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六）

　　  初夏时节小麦成熟了，姚清芳每天跟着李宝下地割麦子，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走了，中午回家简单吃点饭，又去割麦子，晚上天黑透了才回家。割麦子是很累人的，天一热姚清芳就吃不下饭。每天还要干那么累的活，没有几天就瘦了。麦子还没割完，姚清芳却又病了，看见饭就恶心呕吐。有时候在地里割着麦子就吐的翻江倒海的，要在地里歇上好大一会，才能缓过劲来。李宝看她这样就骂她，说她是装的，就是不想割麦子。姚清芳不跟他斗气，自己默默地在后边割着麦子。跟他们家麦地相邻的三嫂看出了门道，就过来问道：“四妹啊，你这样吐，有几天了？”姚清芳想了想说：“两三天了。”三嫂问：“那你那个，这个月来了吗？”姚清芳说：“没有，可能是累的吧？”“你个傻子，你可能是怀孕了，是不是闻到油味就恶心？”就想吃点清淡的东西？”“哦，我是想吃点酸的东西。”“你这是有了呀！看你个傻样，老四也是个楞货，不知道心疼人，快别干活了回家歇着去。”又冲着李宝喊着：“四弟呀！你过来。”李宝听三嫂喊自己就拿着镰刀走了过来说道：“三嫂，你不赶紧割麦子，还有空拉呱。”三嫂说：“你就知道割麦子，四妹有喜了，你还让她干活，不快让她回去歇着去。你没看她吐的那个样子，还能干活吗？”李宝斜眼看着姚清芳说了句：“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干。”姚清芳没说话也没动，就坐在那里。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李宝看她不动，就没再说话，回到自己割麦子的地方继续割麦子。姚清芳听三嫂说自己可能是怀孕了，她一点都没感觉高兴。没有就要当妈妈的那种喜悦，也没看出李宝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她觉得很无奈，这个小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她还没准备好呢！    
　　李宝在前边割着麦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自己要当爹了，要有孩子了。他飞快地割着麦子，把喜悦的心情都倾注在干活上。他自己也知道，姚清芳不喜欢他，他打她，骂她，作践她，就是为了发泄心里的不满。他一直觉得，姚清芳从心里就没的瞧得起他。他觉得姚清芳跟别的农村女人不一样，有种他说不出的感觉。他把这个归结于她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不会老老实实地跟他过一辈子。现在她怀孕了，也许有了孩子，姚清芳的心就能安分了吧？他加快割麦子的速度，想早点割完这块地里的麦子，明天陪着姚清芳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割着麦子，脸上的汗不停地流着，他直起腰擦着汗，一回头看见姚清芳还在那里割麦子，根本就没回家。李宝看着她挥舞着镰刀，脸上淌着汗珠，在那里默默地割着小麦。心里一下子涌起无名火，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话，这让他很恼火。恨不得过去踢她几脚。看着三哥跟三嫂还在割麦子，一边割，一边斗嘴磨牙，他们俩呢，就像互不相识似的各干各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一切都是姚清芳的错。     
　　天上没有一丝云，太阳热辣辣地晒着。姚清芳觉得天旋地转，心里知道自己受不了了，可是回家，她又没有力气。在地里坐了一会，就又去割麦子，心想能干一点是一点吧。正在挣扎着割着麦子，忽然眼前一黑，她晕倒在麦地里，什么都不知道了。李宝正在那里看着她割麦子，心里还在骂着她呢。就看见她一下倒在了地里，李宝拔脚就跑了过去，只见姚清芳倒在那里，双眼紧闭，他赶紧把她抱起来，赶快跑回家，把她放在炕上平躺着，又去打开窗户，让凉风透进来。他本想等姚清芳醒过来再去割麦子，又惦记着地里的麦子怕万一天气不好，那就坏了。想了一会，他去把自己的妈妈找来，让她陪着姚清芳。姚清芳醒过来的时候，婆婆守在她的身边。看见她醒了，心疼地说：“你这个傻孩子，身子不舒服，还下地干活，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姚清芳虚弱地笑了笑说:“没那么娇贵的，妈，我没事。”说着就要坐来。婆婆不让她起来，“还没事，都怀孕了，还去干活。”姚清芳说：“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三嫂说我是有了。”“明天让小四领着你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姚清芳说：“不用去了，活那么忙，等割完麦子再去吧。”婆婆说：“那不行，什么事也没有这事要紧。小四那个熊玩意，又去割麦子了，你想吃什么饭，我给你做。”姚清芳从炕上坐起来说：“不用了妈，我自己做就行了。”“那怎么行，我给你做点清淡的汤吧。”那天姚清芳的婆婆陪了她一天，第二天李宝骑着自行车带着姚清芳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还真的是怀孕了，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李宝高兴骑着自行车带着姚清芳在山间小路上飞驰，姚清芳心里觉得就像在做梦，这么说自己真的要当妈妈了？    
　　从医院回来，证实了姚清芳是真的怀孕了。婆婆说什么都不让她去干活了，看她反应的这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浑身无力，婆婆感到心疼。就让她在家躺着，她给她做饭吃。李宝却不高兴，他说那个女人不怀孕啊，就她娇气。还有好几亩麦子没割，想累死谁啊。姚清芳看他这么说，就硬挺着去地里割麦子。婆婆不让去，骂四儿子不知道心疼人，不知道女人的辛苦。李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妈妈的话还是听的。看妈妈生气了，就自己去割麦子。哥哥嫂嫂看姚清芳不能干活，割完自己家的麦子也去帮他们割。     
　　割完麦子，种上了夏庄稼。姚清芳的反应期也过去了，李宝说她就是装的割完麦子什么事都没了。夏天给庄稼除草，姚清芳一天都不拉的跟着去干活。虽然身子有点不适，可是李宝不知道心疼她，她也得忍着。孩子会动了，姚清芳心里才有了喜悦，她觉得找个不如意的男人是自己的错，孩子确实没错，他是她的血肉啊。她把一颗心都放在没出世的孩子身上了，有点闲时间，就给孩子做小衣服。心里描摹着孩子的模样，想着孩子是男是女呢？她希望是个女孩，她喜欢女孩，女孩乖巧听话。李宝自从姚清芳怀孕了，对她虽然不再说打就打，骂是改不了的。有事没事就骂她，姚清芳从不还口。就像不是在骂自己一样，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气，这样对孩子不好，她要有个好心情将来孩子的性格才能好。下雨天李宝就爱去别人家串门，姚清芳自己在家，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没有李宝在跟前，听不到他恶声恶气的叫骂。眼前清亮，耳根子也清净。真希望他一天都不回来，那样她一整天都感觉快乐。    
　　 夏天过去，秋天来到了，姚清芳的肚子越来越大。秋收时节，活又多又忙，姚清芳每天都得去地里干活，婆婆看她太辛苦，就让公公来帮他们干活，公公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姚清芳不忍心让他帮着干活，李宝也对爹说：“爹，你不用帮我们干活，我们自己能干了。”爹说：“我帮你干活？美的你，我帮你媳妇干活，没见她身子这么重，还干活，你想累坏她呀！”李宝说：“那有那么娇气，我妈说过，她生我的前一天还在干活呢。”李宝的爹说：“你妈生你们的时候，是在生产队，不出工，就挣不到工分，现在自己的活自己说了算，你看看谁家的媳妇大着肚子还下地干活？”李宝不说话了，也不说让姚清芳回家。    
　　 乡村的日子，就是这样，忙的时候，两头不见太阳。干完一年里该干的活，就不那么忙了。忙完秋收，姚清芳就在家里呆着干点家务活，回娘家住上几天。结婚快一年了，姚清芳回到娘家还是感到那么亲切。回了娘家就不愿意回自己家，妈妈说她，还没长大呢，这么恋妈。自己都快当妈了，还像个小孩子。姚清芳不能把自己受的委屈跟妈妈说，她不愿意妈妈为自己担心。她想，等生了孩子也许李宝会好点吧？     
　　 姚清芳整整一个冬天待在娘家，不回自己家。每天妈妈都做她爱吃的饭菜，她怀着孕，吃得多，爹看她吃什么都特别香，就去赶集给她买肉，买鱼，买排骨，让她吃，给她补充营养。李宝隔三差五来看她，她对他还是那样，不说好也不说坏。李宝在姚清芳的父母面前，倒是挺会说话，说媳妇给老人添麻烦了，要接回自己家去。姚清芳的妈妈不同意，她说：“我闺女这个样子，回家？你又不会做饭伺候她，你妈那么大岁数了，也不能让她去给儿媳妇做饭，在我这里，我伺候着方便。”李宝嘿嘿地笑着：“那不是给您老添麻烦吗？”姚清芳的妈妈说：“我自己的闺女，不怕麻烦。”李宝也就不再提接她回家的话了。一直快过年了，姚清芳才回到自己家。李宝看姚清芳回来了，就说：“你还用回来啊，在娘家住着吧。”姚清芳看看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去烧火做饭。李宝看她不说话，心里有气，又说到“回来干什么，你还有家啊？”姚清芳在遇到李宝唠叨的时候，就会给他个一言不发。李宝看她不说话，就过去推搡她，完全不顾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姚清芳怕他把自己推到了，伤到孩子，就贴着墙站起来，说了句“你除了骂我打我，还有什么本事？”一句话呛得李宝说不出话来，他举起手来说：“我就打你了，怎么样？你就是欠揍。”正要往前凑着要打姚清芳，他妈妈来了，看见儿子又在犯浑，就拿着一根棍子进来要打他。李宝看妈妈来了把举起的手放下了，蔫蔫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