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比武定夺先锋

　　法慧一行人会同行宫七乐工受邀坐在李亨、张去逸身后观看三军先锋官争夺战，左右官员依次是李佖、郭子仪、李光粥、李静忠、裴冕、崔漪、李栖筠、李嗣业......
　　郭子仪、李光粥两部朔方军主力、河西裴冕部、御林军本部、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部、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部列队参加阅兵。
　　三通鼓一声号震天动地，旌旗猎猎漫卷西风-----阅兵式伊始，李亨亲率文武百官自西向东检阅部队，三军骑兵方队、车马方队、步兵方队纵横排列接受检阅。
　　阅毕，北都兵马使李光粥主持此次擂会，他站在看台上高声宣布：“大唐威武之师出征暨争夺两路先锋官比武打擂总角逐正式开始！连日来，各路儿郎争先恐后参加角逐，拟有三十八员战将挑战定夺先锋官，到昨日为止确定有六人参加今天上午的最后争夺，他们分别是南诏国兵曹长望宜子、蓬莱隐士迟进、朔方兵马团练使女将李英娥、潼关军中校尉关应、朔方常山军中副将田青、朔方军牙将张彪。
　　概分三组对决，胜者入围败者亦加军职，总有郭将军、李副使、李司马三位大人担任裁决，下面请各位参加角逐将领到台前检录处报到！”
　　望宜子整装待发，白衣素裤十分得体，腰扎白玉带外罩银铠甲，煞是威风凛凛。
　　田良走上前来奉送一壶开水，把黑眸看定望宜子投来的眼波，“望哥哥此去应战定要稳扎稳打才是，切忌心骄气盛哦......”
　　望宜子言听计从道：“贤妹所言极是，在下谨记心胸，断不敢骄傲自大......”
　　因为没有环娘在场调侃，法能顿觉孤掌难鸣，却也少不了一番激励道：“阿弥陀佛，俺望哥哥那真是，那真是常山赵子龙重生在世哦，望哥哥呀望哥哥，俺巴眼望眼的盼着您得胜凯旋哪！”
　　法慧斜睨他一眼并未嗔怪，接续把言语深情鼓励道：“望兄长与田兄长皆是国家栋梁，贫僧祝福你们一路凯旋！”
　　婉珍这边亲手为田青系好银装铠甲，殷殷嘱道：“将军此去不可枉自拼尽力气，能争得先锋亦好，争不得时-----”
　　“争不得时，“法能笑道：“咱也不气馁，照样还是好汉一条呦！”
　　婉珍扭头笑道：“借僧弟吉言，还是法能僧弟讲得好啊，一语说出了俺的心里话。”
　　法慧搭言道：“法能僧弟喜好交谈，不过呢他的一番话却也是贫僧等的心里话......”
　　“法慧僧弟，明天真的要走啊？”婉珍转而关切地动问道。
　　“是啊，原本计划今天返程，”法慧慨叹道，“贫僧亦是忙中偷闲啊！”
　　“哥哥原本是要今日离开临武，”慕容莲在一旁说道：“是我劝哥哥多留了一天，高高兴兴地观看过比武打擂，明日再走也不为迟晚......”
　　
　　赛场左侧，关应紧身征衣罩铁甲，手提一把朴刀策马驰来。右首，朔方牙将张彪头上未戴头盔，身穿战袍铠甲手使一杆方天画戟已在场中等候。
　　那关应正值青春妙龄，面色红润五官周正，有众多曾经潜入西京观看安军大擂台者，依然记得这位小将，佩服他张口婉拒安军招募，如今却来在唐营参加比武。
　　看年纪，张彪至少在三旬以上，方脸膛面黑如炭，豹子眼炯炯放光，身材壮硕不乏膂力。
　　三通鼓过后，两员战将从东西两个方向相向策马杀来，张彪挺画戟进招“青龙飞升”，戟尖上戳关应头盔-----倘若头盔被他当场挑下，立则宣布输掉此局。
　　关应摆朴刀以刀背上杨磕开，反手向下趁势横扫千军续以刀背去扫张彪软肋。
　　那一处分明罩着软甲，纵是刀背也会致使肋部鈍伤，张彪下摆画戟立即切拦。
　　张彪以戟杆趁机狠狠压住对方刀把，旋即猛然上掀画戟再以“青龙飞升”去磕关应头盔。
　　关应心中暗道老哥你是不是看好俺头上这块银驮子了吧，拿去交换银两端的可值纹银百两哦！
　　关应勒马向后闪身躲过，趁他下盘空虚将朴刀刀背再度去砸他的软肋。
　　小伙计，张彪心中暗自笑道你也是专一认准了一门呦！
　　两人策马摆家伙再次交手，倏忽之间横切竖砍前刺侧拦，大战二十回合难分胜负。
　　趁着张彪挺画戟“白蛇吐信”进逼胸膛，关应拨马提刀转身败退。张彪提防着他的拖刀计，两人相向保持一定距离，果然那关应巧使“大蟒翻身”，回身将朴刀劈头盖脑砸将下来，当然还是使用刀背-----他好不容易方才不再纠缠对方软肋......
　　张彪急忙双手向上橫举戟杆架梁，但听到哐当一声响，关应那把刀被拦架在顶梁上。
　　关应手疾眼快俯身策马再次拖刀，向后败退而走-----任谁也没看清他是何时何处将头盔摘取下来擎在手中，走出不到两步他猛然回头挺刀进招断喝道：“青龙出水你接招吧！”
　　张彪眼见他刀走中路，即把戟杆下行按压-----关应忽然腾出右手将手中红缨银盔嗖地抛将出去。
　　开始，张牙将以为是暗器，着实吃了一惊-----擂台上有规定不许使用暗器，你小子疯了不成？
　　惊愕归惊愕，眼见那头盔直奔他绾发而来-----好小子，原来你要给老哥戴帽子！
　　应急之间，他速探左手抓住头盔，立马听到关应大笑道：“老哥好武艺，老哥两番要取小弟头盔，小弟却还有备用的，这头盔就算是兄弟孝敬兄长的！在下已经投军却不是充当先锋官的材料，这一场老哥哥您赢啦！”
　　说着，不等裁判官宣报，关应罢战自行拍马狂奔而去......
　　张彪手捧个银盔帽，不知所以然睖瞪在原处。
　　“哈哈哈......”李司马在看台这边笑道：“值得值得，张将军确实缺了一顶头盔，不然上场来怎就不戴头盔呦？”
　　“有的，我有头盔的，”张彪红红脸道：“是在上山采药时险些跌下去，被树枝刮到，把头盔刮掉到断崖下头去了！”
　　“万幸，你真是万幸，”李司马当众搞笑道：“头盔没了，首脑却是没丢啊！”
　　李司马的调侃不啻一枚笑弹炸响，身前左右笑浪滚滚如潮......
　　李亨也是忍不住手捻胡髯张口笑道：“好一个关应小将武艺不错，不错......”
　　“此阵，”李副使当场宣布：“张彪战关应这一局双双战平，两将俱各等待最后评定结果。”
　　没辙，眼见关应早已跑得没有踪影，张彪只好兀自策马退场，走到半路手拍头盔道：“关应小兄弟呀，老哥咋能白白收受你的帽子呦？无论如何也要请你搓顿大餐哦！”
　　接续下场来，乃是蓬莱隐士迟进对阵副将田青。
　　坐骑马鞍乃是由爱妻亲手缝制，坐下青骢马，掌中一条盘龙铁棍，外加上人长得漂亮，惹得鞍前马后人人赞叹。
　　而这位蓬莱隐侠则是其貌不扬，面色红中透黑，却是身材高大形态威猛，年岁亦是将近四旬。
　　迟进亦是参加了金光门大擂台，于今那些偷偷观看过京门擂台的将士们来说已是耳闻能详，悉知他武功高妙煞是勇猛，竟连那安军突骑三雄也自略逊一筹。
　　田青依然闯进决赛，虽自知可能不是迟进对手，也要比拼一番一展雄风。
　　三通鼓噪震天动地，不待鼓声殆尽，田青主动进招。校军场一隅今天来了许多百姓临场助威，内中就有婉珍姑嫂梅子姑娘，李朔兄妹云召公子以及行宫七乐妹......
　　梅子姑娘坐在看台上向下巴眼望眼，并不是那么期望值过高，而是默默然心中祈祷田大哥平安无事......
　　迟进亦是竟至谢绝安军招募如今够奔官军，踊跃参加先锋争夺一鼓作气杀进决赛。
　　他见田青手中那把铁棍舞动风声，尽使的是五花献棍少林功夫，自觉不可轻敌。
　　待到且近，田青疾倏进招烧火棍之“大圣降妖”，双手倒把逆抡舞花，由左向右自上而下劈打来在大腿偏侧。
　　“呔！”迟进低吼一声以板斧拨开。田青二进招达摩棍“云飞当顶”，挑击迟进未戴头盔之绾发-----那并非致命之处。
　　迟进知晓这漂亮小伙留有余地，遂亦是以德回奉，并不真打恶战，只把板斧横栏藤架。
　　田青三进招“烧火卷天”棍夹旋风横扫迟进左侧铁肩。只这一回似是动了真格-----那铁肩再硬若被击到少不了也会骨裂筋伤。
　　迟进不慌不忙，原想发出铁布衫功夫试之-----调动丹田运气达两肩后背-----外人绝难知晓他已将软肋护在两肩，外罩大衫遮蔽而已，但转念又一想肩胛若被击中岂不是意味着败阵？
　　当下急忙撩斧把上磕令棍偏移，旋即伸探左掌抓住棍梢，顺势借力车身向左掠带-----这一下田青果然上当，身向前倾就在马上打个趔趄，险些摔下马来......
　　看台一隅，婉珍暗自啊呀一声惊叫，直把手儿紧紧抱住女儿，两眼如悬如吊向前探看。
　　田良、梅子更把黑眼苦瞪溜溜圆，不错眼珠的呆看，犹恐哥哥会有闪失摔下马去。
　　庆幸，似乎迟进仅仅用了三层劲力，田青双腿拼命夹紧马肚顺势将铁棍抽回。迟进轮动板斧伊始进招，无人猜得他那斧路源自何门何派，一概斧走侧门旁敲侧击，势如砍瓜切菜般急骤。
　　看场那边军兵齐声呐喊：“田青加油！田青加油！”却是极少有人为迟进呐喊助威鼓劲-----这是人之常情，田青自然是占据着熟人多的优势，这是不争之事实。
　　田青一时唯连连招架，难以觊空还招。打着打着迟进来了兴致-----闲不住喉嗓有些发痒，暗道今早多吃了几口干辣椒，嗓门干痒不已索性叫出声来吧，于是一边进招一边口中振振有词道：“二郎劈山救母来啦！”
　　却见斧走中门，直奔头盔。田青举铁棍橫架梁，哐啷啷一声震响那斧背砸将下来，立时觉得双臂酸软发麻。
　　他情知，这迟进只是用了四层力气，手下留有情面。田青虚晃一棍主动退出交战，面带笑容双手抱拳道：“迟老哥武功超群，末将不是对手，幸会领教啦！”
　　言罢，退向一侧勒马立正挺厚裁定。李司马当众宣布：“第二局蓬莱隐士迟进对阵朔方军副将田青，决胜一局定输赢，迟进胜出！”
　　既是如此裁定，万众将士们还是为这位蓬莱大侠报以热烈掌声......
　　
　　此番帅男对阵美女，望宜子有些心怀忐忑-----面对美色绝非经不起诱惑，相反却有护花使者般的英雄气短。
　　美人在即，白马红衣交相映衬，环髻宝钗熠熠生辉，却分明是金戈铁马二八佳人美貌巾帼莅临。
　　美眸若水羞且藏威，春山弯黛稍皱微挑，高鼻梁白皙透明，薄红唇微微翘起。
　　纵是桃花两颊，唇角际绽露一股凛凛杀气......但看红衫金甲里颈部坦露一截冰肌玉肤，虽非春光一隅，但衬着满头青丝高髻，真的是黑白分明撩人眼目......
　　怎见得她手中那把月牙带环刀雕龙镂凤，提在手中怕也有几十斤重量。
　　奈何手中这把粗大铁枪，任尔枪尖锋芒毕露，如何舍得往那金铠甲上轻挑微拨？
　　好有一股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慨，他却是在预赛场上看到这位名叫李英娥的女将一路斩关夺寨，凭一把钢刀杀进决赛。
　　缕缕观看她武艺亦非等闲，未有高人指点必有家传流芳。
　　总体来看相比之下自家还是略占上风-----他自信得很，却没有心情赢下这一局。
　　他原本希望能与蓬莱隐士迟进一决高下，偏偏是天不遂人愿，抽签编组没能编在一处。
　　“望英雄请了！”李英娥白马上拱手抱拳娇声问候道。
　　“枪刀无情面，还望李小姐见谅！”望宜子坦言道，他已从其他参赛者口中得知这位李英娥小姐原来却是李光粥将军的亲侄女，军中左武峰将军李光进的长女。
　　待到三通鼓点过去，李英娥拍马提刀急骤进招，首以上路横扫千军直取望宜子头盔。
　　好姑娘，望宜子心中好笑-----她亦是手中掌握着分寸，决不会往他额面上橫砍。
　　纵是头盔被掀掉亦即败北，望宜子摆枪上栏，匡地一声兵器相撞声震四野。
　　望宜子觊空枪走中盘一招“白蛇出洞”一点寒光一支枪花进戳李英娥软肋-----那处原应罩着软甲，只要轻轻划破她亦是定输无疑。
　　岂知这李姑娘甚是眼疾手快，他枪未到她刀背已然先到。又一声响动传来，万众士兵齐声叫好！
　　望宜子渐渐杀出精神头，心道哥今天亮几招让你开开眼界！
　　他紧接着略抽枪，转向左疾刺李英娥左肋窝，李英娥翻摆刀再次拦截。
　　十招过隙，李英娥不吁不喘，只是那白皙脸颊上交映两朵红霞，却是越战越勇。
　　李英娥摆刀实施反攻，连进三刀左片右旋，首一刀自上而下高抡劈下片取望宜子左肩胛-----那处亦是罩着软甲的，自然是伤到软甲片不到筋肉。
　　感到此招忒是狠猛，望宜子自下而上挑起枪把反手截拦。李英娥策马右行二进招片膀，亦是学着望宜子自下而上片砍望宜子右肩胛。
　　望宜子则改成自上而下以枪头截切。李英三进刀-----众人先前猜测着会不会片旋望宜子那英俊红润的双颊。
　　结果大错特错，不料李英娥一门看准他左右宽肩膀，策马回身复去片旋他右肩。
　　望宜子此番勒马抽身向后侧闪退，李英娥方才直挺月牙刀进戳他的右腿。
　　望宜子摆枪下削拦，转而秋风扫猛地旋摆大枪去击打李英娥右肩。好嘛，李英娥心下暗笑道今日里却是跟肩膀头较上劲哦！
　　李英娥急摆刀向上兜拦，哐当一声响后，就着向上抡摆刀劲道再次向下去切望宜子肩头。
　　吔喝？望宜子亦觉这李英娥煞是好笑，专拣这肩膀处没完没了地折腾。
　　再往下，李英娥终于转换“青龙出水”双戳肋，那月牙刀尖亦如枪尖一般锋利无比。
　　索性，望宜子转换以枪头左右去砸李英娥罩软甲之双肩-----不过他是留了一些分寸，留下约一指空隙，岂肯要这俏美女在赛场上丢丑？
　　三十余合战过，似乎裁判长官看出些端倪，李司马吹声响哨提示暂停，双方勒马分东西各退出一丈许。
　　却听到李司马提声宣布道：“此阵双方战平，最后评定结果有待后续裁决！”
　　
　　戎马倥偬征尘滚滚，岁月易蹉跎。
　　心悬征战，易如脱缰野马-----此心不堪长系凡尘战事。
　　亦恰似新春之后，大年味道渐消渐淡，法慧此时心境正是如此这般，收心，收心，再收心......
　　今晨十里相送，长亭外古道边，大漠那边烟尘如许。
　　黄河北去河套葱茏，挥手相别时那人已在霞辉光照里......
　　李佖受皇上委托前来送行，所谓一行人还有法觉、法能、李朔、崔云召、李娇。
　　慕容莲极其姐妹们倾室出动前来送行，望宜子、迟进、关应、婉珍夫妇、环娘、田良、梅子、依依相送到南关桥外，依依不舍尽皆洒泪作别......
　　慕容莲百般叮咛道：“哥哥你千千万万要保重身体，而且一定想着不要过了太久再来灵武......”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环娘惋叹道着：“忘不了大家欢聚了一场，日后总会还有相聚的一天，就盼着明年早日聚会啦！”
　　“红尘往事，切莫伤心耿耿，”李佖面带笑容，似乎不那么看重人生别离-----人生常态而已，一日三餐必有之而已，何须太过执着牵念？
　　挥手阔别之间，相望视线焦距已然渐行渐远......那曾经朝夕相处相熟相知的面孔渐渐被林霭遮蔽，被青山阻隔......
　　心中还有千言万语，但此时却难以尽情表达，其他五位同伴大致也有同感，就是法能平素那么活泼，今日反而沉默不语。
　　只是李佖先生最后留下一句话却是耐人寻味：“待到官军进攻西京之日，我李佖或可求助于隆国寺呢！”
　　“求助？”法慧一时丈二和尚无晓内中含义，但李佖并未向深说明，莫非是要军行之前邀请圣僧诵经奉香祈祷？
　　临行之际，他与望宜子、迟进、关应紧紧握手，他们依然念念不忘相救知遇之恩，表示有空一定要到隆国寺拜访。
　　尤其是慕容莲那句请求兄长再来探视的叮咛，成为众望所归。
　　法慧、法觉、法能再一次向他们表示祝贺，此番军前比武大会结束时，由郭子仪大帅亲自宣读先锋官任职-----望宜子担任李光粥部前军正先锋，田青担任前军副先锋；迟进担任郭子仪部前部正印先锋官，张彪自然是副先锋；关应兼任郭子仪部粮草押运官，李英娥就任大元帅府侍卫队队长-----众人理解着纯粹是女保镖拱卫男幕僚......
　　“三位施主荣膺荣登先锋后卫宝座，”法慧在临别这最后一刻双手合十还是忘不了调侃：“贫僧与两位师弟恭祝各位梅开二度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