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五）

　　  两个哥哥来的挺早的，姚清芳看见哥哥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想哭，又想笑。哥哥们倒没理会她的神情，他们觉得妹妹新婚是件很快乐的事。他们受到了李家人热情地招待。在他们家吃饭喝酒，喜气洋洋地说着话。吃完饭，她跟着哥哥回家，还是穿着红色的衣服，围着粉红色的围巾，她回家了。可是今天的她，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她了。她看着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家，觉得很亲切。虽然只离开了一天，却像离开了很久似的。姚清芳回到家就坐到自己屋子里的炕上，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默默地坐着，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李宝在外边跟哥哥家的孩子在玩，妈妈走进来问：“闺女怎么了？不高兴了？”姚清芳说:“没有啊，妈妈，我挺好的。”妈妈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对啊，你的眼睛怎么肿了，他欺负你了？”妈妈指着外边在跟孩子玩闹的李宝问道。“没有，就是从来没在外边睡过觉，不习惯，没睡着，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妈妈听她这样说放下了心“傻丫头，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妈妈说完走出去招呼嫂子准备饭菜招待客人。今天姚家也有客人来，姚清芳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邻居们都来喝酒，祝贺姚家的闺女结婚了。姚清芳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呆呆地想着心事，听着妈妈和嫂子高一声低一声地说话。没有人顾得上她，小侄子小侄女有时候跑进来跟她玩闹一会。村里的年轻的姑娘，媳妇来看她，跟她要喜糖吃，也跟李宝开玩笑。李宝笑嘻嘻地应付他们。姚清芳却很难笑出来 。她觉得自己不哭就不错了，哪有心情笑啊。   中午的时候客人都到齐了，他们开始吆五喝六地吃喝。姚清芳待在自己的屋里听着他们的声音，心里很烦躁。她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来到小河边看风景。小河结了冰，听不见哗哗的流水声，河边的柳树静静地挺立着，没有一点生机。她在河边站了一会，觉得冷了，才慢慢地走回了家。那天一直到三四点钟客人们才都走了，晚上他们就在姚清芳的娘家睡了一夜，李宝表现的挺好，没有折腾，老老实实地睡了。姚清芳也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就要回去了。她真的不想回婆婆家。可是结了婚，姚清芳就得跟李宝过日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磨磨蹭蹭地不想走，爹妈催促着才不情愿地走了。姚清芳跟李宝结婚以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她看不惯李宝的生活习惯，也厌烦他的大男子主义。李宝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被爹妈惯的说一不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对姚清芳也是这样，姚清芳听他的还行，稍有不顺，不是打就是骂。他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老婆就不能惯，越惯毛病越多。姚清芳在家的时候，那也是爹妈的宝贝，从没有挨过打，结了婚却要过这样的日子。她的心不平衡，感觉特别痛苦。不过她回家的时候却从没在爹妈面前诉苦，她不想让爹妈担心，李宝在去她家的时候也是爹长妈短地叫着，让姚清芳的爹妈挺喜欢。在她的家人面前表现的特别好也让她的家人挑不出毛病。     
　　姚清芳结婚的时候就快过年了，过完年就要开始一年的忙碌了。李宝让她下地干活，姚清芳结婚的时候，就说结了婚还要去教学。过了年没几天，学校的校长就来找姚清芳去学校给孩子上课，姚清芳，听了特别高兴。可是李宝说什么都不让她去，说整天靠在学校里，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在家养几头猪挣钱多。姚清芳坚持要去，李宝的脾气上来了对她大打出手。学校的校长再来的时候他把人家骂了出去，姚清芳当老师的梦想就此夭折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家当个家庭妇女，洗衣做饭，饲养家畜，家禽。 去地里下苦力干活，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     
　　姚清芳在家没干过多少农活，结了婚干起活有点吃力。李宝不管那些，他每天都让她跟他一起下地干活。干得不好就在地里骂她，有时候还拿着干活的工具打她。他妈看不过去就经常骂他，有时候也打他。看着姚清芳受委屈，老太太心疼。经常安慰她。说那个臭小子还没定性呢，等过几年就好了。村里人也议论，说李宝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不知足，不是打就是骂的。俩人是前世的冤家吧，上辈子姚清芳欠李宝的，这辈子还债来了。在农村男人打老婆没有人感到奇怪，许多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姚清芳长得漂亮，人也老实本分，可是也没人说李宝太多的不是。顶多议论几句就完事了。 他们觉得男人打老婆也是本事呢，出门说话也底气十足。如果怕老婆不光会被人笑话，出门头都抬不起来。   
　　 结婚三个月的时候，爹妈就跟他们分了家。以为分了家自己过日子李宝能对姚清芳好点，可是李宝不仅没好还变本加厉了。气得他爹也经常骂他，李宝对姚清芳的态度恶劣，对爹妈倒是挺孝顺。爹妈骂他从不生气，还笑嘻嘻地哄他们。嘴上说着，再不打她了，可是过后还是那样。他对姚清芳就一直是那样让人看不上眼，也不知为什么。姚清芳对他没结婚的时候，是没感觉，结了婚就是厌恶他了。虽然经常遭受他的打骂，也没让她改变对他的态度。他的一举一动她看着都觉得不舒服，看着觉得心里厌烦。李宝从小顽劣，虽然说是初中毕业，其实装到脑子里的知识也没有多少。关于书本上的知识一问三不知。对学习没有兴趣，却对农村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感兴趣。谁家的老公公骂儿媳妇啦，谁家的老婆跟着别人了，谁家的男人爱串门子，跟别人的老婆有一腿啦。他都爱去打听，也爱跟别人一起议论，议论的时候，嘴里唾沫乱飞。年纪轻轻的不喜欢读书看报，就喜欢议论村里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姚清芳听见他跟别人在议论这些的时候，心里就烦。他还爱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特别是那些比他年纪大的他叫嫂子的女人，她们一见了他就跟他说些下流的话。他也爱跟她们斗嘴磨牙，村里人不觉得有什么，小叔嫂子之间打打闹闹在他们看来很正常。说的那些话也不觉得是下流话，姚清芳觉得是下流话，有人觉得姚清芳太较真了，假清高，一个农村人讲究那些干什么。在农村，小叔子嫂子之间动手动脚，没人有说什么，他们觉得这很正常的。每天干活那么累，男人女人在一起磨牙斗嘴，就当消磨时间，缓解劳累，权当娱乐。姚清芳却是很厌恶他们这样，特别是李宝冷不防从背后抱住他叫嫂子的女人，用手摸着她们的的胸，嘴里说着，我摸摸馒头熟了没有的时候。她都觉得很恶心，加快脚步就走了。惹得那些开玩笑的女人说，李宝，你老婆生气了，快回家哄哄吧。李宝就会哼一声说，“我哄哄她，美的她，不挨揍就算她烧高香了。”看光景的人就哄堂大笑说:“李宝，你老婆长得天仙女似得，你还不珍惜，哪天她一生气跑了，你哭都没地哭。”李宝哼一声“她敢，我不打折她的腿。”姚清芳在前边听着李宝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别提有多气愤了。有时候真想骂他们几句，却又骂不出口。有时候几个女人合伙把他按在地上，给他脱裤子，他在地上躺着打滚，跟她们求饶。她更是厌烦到极点了，恨得牙痒痒。她知道自己不能容忍这些，也无法让自己平静地去面对这些。李宝也知道她讨厌他这样，可是她越讨厌，他越乐此不疲，也真是邪门了。      
　　 婚后的日子就这么无滋无味地过着，姚青芳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能不能走到头。她不只一次地想到了离婚，可是她也知道，离婚这一步是很难走过去的。她的父亲就肯定就不会同意，母亲呢，虽然心疼女儿，也不会支持她这么做的。哥哥们如果知道她受的委屈，会去把李宝打一顿，给她出气，也不会说让他们离婚的。离婚在八十年代的初期，还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家里有人离婚，全家人都会抬不起头来的。离婚这条路，在姚青芳这里是走不通的，也就只能是想想了。     
姚清芳有时候会想到死，觉得死了这苦日子就到头了。可是她觉得这么死了又不甘心，她的日子刚开始呢。爹妈还等着她孝敬，公公婆婆对自己还不错。她自己也觉得还没有活够呢，就这样结束生命，对自己也挺不公平。她麻木地过着日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呢？
　　姚清芳有文化，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孩子学习上遇到了难题都来找她解决。她每次都耐心地给他们讲解，一给孩子讲解难题，她似乎就像回到了课堂上，心里的烦恼苦闷都烟消云散了。话语也流畅温柔了，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还是自己。真想村里的孩子每天都来向她请教难题，李宝却看不得她这样，每次有孩子来请教问题，他的脸都拉的老长，姚青芳装作没看见，依然热情的给孩子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