萍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