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灵武军事会谋

　　偏安一隅，大唐灵武小朝廷今日朝会，文武官员已有百余人。
　　近来不断有流离失所逃亡在外的唐庭官员够奔灵武谋得官职，皆是想为光复唐室江山尽一份心力。
　　晨起，大太监李静忠主持早朝，趋前禀奏进谏，内中既有中书舍人崔琦奏报财经来路，说第五奇与刘宴自江淮一带经汉中转运朝廷贡赋情况：“臣昨日接到第五奇经汉中转运过来的首批江淮以南一带贡赋，总计白银死亡九千余两，此外尚有布匹、盐巴、茶叶等等......”
　　“好极，”李亨连连点头道：“朕选派第五奇、刘宴前往江淮江汉主持贡赋，他们干的不错啊，真是解决了灵武生计上的大问题呀，朕一定要给予褒奖以资鼓励......”
　　崔琦退下，又有几名官员上奏河北河东两京一带新近战况，李亨耐心听取了诸位大臣的建议。
　　末了，李亨提议：“下面由新近提拔的黄门大太监段恒俊代朕宣读圣旨，郭子仪、李光粥、李静忠听旨。”
　　郭子仪、李光粥、李静忠自武班出列趋前跪倒，段恒俊展开圣旨宣读道：“大唐至德元年八月六日，肃宗皇帝陛下宣拟：朕为讨剿安史叛逆匡复两京，拟出师灵武，特加封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将军兼武部尚书、灵武长使，李光粥将军兼户部尚书、留守北都并同平章事，大太监李静忠兼任行军司马，钦此。”
　　“臣等叩谢皇恩！”郭子仪在前跪叩道。三位重臣跪倒尘埃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起来吧，”李亨心下十分高兴，封官许愿的感觉相当愉悦，这也是他的一份心愿。
　　段恒俊读罢圣旨，百官私下里窃窃议论，李亨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致的听着官员们交头接耳的议论。
　　此时，忽有黄门小太监喜色匆匆进门来秉报道：“李佖先生到达灵武，前来觐见圣上！”
　　“今日真是喜鹊登枝双喜临门哪，快快摆驾相迎！”李亨顾不得皇上尊严，急忙跑下龙椅，文武百官见皇上出迎，呼啦啦尾随其后出得中院门庭。
　　但见李佖李佖头上白斗笠，一身素洁白袍白靴，风扑尘尘从马上翻身而下，笑吟吟地朝向李亨倒地便拜。
　　他身后并行伫立着法慧、望宜子、法觉、法能、环娘，皆是僧衣打扮，此外还有一辆骡马拉车。
　　李亨趋前一步急忙相搀紧紧抱住李佖，竟至泪如雨下，偌大皇帝像个孩子似的好生委屈道：“朕想你、盼你如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哪，你来了就好啊-----光复大唐中兴有望啊！”
　　“陛下不必担忧，”李佖爽言安慰道：“今有郭老前辈、光粥贤将率部辅佐，此才是大唐自真正希望啊！”
　　旋即，李佖又与郭子仪、李光粥、紧紧握手，爽然笑道：“六年不见，郭老前辈还是那样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呀，只是李将军有些消瘦，是不是在河北前线日夜奔波作战劳累成这个样子？”
　　“恰是如此啊，”李光粥感叹道：“说说在河北经过常山一战大败史思明，然胜负乃兵家常事，安军眼下十分强悍，在下时常觉得心力憔悴力不从心呐！”
　　李佖随后朝李静忠握手，李静忠忘不了调侃道：“先生这几年躲进颍阳，着实是享受几年清福啊。”
　　“那也是托了杨国忠大人的福分，”李佖话中有话，当年玄宗命自家待招翰林，以布衣身份与太子李亨交游，奉为先生，至于政治军事等等皆以仙云野鹤姿态处之，曾写诗讥讽杨国忠、安禄山，致使杨宰相怀恨在心，也是杨国忠为剪除太子羽翼上奏皇上才发生了流放事件......
　　对于李静忠其人，李佖曾在太子府与他处过事，深知此人擅于结党营私，表面上豁达事体，实则心胸狭窄。
　　李亨当即吩咐崔漪道：“朕要为李先生摆宴接风，崔爱卿你即刻亲自领人张罗酒宴一事，随后就在席间畅谈国事军事-----不啻于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你也要来参加的。”
　　“臣领命，”崔漪躬身领命，继而又问道：“不知陛下意欲何时摆宴？”
　　“赶在午间吧，宴席加会议大致要延续到入夜时分......”李亨殷殷吩咐道，他此时激动心情溢于言表。
　　李亨来在法慧他们面前，法慧一行人早已跪倒尘埃。
　　“诸位侠士，各位圣僧快快请起，这一趟公差辛苦你们了！”李亨随后表示：“朕会设法嘉奖的......”
　　法慧带头起身道：“贫僧等顺利完成了圣上交给的美差，自是尽了一份心力，我等在此无功受禄吃着闲饭，既是圣上给予的施舍了，岂肯再求奖赏？”
　　此际，李佖伫立在李亨身旁，手指前面大篷车笑道：“陛下猜一猜，臣与法慧诸友在半路上打劫来一位娘娘-----今则随同大篷车来在灵武，送到陛下面前！”
　　“她？那会是哪位娘娘哦？”李亨一时惊诧，把眼向大篷车那边呆望......
　　俄而，李亨看见韦妃由三名宫女搀下马车，径直朝他走来。
　　韦妃屈身下跪，面色惨白，只是把一双泪眼望著李亨。
　　“韦妃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韦妃娘娘还能活在这个人世间。
　　他大步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韦妃-----可以看得见泪花在在眼眶里闪烁打转......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李亨喃喃地陈述者呐喊着，似乎想起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啊，贫尼逃出了京门又被抓进京门，两次脱离虎口，都是仰仗着圣僧们拼死相救......“韦妃把双手搭在他双肩上-----他们曾经是一对恩恩爱爱生死患难的夫妻，尽管那时双方是被迫离婚。
　　李亨转过头来，悉心周到地吩咐道：“静忠，你即刻前去腾出一间库房来，安置韦妃娘娘住下好生调养，即刻请御医诊病调药。”
　　“要得在县衙那边安排吧？”李静忠请示外加提问。
　　“在节度使官衙后面吧，李亨进一步准确地说，”安排在张娘娘近处吧。”
　　他心下自然明白，善待这位已离婚是被父皇下旨带发修行的女人，是要表明对过去那一段经历的刻骨铭心......他钟爱着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今日早朝到此为止吧，”李亨继续安排今天的活动，“还请郭将军、李将军好生陪同李佖先生说话，把前方战事情况详细讲给我们的军师来知晓，代朕陪同韦妃娘娘歇息之后，再过来与各位商议军情！”
　　
　　很快，一进仓储物品移出，相继打扫干净。
　　环娘如今有了着落，满面笑容陪伴韦妃走进她的临时寝宫。
　　挥不去被俘和流浪的噩梦，偏安一隅的角落-----总是天涯沦落人也罢！
　　“朕还要过去陪同李佖先生进午膳-----午间趁此机会商谈军国大事......”
　　“陛下进去忙吧，贫尼看到了你安然无恙，心里也就踏实了，“韦妃何等冰雪聪明，知趣地说道，”贫尼这里陛下不必惦记，有环娘还有青儿、罗美、红梅三位一起逃出来的姑娘们帮衬照应着，有一铺卧地，有一碗热羹，有一盏亮灯此身足矣！“
　　“环姑娘，”李亨临走嘱咐道：“你可要代朕好生照料着韦娘娘......“
　　“陛下放宽心吧，”环娘站在韦妃身后，信誓旦旦地说：“有奴婢在，差不了的，娘娘身体进来好是孱弱，陛下可要多多过来看视哦......”
　　“你这丫头啊，”李亨叹服着微笑着夸嗔道：“甜言蜜语着，能把冰雕人物说成大活人！”
　　
　　“臣以为安军之中能征惯战者莫过于史思明、田乾真、安守忠、阿史那从里，我军宜医李光粥将军自太原站稳脚跟随后出井径关，率军从冯翊进入河东，如此这般那史思明、张忠志不敢轻易离开范阳，安守忠田乾真亦不敢离开长安，此际陛下进军扶风，使叛军在长达千里战线上往来奔波疲于奔命，我军以逸待劳，待到明年春可任命建宁王为范阳节度大使，争取回纥塞外出兵趁机夺取范阳，最后调动各路军队集中围攻西京东都，两年之内大致平息叛乱......”李佖在席间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席间，他是在肃宗一再邀请下，讲出他纵观当前军事局面之后作出的军事行动构想。
　　今天午宴摆有十道菜肴，多数炖菜-----崔漪表示：“既然陛下要借这宴席之上召开军事会议，还是炖菜来得实惠，米酒就地取材乃是灵武土酿醪春，口味大致能够抵得上宫中佳酿......”
　　醉翁之意不在酒，恰如当年曹丞相之煮酒论英雄，慰劳与接风乃至纵论天下大事全是一回事，酒壮英雄胆这话有时很对路......
　　今天的筵席上全是灵武方面的首席长官，包括李淑、李倓、郭子仪、李光粥、李静忠、崔漪等等，计有十几多人。
　　“李先生的主见是发出一支劲旅伺机直捣安禄山范阳老巢，”李光粥饮罢一杯酒随后赞同道：“这一方案如若实施，时间会稍长些，虽说难以一时奏效，但却不失是个十分准成把握之上策......”
　　“当下，自从我军从河北常山撤至灵武，郭子仪随后发言道：“平原郡太守颜真卿那边相当艰难，他若抵挡不住史思明的夹攻，恐怕会放弃平原，我想着光粥兄弟还宜早些回师太原，或可按照李先生意见出师牵制范阳守敌。”
　　行军司马李静忠似乎对如何打仗的事情不甚关心，他只是频频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啊，李先生的疲敌之术好极好极！”
　　崔漪本身现在是个文职宰相，只是坐在一边细心的听用心的记，并不发表任何意。
　　李亨心下自有他的想法，嘴里却说：“李先生的建议切实可行啊，此计就交由李光粥将军回师北都之后实施，郭老将军呢还是要准备实力进取西京......”
　　关于择期进取两京，李佖觉得以眼下唐军实力不易于打消耗战去拼攻两京，他同时也从李亨话语里听得出他是急于要尽快收复两京-----他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一来呢老皇上还在颠沛流离避难在蜀中，皇室本身亦是漂泊在外的偏安一隅；二来呢如果一战夺得西京，将会及大地鼓舞军民士气......
　　李佖对皇上的安排还算比较满意，凡是不可强求，他已经部分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请李光弼将军牵制范阳，他同时还是热衷于准备攻取西京，因此留下郭子仪一部做主力部队。
　　其间，李亨提出一项建议：“郭李两军在出征之前搞一次大型聚会，籍以显示唐军声威，具体要采用何种方式，朕的想法是两军各自从将官中选拔出正副先锋官，采取马上长兵器较量比武，报名人数、军职、年龄不限，提前张贴告示通晓下去，这件事还是交由崔爱卿去办吧，你办事朕放心。”
　　“要不要搭台子呢？”崔漪想到即问。“要得，要搭大台面，”
　　李亨直接吩咐道：“选个空场就在灵武东门外吧，三军加在一起足有七八万众，一定要选择一处即可竞技又有树荫的地处......”
　　
　　李朔兄妹、崔云召、婉珍夫妇一家因住在一个四合院，慕容莲、甘七娘、她们就经常过来小坐，家常里短山南海北的调侃。
　　今晚煞是更加热闹，外加法慧他们归来入住东厢，年轻人方有机缘凑到一处。
　　田良、梅子做为主顾之一忙不迭地烧水沏茶献茶，李娇这边娇娇地发话道：“法慧哥哥，那李佖先生是何等英雄人物啊，要得这么多人护着请他来呦？”
　　“那是咱大唐朝廷白衣卿相啊，”法能争抢着回答道：“那是可以顶上安禄山的十万铁骑的顶天立地人物啊！”
　　“李先生于天宝年间就在玄宗皇上朝中做过官的，”法觉补充道，“是受到杨宰相的排挤才退去颍阳隐居......”
　　“总而言之，”法慧道:“任你有千军万马，没有孙武子、诸葛武侯那样的好谋士，也是会打败仗的，这就是皇上倚重李先生的缘故......”
　　“俺只是远远地看到先生的样子，“田良边忙着续水边说道，“那话是该怎么学说的哦？”
　　“那叫风度翩翩，”崔云召为她解围而简言之说道。
　　“到底是有文化好啊，”田良感喟不已。
　　“田姐夫哎，”李娇进而央求田青：“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处，您久经战阵，可不可以给咱们讲讲战场上的故事哦？”
　　“好啊！”“好啊！”慕容莲、夏蔓带头鼓掌，其他人一致表示都想听。
　　“讲些什么好呢？俺本人实在没什么好讲的......“田青冥思苦想，想来想去想到一位，“那么还是讲一讲咱们李大帅的故事吧！”
　　他在军中一向追随李光粥在河北一带作战，李光粥的故事耳闻目睹耳熟能详，并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俺来之前正赶上收复长山之战，李将军曾受玄宗诏命为摄御史大夫、河北采访使、持节河东节度副使兼云中太守、魏郡太守等等军职，那时我们兵少才一万多人，首要目标就是收复常山郡，此地乃是南北战略咽喉之地，幸好当地团练兵亲近大唐，将叛军团练使史思义捆绑到唐营，各位猜想那李将军定会将其斩首或关押，咱李将军却是亲自为他松绑，设酒宴为其压惊，性史的大为感动-----次日，史思明率两万骑兵进逼常山城下，李将军主动向史思义问计，史思义说唐军初入常山克之，军行疲乏，逢敌不可支，不如按军入守，料胜而出，虏兵尖锐，弗能持重，图之万全......李将军采纳他的计谋，坚守城门，军分东西南北四门，俱各以劲弩五百连番射敌，重创之近万余人，随后趁其造饭进膳出奇兵袭击灭敌五千众，克服常山郡周围五座城池呀！”
　　“呀，”李朔由衷赞道：“这位李副使端的是我大唐栋梁之才！”
　　“却是一位栋梁之才，”崔云召叹道：“此公有勇更兼谋略，是为我辈学习之榜样。”
　　“法慧僧哥哥，您能不能也给俺们说一说韦妃娘娘是如何得救出来的？”梅子这时站在一边，十分好奇地霎动大眼请求道。
　　“那可是一段非凡的传奇经历......”法慧笑道，“这事儿最好由环娘来表述，可是她不在哦，就只好委屈你法能僧兄来讲喽。”
　　“怎么叫委屈呢，应该是非贫僧莫属，”法能索性站立起来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描述道：那可是一段天大经历呀......话说至德元年八月初三，是夜玉兔东升，因为呢白日里，俺们一行六人发现了韦妃娘娘被安军押解在官道上，我等遂于夜间紧急行动，话说那安军驻地端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岗哨如林把守严密，怎么办呢，咱们自有高招，我们一头钻进马棚里，趁那些安军士兵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便一个个将他们衣物扒下来穿上混进去偷偷摸进牢房-----怎么着，全带着安军袍服呢，最后连韦娘娘也穿上了-----俺们是大摇大摆地从那大营里走出来！“
　　”呦，”甘七娘笑问道，“就这么简单哪，乔装打扮蒙混过关啦？”
　　“当然是啦，你若不信去亲自问问韦娘娘嘛，还有环娘他们，天地可以作证嘛！”
　　“是呀，”法觉打着圆场道：“法能僧弟本想说俺们每个人两肋全都插上了翅膀-----飞进去的，末了怎么样？两个人搀着韦娘娘又从那安营里飘飘地飞出来-----大侠嘛，猕猴甘拜下风，一定如同蝙蝠一般厉害，不会飞那还能叫武侠吗？！
　　众人哄地大笑，李朔嘿嘿地笑道：“对呀对呀，李先生人称仙人嘛，一准是从颍阳一路腾云驾雾飞过来的，到天明降落在灵武，瞒天过海的人人都还在睡大觉，人家李先生早已翩翩下凡来啦！”
　　“玄啦，”望宜子幽默地调侃道：“多好的故事，到你们口里全都成了天方夜谭玄幻风云变形金刚！”
　　
　　午宴接风持续到入夜时分，李亨亲自将李先生住所安排在双四合院紧挨他住处西侧的一进正房内。
　　后院既是张去逸的住处，右侧西厢房现今由韦妃居住着。
　　韦妃那边窗棂上灯光闪烁，她显然尚未入睡，李亨还是朝向后院走去。
　　他今天实在是高兴，方才分派两名小太监侍奉李先生，李先生亦是贪杯醉得不轻，李亨搀着他睡到榻上，方才回到东进院中拐进后院。
　　张良娣正在院内溜达，身边有凤春、阿梅左右搀扶着，看见皇上走进来，稍蹲身施礼道：“奴婢拜见圣上！”
　　“爱妃平身，”李亨和颜悦色地说，他平素酒量颇佳，很少有醉倒误事一说。
　　眼下，张去逸已经有了九个多月身孕，李亨来看望她的次数越来越多。
　　“陛下，您该去前面陪陪韦妃娘娘啊！”张去逸是发自内心说出这句话，她是在觉得韦妃很可怜。
　　“是啊，朕是该去陪陪她，可是朕想着还是留待明日吧，朕要陪伴李佖先生促膝彻夜长谈------苦于心下有许多悬而未决之事要向他讨教啊”
　　“这李佖，在陛下眼里，”张去逸笑问道：“真的那么倚重紧要？”
　　“是真的呀，你给朕送十员猛将，反不如朕的白衣卿相，可抵几十万人马呀！"
　　“啊呀，本宫目光短浅哦，”张去逸似信非信地娇声道：“原来他有那么大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