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文士挂帅惨败

　　所谓同行协助不过是附属副官而已-----这是房长官现下心态，他同时把王思礼将军当做局外人士，并不公开召集军事会议。实际上，他却在他的家中召集他的军事班子人员商议作战方案，等同于军事会议。
　　“我们不妨就采用刘秩参谋的作战方案-----采用战车进攻战术，”房琯在总结发言中强调：“战国时田单败燕国使用的既是火牛阵，其优势在于其一可弥补我军骑兵劣势，其二可紧密列阵辅以长枪步兵，其三我军中坚部分采用战车，每车置兵员数人，两翼佐以骑兵马队，可谓万无一失......”
　　如此好极，贾至击掌赞同，“真的好似森严壁垒一般。”
　　李揖笑道：“刘秩兄弟不但文才好，武略亦是非同小可呀！”
　　“哪里话，一般一般，一小般般，”刘秩谦恭道：“在下也是忽发奇想，想到田单之策，故而仿效之，因为我军马匹不足，故此使用公牛补充之......
　　几天后，李亨向李佖提起房琯先生的战术：“房持节准备使用战车，即在中军进攻时使用牛车阵，先生以为如何呀？”
　　“不恰当，不把握，”李佖摇摇头，“田单能获胜自有其现实原委，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通论，那些耕牛似乎不会像黄飞虎所乘坐骑相传为神牛，能否经得起突变惊吓，实在是个未知数......”
　　他说到未知数其实似乎隐含了确定因素，猛虎受到惊吓尚会逃走，何况俯首躬耕之孺子牛呢？牠若临阵脱逃则一车乱阵，岂不是连锁反应一发不好控制？
　　他只是点到为止，实在不想打击房宰相的积极性，李亨自是替房琯打圆场道：“不妨让他们试一试，或许这是个很大胆很新奇很实在的战术哩！”　　
　　“上几天，本官往东都觐见皇上，”孙孝哲道：“听到皇上对灵武一隅一直耿耿于怀，后悔那时未曾发兵剿灭唐室余孽，致使太子李亨竟然在灵武登基，如今他发兵住在彭原，虎视眈眈威逼西京，近有探马缕缕来报说李亨新近任命房琯持节蒲潼两关节度使，调集各路人马号称征讨使，七万唐军兵分三路已经离开彭原。”
　　“据末将派出去的哨马探得，”安守忠道：“唐军兵分三路，唐将杨希文率部从官寿出发，刘贵哲率领中军从武功出发，李光进领北军从奉天攻来......其中中路又由房统帅亲自领辖，内中配备有两千辆牛车战阵。”
　　“哈哈哈哈......”张通儒大笑道：“以刘秩、贾至一类参军参谋军事，岂不是一场天方笑谈？兀如当年赵括纸上谈兵，却是何等慨而慷之！末将愿带兵前往迎战！”
　　“那些牛车，”列那英插话道，“怎比得古往今来战马铁骑踏破烟尘两万里？末将愿随张将军出征。”
　　“此战何劳列那王子动手？”孙孝哲笑道，“王子尽管把宫廷，就在家中观敌瞭阵......”
　　准军事会议严格地说并非立即分发令箭一般调兵遣将，孙孝哲意在广开言路各抒己见，之后再做军事调动。
　　末将以为我军宜以重拳出击，”安守忠执见道：“集中大部兵力主攻其中路，以火攻克其黄牛阵......”
　　“嗯，此计可行，不妨让马上军士每人携带干柴一捆，待到迫近时举火把燃之投抛到敌方战车上-----那些黄牛惧怕刀光之灾，定会一发逃窜而不可收拾......”孙孝哲显然十分欣赏安守忠的战术卓见。
　　十几员主将商议到最后终，孙孝哲起身肃然道：“坡地与京门以北，本官仰仗各位出征鼎力相助，本官在此传下将令命西京屯兵使安守忠将军率中路军两万经石涛斜迎战唐军主力；命西京留守张通儒将军率兵一万人北抵李光进部，酌情出战待机进攻；命大将李归仁率部迎战杨希文之西路军；各路皆可自行定夺方略，不必遣派哨马请示！”
　　“各队何时出发呢？”张通儒心情急切地问道。
　　“准备三日，马上骑军要各自带足干粮，”孙孝哲进一步嘱咐道，“后续粮草，我会安排崔光远分作三路负责运送过去。”
　　
　　巳时许，双方中路军队在陈涛斜遭遇，军兵霎时各自在马上车上发射弓箭。
　　箭矢呼啸，嗖嗖嗖狂奔疾驰，如同飞蝗般密集团射......马上军兵中箭者翻落尘埃，黄牛有被射瞎眼球者当即大骇大叫暴跳，掉头拽车狂奔......
　　那些黄牛怎见过如此阵势，莫说箭矢飞蝗如雨，单是吼声如雷贯耳一项即吓得掉头逃窜......
　　车马相撞、人车相撞。车车相撞，一时间敌未攻而阵自乱。
　　房琯在马上仗剑怒吼道：“勒住战车！立稳阵脚！”可是活人实在无法指挥驾车的牛郎，牛们确实听不懂人的指令，顶撞外加乱套，自相残踏着不计其数。
　　安守忠亲两万铁骑，趁机喝令军兵：“给我纵马追上去放火烧车！”
　　昨日出发前，每骑自带干柴火种，此时双手各举朴刀火把，发声呐喊着冲向唐军战阵。
　　待到且近时，便将那一捆捆燃烧的干柴悉数悉数抛到唐军木车之上，不管他是人还是牛，旋即挥刀乱砍......
　　房琯军中计有五万余众，由于乱套失控，此际自相残踏不说，军兵被那车辆阻塞道路，很快被安军马队追上来大肆砍杀，一时间血染原野，官道上遍地是弃车死尸.......
　　而安军则以极小的代价向前扫荡，房琯、刘秩、李揖等人眼见大势不妙，旋即尾随后队向后疾撤......
　　两千辆牛车被烧毁在石涛斜官道上，浓烟滚滚直冲蓝天......中军将领刘贵哲在前军被安军生擒俘获，唐军兵败如山倒......
　　所幸北路军李光进向未与敌军遭遇，接到哨马秉报之后立即提领部众登上高地待命。
　　西路军情况亦是不妙，唐军马队缺乏作战经验，杨希文率几十员部将同李归仁部前锋交战，最终溃不成军，杨希文撤退时身中数箭，亦被安军抓获。
　　此仗溃不成军，乃是唐军出征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大败仗，三军死伤四万众，临时凑起来的唐军部队险些损失殆尽。
　　
　　“朕一定要治罪！”李亨气怒地低吼道，“绝不会轻饶过这个心高气傲的房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结果呢？我大唐七万儿郎伤亡惨重啊！”
　　“房宰相也是一片苦心急欲求成，何曾想过会一败涂地？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李佖诚挚地劝慰道：“陛下姑且饶过他这一次严重失利，念及他的忠心报国而不要治罪于他，并且暂且保留他的职位，包括其他参战人员，或可今后不要再委以军事重任......”
　　“朕暂且听从先生意见，”李亨依旧愤恨不已，‘想想还有多少将士魂归荒野，伤者累累聚于军营进行急救，安军放肆地火烧牛车阵哪！少的却是朕的一颗火热的心哪！”
　　整整一上午的朝会，都在听取房琯等人跪伏在地哭诉经过，丢盔弃甲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似乎大唐军队在安军铁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肃宗到最后依旧是满面怒容，强压火气挥手斥责道：“朕很想以军法处置你们！下去吧，全下去吧！”
　　早朝就在这狼狈外加压抑的氛围中散场，李亨心情沉闷地朝李佖招招手道：“先生独自留下吧。”稍后，君臣两人就陈涛斜兵败交换了意见，李亨最终采纳了李佖先生的建议。
　　其间，黄门大太监进来跪报：“陛下，郭子仪将军遣哨马送来前方捷报！”
　　“快，快拿来与朕看看！”李亨忙不迭地接过郭子仪亲笔信函，展开一阅脸上方才渐渐露出欣慰笑容。
　　从前至后览过一遍，李亨朝向李佖宽慰地笑道：“郭将军派遣先锋官迟进率部夜行三百里劫得突厥同罗联军大批粮草，切断阿史那从礼兄弟的后路，迫使敌军仓皇向漠南城退却，中途遭到我军前后夹击重创敌军哪！”
　　“好啊，好啊，”李佖连连点头道，“榆林一战告捷恰好弥补了陈涛斜之败，我军一失一得出师平平啊！”“是啊是啊，”李亨慨叹道：“若得郭师在此至此，何曾会有陈涛斜之兵败！”
　　
　　陈涛斜兵败不久，李光粥遣哨马驰报彭原，向肃宗李亨秉报太原军情，他已在太原招募兵勇，兵员扩充到两万余人。
　　日前，史思明、张忠志还在河北、河南、一带连克城池掠夺粮草，河东、山西、太原方面暂无战事。
　　天气渐渐转寒，霜冻如期莅临，此后又过去两个多月进入隆冬季节，大河上下长城内外一派冰封雪裹北国风光。
　　素裹银白之间，前方哨马飞送战报，传说颍川郡被安军攻破，颍川城中守兵寡弱缺少粮草外援太守薛愿、长使庞坚拆房伐树构筑工事，坚守颍川达一年之久，安禄山派遣东突厥大将阿史那承庆率部增援，薛庞终于坚守不住城池。待到城池被攻破，大燕皇帝安禄山命人将薛庞两人五花大绑扔在洛水冰床之上活活冻死。
　　李亨听到军报唏嘘不已，对李佖连声叹息道：“如此众多城池陷落，又有如此众多将士殉国，我大唐真真是多灾多难呜呼哀哉啊！”
　　探马跪辞之后，李亨愣怔半晌呆呆地再度悲叹道：“我军房琯惨败，加之颍川被陷，足以见安军铁骑之凶悍勇猛，如此下去何期能够匡复大唐基业？”
　　李佖见皇上心下气馁，即以宽言慰语道：“陛下不必忧虑，以臣之略见，那安禄山到处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死尸遍地哀鸿遍野，其暴戾已然渐渐失去民心，尽管两军呈现最高权力之争夺，然百姓之心一直倾向大唐，希望早日匡复两京，臣以为只要陛下勤俭持政，恩威并施，果不出两三年必然会平息内乱，剿灭群寇于顽隅......”
　　“先生言之有理啊！”李亨心下重新燃起了希望，陈涛斜兵败以及颍川城破无疑在他心灵深处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佖看得出皇上兀自在怀疑唐军是否能够抵挡住渔阳突骑的进攻-----打铁还需自身硬，李佖于是油然勉励道：“陛下宜率先垂范，胜不骄败不馁，由始至终在群臣面前挺起胸膛直起腰板来，亦如我北战东征之铁骑方显出中流砥柱！”
　　“唉，”李亨长叹一声道：“朕以为得先生亦如十万铁骑，今日聆听先生铿锵勉励之言，真如同是久旱逢甘露啊！”
　　尤其是至德元年十二月底，永王璘不听太上皇的劝阻擅自引兵东巡，并沿长江东下-----他没有进入江南东巡的权利，何况玄宗已命他归蜀护驾。
　　李璘与李亨为首的新朝，最终导致兵戎相见，李璘父子后来江东兵败，此事对肃宗李亨打击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