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十二）

　　李玉山病了，白牡丹可忙坏了，再也不能悠哉悠哉的过日子了，冬天地里没有活干，可是家里的牲畜得喂，一家三口的饭得做。从没做过饭的白牡丹什么饭都不会做，发的面都不认识开了没有，更不用说，包饺子，擀面条了。好在姚清芳热心，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教她做饭。李玉山心疼她，经常挣扎着下地做饭，还没做呢，就咳嗽的直不起腰。没办法只能回到炕上躺着。看着白牡丹在那里忙活，他心里难受，经常叹气。白牡丹虽然没做过饭，可是她年轻，人也聪明。没有多少日子，她就学会了蒸馒头，包饺子，包包子，擀面条。菜也炒的有模有样。李玉山吃着白牡丹做的饭心里高兴他说：“牡丹，你做的饭比我做的好吃。”儿子却说：“还是爸爸做的好吃，我喜欢吃爸爸做的饭。”李玉山听儿子这么说，自己笑了说：“以后都得是妈妈做饭给你吃了，我再也不做饭了。”白牡丹听他这么说，心里发酸可是又不能露出难过的样子，就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不行，你好了还得做饭，我不能整天烧锅燎灶，弄的乌烟瘴气的，都不能穿件干净衣服。你赶快好了，好了还得你做饭。”李玉山看着白牡丹那股委屈的样子，特别心疼。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慢说道：“唉，我这个病也不知能不能好，吃了药也不见有点用。我好了，就我做饭，你就在家耍。”
　　一个冬天白牡丹都在家，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李玉山。姚清芳看着心里高兴又难过。她想如果李玉山没生病白牡丹能这样就好了，现在李玉山病了，白牡丹才知道改变，已经晚了。可是她能有点改变也让人高兴，现在她每天忙着做家务，忙着伺候孩子，没有时间再站在街上闲聊，也没有时间打扮自己。那张曾经擦得红红白白的脸，现在没有时间涂脂抹粉了，变得黄黄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再一天一换，经常因为忙没时间洗衣服，带着污渍就那么穿着。姚清芳看她整天蓬头垢面的样子，又有点可怜她，经常过去帮帮她。
　　因为家里有病人，怕他心烦，姚清芳不让丑丫再去白牡丹家玩了。经常把征帆叫到家里让他们在一起玩，为了让丑丫能看上电视，姚清芳把圈里的猪卖了，去买了一台彩色的电视机回家。丑丫可高兴坏了，逢人就说：“你们去我家里看电视吧，我家的电视是彩色的，可好看了。”街坊四邻的女人都在下雪天去她们家看电视，姚清芳热情地招待她们。她们知道姚清芳脾气好也不客气，坐在炕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姚清芳去白牡丹家帮着做点什么事，她们也不走，就坐在她家炕头上，看着电视等着她。姚清芳去一次白牡丹家回来心情就不好，眼见得李玉山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看着白牡丹可巴巴的样子，她的心情很不好受。她后屋的婶子刘秀英是她家的常客，还有东屋的嫂子田桂兰。西屋的姑娘张玉香已经出嫁了，回娘家的时候，还是爱来她家玩。自从她买了电视，大伯子家的侄子侄女，妯娌们都经常来看电视。从白牡丹家回来，看见她们都在，她也不好流露什么。照样跟她们说笑，陪她们看电视。偶尔她们也会提起李玉山的病，说起来就是这人没福气，爹妈早死了，娶了个媳妇不着调。现在又病了，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们除了叹气，再不会说别的。有时候也议论白牡丹说她不知道心疼男人，李玉山的病就是累的。谁家的大老爷们忙完地里忙家里，做饭洗衣服，一天到黑的不闲着。好吃的吃不上一口，好喝的也捞不着喝。说完叹口气，骂一句白牡丹，不是个好东西。
　　她们在那说着，丑丫就瞪着一双大眼睛听着，听她们说完了。她说：“牡丹婶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可好了，玉山叔叔的病会好的，我妈说了，春天的时候他就能去干活了。”她们听丑丫这么说就都不说什么，有的还哄着丑丫说：“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瞎说呢，你可不要告诉玉山叔叔，和牡丹婶婶。”“嗯，我不说，妈妈说了，传瞎话不是好孩子，你们以后不要再说牡丹婶婶的坏话。”丑丫眨巴着眼睛说，刘秀英忍不住抱住她亲了一口：“丑丫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她们再也不当着丑丫的面说这些话了。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来临了。柳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小草也钻出了地面。人们开始了春耕春种的大忙时节，姚清芳家的地每年都是哥哥跟爹爹，或者是大伯子帮着耕种的。今年也不列外，他们早早帮她种完了。白牡丹家的地可没人帮他们家耕，姚清芳着急。就去找村长李德林跟他说，让他找人帮着把地耕了种上，春争时，夏争日，节气不等人呐。李德林本来不想管这事，可是经不住姚清芳几次三番的来找。没办法只能自己去给她耕地，姚清芳帮着播种，好歹种上了，没让地闲着。
　　种完春庄稼李玉山就去世了，白牡丹哭得死去活来，五岁的征帆也哭得可怜。那是丑丫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有人去世，她也跟着哭个没完。姚清芳跟几个村里的女人帮着料理后事，没时间管她，她自己呆呆的看着和气的伯伯，被人抬走了，看着白牡丹大妈哭得晕倒在地上，看着征帆哭着去追爸爸，她也哭得声嘶力竭。三大妈看见了，心疼地把她抱回家，说：“丑丫，你哭什么呢，不哭了。”丑丫抽噎着说：“征帆哥哥的爸爸没有了，我也没有爸爸，我们俩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征帆哥哥太可怜了。”三妈妈把她安顿在自己家让自己的儿子陪着她玩，心里感叹这孩子心眼好。
　　姚清芳忙完李玉山的丧事，才想起很长时间没见丑丫了。她去找孩子，碰见三嫂告诉她孩子在她家。她急忙去把丑丫接回家，听到她的嗓子哑了，问她怎么了，丑丫忍不住又哭了，说：“征帆哥哥没有爸爸了，真可怜。”姚清芳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说：“征帆哥哥还有妈妈呢，不可怜，没爸没妈的孩子才可怜呢。”丑丫眼泪汪汪地看着姚清芳说：“妈妈我的爸爸也是这么死的吗？他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姚清芳点点头说：“是啊，丑丫还有妈妈，丑丫觉得自己可怜吗？”丑丫摇摇头说：“不可怜，丑丫很幸福。”姚清芳擦去丑丫脸上的泪痕说：“是啊，我们丑丫又聪明又懂事，妈妈有你也很幸福，你现在乖乖地去看电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丑丫点点头走到里屋，打开电视，去看电视节目去了，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就被电视上的节目逗得哈哈大笑。
　　李玉山去世了，白牡丹哭得不省人事，醒过来以后，也不吃不喝的，娘家妈妈来陪着她。劝着她让她吃饭，说不管怎样日子还的过下去，还有孩子呢。姚清芳没事的时候也过来看她劝她，全村的女人只有姚清芳是真的心疼她，懂的她的心情。白牡丹渐渐地想开了，不再整天哭哭啼啼的，能下地给孩子做饭吃，家里的猪牛也能喂了。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地里的草也长的飞快。姚清芳把自己家的地锄完了，又去帮白牡丹去锄。白牡丹看着姚清芳给自己干活，不好意思在家待着，也拿着锄头去锄草。可是她从没干活，锄头在她手里不听使唤。不一会就把手磨起泡，她坐在地头上哭了，姚清芳看她坐在那里哭，走过去，说：“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白牡丹一边哭一边说：“嫂子，我不干了，太累人，你也别干了，咱回家。”姚清芳看着她无可奈何的一笑说：“你呀，刚干了多大一会，就这样了。慢慢等手上的泡，成了茧子就不疼了，你起来干吧，不干活，你跟征帆吃什么啊。”白牡丹没办法，只好慢慢地起身在姚清芳的身后，慢腾腾的挥着锄头锄地。好不容易把庄稼都锄了一遍，白牡丹觉得自己快累死了。
　　春天的草长得慢，夏天的时候，那草就像疯了似的长，这茬刚锄完，下茬又长出来了。姚清芳家里种了八亩地，自己地里的草，也是长得很疯狂。她每天都要去自己家里的地忙着锄草，白牡丹家里的地她就顾不上了。白牡丹自己每天扛着锄头去地里锄草，看着那些长得比庄稼都旺盛的草，她愁的又在地头哭开了。这时候村里的一个光棍走到她的地头，看见她在那里哭，就走过去问：“牡丹妹子，怎么了，哭什么呀？想我玉山兄弟了？”白牡丹擦擦泪说：“我想他干什么，你看看我这地里的草长得比庄稼都欢，我可怎么办啊？”“嘿，这有什么，牡丹妹子别发愁，我来帮你锄。”说着就接过白牡丹手里的锄头，走到地里去锄地，白牡丹看着他挥舞着锄头跟玩似的，就把地里的草锄下来了。那锄头拿在自己手里就跟拿着根椽子似的，那么沉重。他拿在手里就那么轻松，就跟拿着根烧火棍似的。她坐在地头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在地里锄草，不到中午就锄完了地里的草。回到地头把锄头交到她手里说：“牡丹妹子以后有活就言语一声，大哥没别的本事，地里的活还是能干的。”白牡丹不好意思的说：“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大哥呢。”光棍看她低下头那羞答答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动，那手就伸到了白牡丹的胸前，轻轻摸了一把，嘴里说：“看妹子水灵灵的，干活可惜了。”白牡丹感觉到他不怀好意，可是人家刚帮自己干完活，也不好意思发火。只是把身体往后移动了一下，光棍看她没发火，胆子就大了，又靠前一步，把她搂在了怀里，那手就在她的胸前使劲地摸捏着。白牡丹慌了，怕人看见使劲挣脱了，拿起锄头，就快步跑回了家，回到家心还在怦怦乱跳。她坐到炕上看着她跟李玉山的那张结婚照片不由得又哭了，哭了一会又呆呆的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