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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马玉秀观刑场吓得魂飞魄散 赵,吴,王私埋首泄阴谋

作品名称:古镇稀奇古怪事      作者:泽润荷兰      发布时间:2016-02-27 21:07:00      字数:11080

  古镇镇民这才被允许回家。玉秀走在路上,脚上像踩着棉花,软软的。自己也不晓得东、南、西、北在么事方向,根本不晓得家住在哪里,怎样往家里走?昏昏沉沉像个游神,似一个痴呆人,毫无目的地瞎走着。有邻居拉着她朝家走,她挣脱邻居,一个人无目的地走着——
  锦鹏那天要去兴旺镇替妈买一种在古镇买不到的药。妈不能动,只有玉秀去参加会议了。锦鹏回到家,见左邻右舍开会的都回来了,就问:“我家玉秀呢,她也去开会了,怎么没回来?”
  对门的邻居就讲:“你赶快去找找她,她像不知回家的路,一路瞎走。我们拉她,她不要我们拉,还是一个人朝前走。”
  锦鹏吓了一跳,这里一个妈躺在床上不能动,堂客再要出了么问题,这个家就完了。他赶紧朝外跑,见人就问,问了几个人,都讲不晓得。最后问到一个人,那人指着河边坐着的一个人讲:“那里有个人,你去看看是不是?今天杀那个日本人,也确实怕人。不讲她,好多男子汉都倒了,还有人吐得一塌糊涂!她怕是吓傻了,你赶快给她叫叫魂。”
  锦鹏上前扶起玉秀,玉秀呆呆的,真如一个傻子。锦鹏细声细气地哄着:“玉秀,回家吧,我们回家!你不要吓,他是该杀的。你跟我回家,我来接你了。有我在,你不要怕。”
  玉秀潜意识里好像晓得锦鹏是她的男子汉,慢慢地,她就跟着锦鹏回家了。但不晓得讲话,也不晓得做事,就那么呆呆地坐着。锦鹏倒了一杯水给她,她也不晓得喝,更不晓得接水杯。锦鹏将她安放在床上睡好,赶快去找姆姆来。姆姆一听锦鹏讲明症状,吓了一跳。玉秀那年在湖里讨菜时,遇到一个坏人,也是吓成这个样子。如今又吓成这样,如何是好?他对锦鹏讲:“你马上去请钱郎中来,上次是他开的药方,把玉秀救回来了。”
  锦鹏急了:“姆姆,她这个样子不要紧吧?妈跌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她再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哟?”
  马成才安慰道:“你别急,只要药对方,玉秀很快就会好的。”
  锦鹏请来钱郎中,又去找姐姐玉珠来帮忙。好在玉珠嫁得近,家里有么事,只要叫一声,她就来了。
  锦鹏心里才感到踏实一点,按钱郎中开的药方捡来了药。玉珠赶紧煎上,一天煎了三碗。到了夜里,玉珠又代她叫魂,马成才代玉秀答应。
  但这次没有上次幸运,玉秀还是昏睡着,醒不过来。急得锦鹏暗地里哭了好几场。街坊建议:请江口镇七里营的李歪嘴过来,据讲他善于挽救被吓走的灵魂,能使三魂七魄重归人的身躯,不在渺渺太空中游荡。
  锦鹏没法,只好病急乱投医,亲自去七里营请李歪嘴。
  李歪嘴来了,他到锦鹏家屋前屋后看过,又到马成才的屋前屋后看过,看到了马家屋后几座老坟。因年深月久,清明、月半没有人来烧香祭典。歪嘴看完,并不作声。只叫马成才买来香烛纸钱,在坟面前焚烧,又叫锦鹏在坟前朝拜,对天地朝拜,对神灵朝拜。锦鹏拜毕,起身走开。
  歪嘴到了马成才家,就睡在马成才的床上。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打个激楞,人们看到,神灵就上了歪嘴的身。围观的人们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救苦救难的菩萨观世音,弟子有事不分明,请求大师来指点,务求大师讲得清。今有马家毛女儿,出门遇到大灾星,茶不思来饭不进,昏昏沉沉不清醒。请求大师发慈悲,将她救出地狱门!
  在床上又打了一个激楞,长叹一口气。浑身汗淋淋的好像在田地里劳作了好久,显得好累好累!
  歪嘴休息了一会,又突然一激楞,突然变成尖声尖气的女声。声音尖细而空灵,兼有神灵的威严:凡间众人请听清也,我的弟子苦苦来求情哪!马氏玉秀小女子,遇到灾星真不轻哪!有个水里淹死鬼,苦苦缠着她求亲。弟子你和马氏讲,让他多烧银钱到阴间,灾星才能根除掉,小毛女儿才能转回程!
  茅屋内外,邻居们听李歪嘴唱着阴间、阳间双重歌曲,不声不响地将茅屋围满了。但大家没有一个人敢作声,生怕冲跑了神灵。茅屋里,三根菜油灯里的灯芯里发出微弱的灯光。李歪嘴装神弄鬼的恐怖气氛,使听众汗毛直竖,毛骨悚然。人人不寒而栗!
  锦鹏听了神的指示,连忙去买更多的香烛纸马,烧化给阴间那个水淹鬼。边烧边祈祷:“求你放过毛女儿,毛女儿是有夫之妇。请你再去向别的更好女人求亲。”
  李歪嘴醒来,锦鹏款待了李歪嘴一顿丰盛的酒席,又拿出两块大洋。李歪嘴高兴地走了。
  玉秀又连着乞了钱郎中几贴药,人居然清醒了,慢慢地能下地走路。有人讲是李歪嘴赶鬼的功劳,有人讲是钱郎中的医术高明。大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到底是哪个的功劳?我也讲不清楚,他也不晓得。
  玉秀变得懂些事了,锦鹏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只是,玉秀还很虚弱,暂时还不能做事。家里遇了难,只有麻烦姆姆和姐姐了。
  
  古镇街上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讲北门坟山乱地,一个女尸被野狗拖出来了。这消息传得街上人尽皆知,都互相询问:“是哪个这么大胆,竟敢私自杀人,埋在坟山乱里?”
  又有人讲:“是一个年青的女子,八成是不学好,被土匪杀了。”
  谣言传得到处都是,传到了沈麻子耳朵里。他心里想道:没听讲过哪里死了人呀?八成是哪个为了贪财,或争风乞醋而害死了人。我不妨在这上面做做文章,搞不好,我能有一笔额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就大张旗鼓地叫警卫带路,到坟山乱地去捡验尸体。到了那里一看,一个年青女子,被野狗拖得面目全非!他叫人上去验尸,验尸的人向沈麻子报告:“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好像是被人打死的。看她的衣着,不是一般穷家小户的人。皮肤雪白,身上穿着一件粉绿色的旗袍,上面还绣着玫瑰花。”
  沈麻子听后,也不知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就叫他的警卫们将她重新埋好。原后浩浩荡荡打道回府,再派人慢慢察访。
  回到家,他显得很疲惫,就对三太太讲:“真是怪事,这里刚刚处决了孙有才。北门坟山乱地不晓得是哪个?竟将一个年青女子打死,埋在那里。因埋得浅,被野狗拖了出来,啃得不成样子。她不像是穷家小户出身,没被野狗啃的地方细皮嫩肉,穿着一件粉绿色旗袍,上面还绣了玫瑰花,很时髦。”
  三太太一听,歪着头想了一会,就笑着对沈麻子讲:“团长,我要帮你破了这个案,你送我多少礼物?”
  沈麻子一听,有门道。三太太晓得这个冤死的女子是哪里来的,是和么事人有过节,被人害死的?就大方地承诺:“你若帮我破了这个案,这次得的东西都送给你。可好?”
  旁边两个太太也讲:“三妹,有食不能一人独吞,也分给我们一些,这样才公平!”
  三太太笑着:“上次赵老四的姨太太带个女的来和我们打麻将,不就是穿的粉绿色旗袍?上面还绣了么事花,我记不清楚了。团长,你派人将赵老四捉来一问,不就么事都清楚!”
  沈麻子大喜:“好!好!秀林,你去把赵老四‘请’来,本团长找他有事相商。”
  秀林答应一声,出门。
  
  赵老四听到街上的传言,心想大事不好,此事败露了。那天晚上,他和吴胖子、王老二在家里等到三更天后,才轮流背着死了的玉琴到坟地去埋。为了安全起见,玉琴身上还搭着一件衣服。若有人看见,问时,就讲是有人病了,送她去看郎中。还好路上无人,三人将玉琴背到坟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休息了一会,眼看到了四更。赵老四催促道:“赶快动手,要不然就来不急,天快亮了。”
  三人准备动手时,才傻了。原来,当时只急着背死人出来,没有带挖土的用具。用么事动手?三人互相埋怨了一阵,想想,只好用手扒了。三人都是财主,平日横草不沾,竖草不拿。从没做过事,只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现在犯了人命案,是不能委托旁人的。谁也不想乞官司,哪个都怕乞官司。赵老四叫道:“没有法子了,动手吧。”
  三人撅着屁股,用手、树棍扒起土来,好在南方天气潮湿,前几天又刚下过雨,湿土好扒。不一会,就被他们扒出一个浅坑来。
  在他们扒坑时,猫头鹰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星星点点的鬼火围着他们转圈。几只丧家之犬,不停地对他们狂吠。坟地里的阴风,吹得他们毛骨悚然。身子不住地打着颤,鼻涕不停地往下流。蛇也来凑热闹,瞪着绿豆般的蛇眼,虎视眈眈地瞄着他们。它们吐着鲜红的蛇信子,随时都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他们。青蛙从土里扒出来了,蹦跳着,蹦跳着!吓得他们三人身体不住地抖,浑身像筛糠一样。
  吴胖子胆子更小,吓得虚汗淋离,不停地抹着头上的虚汗,连泥带汗抹成了大花脸。脚杆好像弹琵琶,不住地抖着。脸上显出哭像:“够了吧?还要扒多久?”
  赵老四和王老二也没心思笑他,只是不停地催促:“快点扒,再扒深一点。”
  眼看东方出现鱼肚白,三人再也不敢扒了,将玉琴推下坑,草草地将刚才扒出的土掩上。他们心慌意乱,平日本就没做过事,养尊处优惯了。一旦摊上事,还不是草草收场。
  他们一走,那些丧家之犬可就高兴了,将玉琴从虚土里拖了出来,啃得面目全非,要不是一个人家来上坟时发现了,连玉琴的尸骨都啃得不剩。
  天哪!报应啊!赵老四正在家中哀叹。
  秀林上了门:“四爷,我们团长请你去,有事相商。”
  秀林带着合子炮,一付英武伟岸的派头。赵老四心中有愧,真是想鬼见鬼,沈麻子派人来了,准没好事。他客气地说:“小兄弟,请你坐下喝杯茶。我对内人交待几句家事,马上就跟你走。”
  他走进房来,对江玉莲说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前脚走,你后脚去找沈麻子的三太太,你是她的好朋友,这个忙,她一定会帮的。”
  玉莲答应着,心里又埋怨赵老四:“叫你不要害人,你就是不听。现在,是自搬石头砸自脚吧。”
  赵老四从房里拿出十块大洋:“小兄弟,拿去喝杯茶。”
  秀林接了十块银洋,押着赵老四一起走了。
  
  玉秀调养了一阵,脑袋也清醒了,人也有劲了,渐渐地又做起家里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事。好在锦鹏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煅炼,也晓得做些家务事了。牛家姐自从失财之后,神志变得有些昏浊。她心中有愧,不相信儿子媳妇,倒相信外人,结果几十年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临终的棺材本,三病四痛的药费,全被人家偷了,收条都不打一张。玉秀性子烈,差点逼得她寻死。那就真不得了,出了人命,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媳妇?从此,她也不大寻玉秀的磋子。这样倒好,锦鹏玉秀两个年青人,没有婆婆的管束,倒把家经营得有条不紊。
  
  游民君又来住店了,这次是来收购芝麻。古镇的农产品就是通过他们收购走的。他们靠古镇的农产品发财,古镇的人也靠他们将产品销往外省外县。
  暗地里,游民君还是组织了几次游行示威,减租减息的运动。并叫人动员古镇那些富得流油的大财主,将自己多余的财产献一部份出来,支援前方将士。可惜,响应者廖廖。
  游民君没法,只好暗里派人通知湖区游击队,哪些财主开通,肯拿出财物来支援前方将士。哪些财主吝啬,一毛不拔,要给点厉害他们瞧瞧。
  湖区游击队半夜派出人,将那些不肯支援前线将士的财主绑了起来,拿走一些他们的财物。临走还写条子警告他们,若是去报告日本人或沈麻子队伍,就杀你们全家。那些财主欲哭无泪,明明晓得是湖区游击队干的,但哪个敢明讲出来,讲出来,身家性命都危险!
  
  赵老四随着秀林来到沈麻子驻地。沈麻子倒很客气:“赵老会长来了,请坐!请坐!张妈,倒茶来。”
  赵老四心里揣着兔子,嘣嘣乱跳。他在心里打着主意,沈麻子不问他,他就死不开口。若沈麻子问起来,他能推就推,能挡就挡,决不会主动往圈子里钻。主意打定,他坐等沈麻子来问,凡事一问二推三不知。
  沈麻子开口道:“赵会长,当地出了一件怪事。一个年青的女人不知怎么被人害死了?埋在北门山乱坟堆里。也是天理报应,她被野狗拖了出来。虽然战争年代,杀人是常事,但该杀的也是那些罪大恶极,里通外国的汉奸。私自杀人,也是犯了国法,是要杀头的!我前几天杀了孙有才,竟有不怕死的撞上了枪口!你可晓得,兄弟我奉命保一方平安,出了这件事,我不得不问。古镇哪个如此大胆,竟敢无视王法?难道他不怕死?”
  赵老四心里想道:“你还讲王法?你坏事做尽,还口口声声讲天理循环?”
  口里却讲:“我是过去的维持会长,自从讨了小妾,我也无心再管这些事了。我听人讲,团长任命了新维持会长,请团长将他请来商议。古镇的事,我没有权力过问了。”
  沈麻子冷笑道:“那个女子是外地口音。不管她是哪里人,到了我的地界,就是在我管辖范围。出了人命,我不追查,上司是会追问下来的。没有法子,兄弟乞这碗饭,还望赵四爷多多配合。”
  赵老四还想抵赖:“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脱柄的斧头,卸任的官,没有地方上的责任。没有精力,也不想再管这些闲事了。”
  沈麻子见他一再抵赖,冷笑道:“有人看见那个死了的女子和你夫人在一起打麻将,这事你脱得了干系吗?”
  赵老四还想抵赖:“在一起打打麻将就是我们打死她的?这件事,团长讲得未免太牵强了吧?”
  沈麻子眼睛一亮:“你再讲一遍。”
  赵老四还没发现他的话里有错:“我讲在一起打打麻将,就不能讲是我们打死的吧?”
  沈麻子大笑起来:“真是不打自招!赵老四,我并没有讲那女子是被人打死的。对你一再好言相劝,你就是不听。你怎么晓得那女子是被人打死的?她一身是伤,经法医鉴定确实是被人打死的。假若你没有参与这件事,你又怎么晓得她是被打死的呢?真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这个堡垒不攻自破了。赵老四,速将你如何打死那个外乡女子,私自毁尸灭迹,一一叙述清楚。要是有半句假话,别怪我沈麻子翻脸无情!”
  赵老四这才有点吓,还是强撑着,想掩饰过去。但沈麻子的脸己放了下来,黑着脸走到外面去了。
  赵老四晓得:沈麻子这是给他留着面子,没有给他动刑。他心里想着给自己留后路,好汉不乞眼前亏,赶快将吴胖子、王老二供了出来。他隐瞒了自己设计陷害他们的事。
  等沈麻子再转回来时,他满脸堆笑,起身给沈麻子作了一个揖:“团长,非是我不对你透露消息。只是,那俩人都是我的老朋友,指认他们,显得我不义气,不指认他们,我又对不起你沈团长,搞得我左右为难,所以,才考虑一会。孰轻孰重自己心里要想清楚,现觉得人命关天,我再隐瞒他们,就是犯罪。现在告诉您,请您不要见怪?”
  沈麻子摆出一付公事公办的态度:“再好的朋友,犯了国法,包弊了,你也犯了包弊罪。杀了人,是要杀头的,这可讲不得朋友义气。大是大非面前,也要分个轻、重、缓、急,你速将他们指认出来,我好派人去‘请’他们。”
  赵老四不得不讲了:“是江口镇的吴胖子和河东的王老二。”
  沈麻子露出笑脸:“赵会长果然大义。在法律面前,来不得半点虚假,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犯了国法,都要大义灭亲,何况只是朋友。你且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等他们到来,当面对质。若果真如你讲的那样,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回家了。先委屈你几天,可好?来人,请赵会长到三号房去住下。你放心,我会派人通知你家属送日用品来。”
  赵老四软了,明明是监禁,却用商量的口气。沈麻子果然是沈麻子,心黑如锅底,脸上却是一付观世音救世的菩萨相。赵老四没法,只得随着沈麻子的兵来到了三号房。那是一个典型的小牢房,只有一个用泥坯搭起来的像床铺一样的四方台子,余外就没有一点东西。当兵的将他推进牢房,将门上了锁。赵老四进去,委屈地坐在土坯上唉声叹气。心里想着,不晓得玉莲去没去找三太太,但愿这一次能死里逃生。唉!不该设计害人哟,结果连自己都害了。真如俗话讲的害人先害己,反而害到自己身。现在真是悔之晚矣。
  
  江玉莲听了男子汉的话,他前脚随着当兵的走,江玉莲后脚就找三太太去了。她将三太太单独约出来,告诉她江口镇的吴胖子、河东的王老二打死了同她们打麻将的玉琴。现在沈团长将赵老四捉去了。我来求求三太太,在团长枕头边吹吹风,无论如何将赵老四救出来。这是我的男子汉,我终生的依靠。讲着,讲着就哭了起来。三太太喜欢江玉莲,有心要救赵老四。但一想到前几年赵老四打过江玉莲,又替她打抱不平:“他前几年那么打你,你还替他求情?让他死了算了。再嫁给一个年青潇洒的,不比跟着一个半老头子强?”
  玉莲擦干泪:“太太,我们穷家小户的女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棒槌抱着走。这一生,我只跟他过了,没有别的想法,哪怕他是瞎子拐子,也只跟他。况且,他为我把正式妻子都抛弃了,这份情,我不能不记!前几年我们打过几场架,但天下哪有夫妻不打架的?谢谢你替我出主意,也替我出了气,但救他还是我的主张。太太,你就看在玉莲妹子面上,救他出来吧,妹子对你有理了。”讲完,双膝跪下,泪如珍珠,洒落衣襟,把衣裳都滴湿了一片。
  三太太连声讲:“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你放心,我包你家男子汉无事,这你总满意了吧?”
  玉莲忙爬起来:“谢谢三太太。”
  转回家来。刚进家门,沈麻子派人来拿赵老四的日用品。玉莲连忙将赵老四的洗嗽用品、换洗衣裳一一打成包,另外还包了一些赵老四喜欢乞的东西,包成一个大包,并拿出五块银洋,送给当兵的,托当兵的照顾赵老四。当兵的答应了,将包带给赵老四不提。不过乞的东西全部留了下来,兄弟们打了一次牙祭。
  
  一九四四年,我们国家的邻居苏联,己经有了征服世界的力量。最强大的苏联陆军1503旅,排名前三甲的空军有100个联队。苏联拥有世界上最广阔的领土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他们己把蒙古列入其势力范围。苏联领导人斯大林的脑袋迅速彭胀,他满怀自信,宣布建立统一而不是分裂的共产主义大家庭,并向全世界输出共产主义思想,想使世界各国成为苏联加盟共和国。斯大林命令外交部发布:对法西斯及其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盟国宣战。
  
  这个声明对于日本来讲,日本不能接受。日本如果对付美英的话,经过努力还能免强支撑。日本陆军同时对付同盟国和共产主义国际,那绝对是灾难。
  日本的出路何在?经过日本天皇和内阁大臣们的讨论,决定学习中国三国时期的刘备,让出一部份利益,让吴魏去拚个你死我活。日本统帅决定退出亚洲大陆,利用日本强大的海军捍卫本国国土。
  日本武士们决定,在撤退前还要帮德国鬼子分散苏联老毛子兵力,削弱苏联生力军,利用东北和关内日本兵优势,以最快的速度消灭苏联在远东的力量。
  因此,日本暂停了对中国大规模的侵略.
  
  沈麻子他们暂时也不用再费力气对付日本鬼子。但当兵乞粮,手中有枪杆子,又逢乱世,总要用它们起点作用,为自己和将来的儿孙谋点福利,就把精力放在搜刮民脂民膏和敛财上,无事都要造出几分事来。何况赵老四、吴胖子、王老二无法无天,竟敢私自杀人,私自掩埋。这次,不把他们整得倾家荡产,叫你们不认得沈麻子。
  吴胖子、王老二被沈麻子的兵“请”来了。他们俩人平时与沈麻子打交道少,沈麻子见了他们,就没有对赵老四那样客气了。一进沈麻子驻地,沈麻子将麻脸一板:“吴胖子、王老二,你们简直乞了熊心豹胆,竟敢在我地盘杀人,快快从实招来。不然,刑法伺候。”
  吴胖子胆子本来就小,见了这阵势,更是吓得颤颤兢兢,尿拉了一裤裆,不由自己地扑通跪下,爬前几步,哀告着:“沈……沈……团长,这事……是……是由赵老四起因。他花钱在九江买了个烟花女子,先许我为妾。我花了一千大洋,抬回家才几天。哪知儿子在湖北开店,当地的地痞流氓,竟将我在湖北的店砸了,儿子也被他们捉了起来。我只好到湖北处理儿子的事。我前脚走,后脚那个烟花女子在赵老四的唆使下,回到他家。他又将烟花女许给王老二,并要了王老二两千大洋。
  我从湖北回家,不见了新娶的三姨太,到处找,还找到他家。赵老四抵口不认,并假装与我一起找。我又找到王老二家,因平日我们走得最勤,与王老二还未讲两句话,那烟花女子自己走了出来。我当时气极了,揪住王老二的衣领不放,王老二大叫冤枉。他讲是赵老四替他做媒娶这个女子,并要王老二两千大洋。我们一起到赵老四家,合力将赵老四打了一顿。赵老四如死狗,随我和王老二打,我们又把气洒在烟花女身上,哪知她不经打,刚打几下,就没气了。我们本想到官府自首。又是赵老四出的鬼主意,讲到官府自首,我们必定乞官司。还不如私了,将烟花女偷偷埋掉。前提是他拿我们的彩礼钱,我们不能收回,我和王老二都怕乞官司,当然同意赵老四的主意,私自埋掉,认为没事了。不知哪个,将我们告发出来。沈团长,我们鬼迷了心窍,不该上赵老四的当。打烟花女子,只是为了出气,并不想将她打死。沈团长,我们这算不算自卫?只是误伤人命,求沈团长从宽发落我们。”
  沈麻子的黑脸放了下来:“吴胖子,前方将士为保卫你们的安全,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家中妻儿老小伸头探颈,盼着他们早点平安回家。他们在前方战场上,年青的性命与敌人殊死拼搏,随时都可毁灭。可你们倒好,没有一点良心,没有一点体恤前方将士之心,钱也不肯捐一些给前方将士及他们的亲属。竟花大价钱去买姨太太,若将这些钱支援前方将士,也不至于惹如此大祸。我问你,讲的可是实话?若有半句假话,哼!”
  吴胖子磕头如捣葱:“团长,句句是实。若有假话,你枪毙我,我决不讲半个不字。”
  沈麻子吼道:“签字画押。将他押下去,押王老二上来。”
  王老二上来跪下,他显得从容一些:“沈团长,是赵老四替我做的媒。”
  前因后果一讲,与吴胖子讲的分毫不差。沈麻子叫王老二签字画押后,押下去。
  再叫当兵的从牢里提出赵老四。大声喝道:“赵老四,你这诡计多端的小人,设下奸计,一女许二夫。你从中得两份彩礼,他们打死烟花女子后,你又不叫他们自首,出鬼点子,叫他们毁尸灭迹,私自掩埋,前提是你得的彩礼不退给他们。我想你曾是一镇维持会长,是赵大善人,是古镇有名的财主。你如何堕落成这个样子?来人呀,将这个无恶不作的刁民,打两百军棍。”
  当兵的如狼似虎,上来按倒赵老四,用力地挥着军棍打下去,打得赵老四杀猪也似叫了起来,哭爹叫娘的不得休歇。约摸打了五十军棍,三太太走了进来,看到沈麻子,使了一个眼色,叫他出来。沈麻子不耐烦地走了出来:“有么事啥?我在处理案件,你吵么事啥?”
  三太太嫣然一笑:“处理么事案件啥?还不是想从他们身上捞几个钱?”
  沈麻子一听三太太猜中他的心思,这个妖精,鬼精灵。她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么事,她都猜得出来。想到这里,眉眼嘴角都是笑:“你真是个狐狸精,跑来做么事啥?”
  三太太见他笑了:“我来做么事,我跟你讲。赵老四纵有天大的罪,这个人也杀不得。”
  沈麻子惊问道:“为么事杀不得?”
  三太太:“他的二房江玉莲是我要好的姐妹,刚才对我下跪,哭着求情。我已承诺了她,替赵老四开脱。你看我面上,放了他吧。”
  沈麻子脸又黑了下来:“放了他,讲得这么容易。他是这案子的罪魁祸首,一切鬼主意都是他出的。他将买来的那个烟花女子许了两家,分别得了那两家的彩礼。
  吴胖子和王老二打死烟花女后,本要投案自首。又是他出的鬼点子,叫他们私了,私自将烟花女埋进北门坟山乱里,前提是不准他们要回彩礼。你讲,赵老四可恶不可恶?”
  三太太道:“是可恶,但我己许了她堂客,叫你不杀赵老四。若是我的话在你面前起作用,你打几下就行了。”
  沈麻子还黑着脸:“不行!”
  三太太:“那就让他将两家彩礼缴上来,名义上是为前方将士募捐,暗地里你全部收进怀中。这总行了吧?”
  沈麻子想了一会:“这还讲得过去。”
  于是,三太太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嫣然一笑,袅袅婷婷地走了。沈麻子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咽了一口吐沫。
  沈麻子走回打赵老四的大堂,宣布道:“别打了,再要打,打死交不了差。住手!”
  当兵的连忙住了手,不解地望着团长。有聪明的就猜出刚才三太太来过,准是三太太吹了耳边风,沈团长才手下留情。
  
  牛家姐腿不能动,玉秀除了一日三餐送点乞的给她,另外还请了梅香回来照顾她。(梅香自与小刘老板有了苟且之事,锦鹏将她解雇了。现在没法,只好又将她请了回来。)
  锦鹏与玉秀俩人经营着饭店,比牛大姐做老板时,经营得还好些,回头客更多。
  晚上,玉秀做完事,夫妻俩吹灯上床后。玉秀总缠着锦鹏给她讲些时新事情,讲道:“你和那个老先生讲的学问真好听,再给我讲一些吧。我不识字,你给我讲一些,使我也有点学问。免得对客人讲话时,一点都不晓得本地的趣事,被人家骂我没见识。”
  锦鹏讲:“你要学习,真是太好了。这样,生意就会更好些。讲哪方面呢?还是讲讲当地的古事吧。我们背后那条河,你晓得它的来历吗?”
  玉秀摇摇头:“不晓得,我哪里晓得它的来历?”
  锦鹏讲:“布衣宰相石良(1319年——1394年),本县九姑乡新安杜溪人,宿松石姓三世祖。其祖父石兴宗是个很有个性的军人,受祖父影响,石良“幼习兵书,畅晓大义”。他生活在元未动荡年代,群雄纷起。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石良以保境安民为己任,招慕义勇,屯田养兵,筑墙设寨,保护一方平安,深得四乡民众拥戴。
  1361年,朱元璋率兵攻克江洲,石良率松滋义勇赴九江支援朱元璋,朱授统兵元帅留镇松滋。第二年,朱元璋被陈友琼围困鄱阳湖,一时弹尽粮绝,派俞通海来松滋向石良求援,传出“谁送粮,封宰相”的口谕。石良随即带人连夜开挖一条三十米的新沟,由龙湖直通前江,就是我们背后的河,又叫石良河,又名泾江。石良派船运粮,率部卒三千把粮草运送到明军手中。朱元璋得救,重赏石良,许待江山定下后再晋升相位。
  1363年,朱元璋又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石良率兵伏击,陈友谅中流矢而死,其部败退武昌。石良率部直捣湖广,全歼陈友谅残部。后在策应安庆、舒城诸役中均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一代大明名将。玉秀,我这样讲,你懂了吗?”
  玉秀点了点头:“这样讲,我还懂一些。你若咬文嚼字,我就一点也不懂了。”
  锦鹏亲了她一口:“睡吧,明天还要起那么早替客人煮饭呢。”
  玉秀接口道:“明天早上,那个常住我们店的游先生要乞了早饭赶路。他人真好,温文尔雅,讲话轻言细语,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不像别的客人,有些挑剔。他总是笑咪咪的。若是他愿意,我真想认他做干爹。”
  锦鹏沉下脸:“客人就是客人,不要搞这些名堂,干爹干妈的,我从来不喜欢。你晓得老年男子认干女儿的目的吗?不是好事,你好像一张白纸,不晓得这里面的污七八糟。以后,少提这样的话。”
  玉秀觉得委屈。但想到锦鹏念过书,见识肯定比自己强,就发嗲:”我又没有认他,你就讲这么多废话。以后,我不讲就是了。”
  锦鹏将身子一翻:“别讲话了,睡觉。”
  这里还没讲完,那里就打起了呼噜。
  玉秀的困意也上来了,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五更,玉秀就起来为客人煮饭。那时都作兴点洋油灯,就是今天用的煤油灯。玉秀要到灶下烧火,又要到锅上炒菜,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将煤油打翻了,煤油倒在了锅边。玉秀吓坏了,连忙将煤油灯扶起,但饭里己掺了煤油。这时,早起的客人己在洗嗽,再要换米煮,来不及了。
  这时,饭已园气。玉秀站在那里,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游民君准备乞饭了,他亲切地问:“玉秀,饭煮好了吗?我乞了好赶路,今天要走八十里路呢。”
  玉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站在那里如一根木桩,纹思不动。
  游民君再次问道:“玉秀,饭好了吗?我乞了还要赶路呢。”
  玉秀忽地哭了起来:“游先生:真对不起。由于看不清楚,将煤油灯打翻了,煤油掺进了锅里。这饭,这饭乞不得了。”
  游民君道:“不妨,我来看看。”
  将锅盖打开,一般煤油味道扑鼻而来,将玉秀熏得朝后一退。游民君也闻到了煤油味,但他装作没有闻到这恶心的味道,拿起碗来就盛饭。
  玉秀拉住他的袖子:“游先生,这饭不能乞,真的不能乞。”
  游民君笑道:“只要是饭,都能乞。你不必自责了,我乞了好赶路。”
  玉秀没法,只好随他盛饭。看着他皱眉咧嘴地往下吞,心中好不是滋味。她觉得对不起游先生,连忙到厨柜里找出一些能乞的东西,包了一包,塞进他的包袱里。
  游先生免免强强吞了一碗饭,实在乞不下去了,就对玉秀讲:“玉秀,谢谢你起这么早替我煮饭。我乞完了,该上路了。”
  拿起雨伞,背起包袱,快步走出了门。玉秀站在他背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为自己不小心犯的过错,对不起游先生而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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