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住院期间的各种检查，让春秀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因为几乎天天都要被人用轮椅推来推去地去各个部门，弄得她疲惫不堪，心情格外烦燥，她恨不能逃出医院这个鬼地方。或许是心烦意乱，也或许是被各种检查折腾得太累，春秀昨晚起开始发烧，虚汗渐起。6分上下的热度，在医生眼里算不上高，但比她在家时每天的3分热度要高不少，她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医生给她用上了冰袋，热度才有所控制，但一旦拿去冰袋，热度又会陡然上升，她只能听之任之。
　　孟兰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家与医院之间来回奔跑，她既要管母亲的饮食起居，也得照料住院的嫂子。孟兰每天上下午两次给春秀送些吃的，并将春秀的脏衣服拿回家洗，也够她累的。今天傍晚她又照例来医院，给春秀送来一罐黑木耳排骨汤，等春秀吃好弄好，闲聊了一会儿，她又匆匆赶回家。春秀望着孟兰的背影，不觉有些伤感，她恨自己拖累了小姑，让她整天没有消停。同时她又惦记起丈夫，假如孟波在家，多少也能起个帮手，给家里减轻些负担，然而，这些只能停留在她的梦里。
　　天色，随着太阳西下，慢慢地昏暗了起来，病房也渐渐趋于平静。春秀躺久了觉得无聊，便找出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听起歌曲来。仅听了一首，她便进入了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她睁眼一看，立刻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耿明站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姐，将你弄醒了。”耿明笑吟吟地说。
　　“没事，我只是闭目养神，谢谢你来看我。”春秀感激地看着耿明。当她看见耿明手里提着好多补品，不免又埋怨起来：“你也就来呗！还带啥补品？不是浪费吗？”
　　耿明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床下。
　　“你现在怎样？还好吗？”春秀亲切地问。
　　“我还是这样。姐，你呢？好些了吗？”耿明抿嘴一笑。
　　“我？好不了，整天就是查来查去的，弄得我跳楼的心都有，真后悔到这里来。”春秀说着，露出了一丝苦笑。
　　“姐，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听医生的，不要操之过急。”耿明安慰道。
　　“话是不错，可我哪儿能安心啊？孟波至今还没归案，婆婆眼睛又不好，我心烦着呢！”春秀忧心忡忡地说。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耿明问。
　　“还没有，只等判决了。”春秀又苦笑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耿明：“不说这些倒霉的事了。哎，我问你，我住院期间，这网店谁能帮我打理？”
　　“无所谓，谁都可以。你可以让孟兰帮忙，也可以让我帮忙打理，但只能是暂时的。“耿明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放心了，否则连这边的收入都要泡汤了。”春秀松了口气。
　　俩人聊了好久，耿明见时间已晚，周围的病人都已入睡，便要告辞。春秀坚持要送他到电梯口，耿明不好拒绝，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出了病房。
　　在走廊里，春秀轻轻问：“你和汪小琪的关系怎么样了？能定下来吗？”
　　耿明没想到春秀会问这件事，他的脸色霎时多云转阴，但碍于春秀的情面，他又不能不回答。所以，他挠着头发，吞吞吐吐地说：“我和她就这样罢，不冷不热的……好久没联系了……其实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从耿明的表情变化，春秀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略皱了一下眉，说：“耿明，不是姐说你，不要自我感觉良好。汪小琪虽然长相一般，但她其它方面还是很优秀的。人家女孩子能放下矜持，主动追你，你也应该放下臭架子主动点，我倒觉得你和她是蛮相配的。”
　　“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嘛！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我真的对她没感觉。”耿明无精打采地回答。
　　“既然你把我当成姐姐，那你就听姐姐一句劝，算啦！别抱幻想了，这世上的婚姻，绝大多数是凑合型的，只要看看还可以就行了……”春秀不厌其烦地劝说着。
　　俩人交谈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电梯口，等候着电梯。这时，有一位护士推着一辆医用小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见他俩，护士停住了脚步，朝春秀说：“29号床，你家属来了吗？”
　　“有事吗”春秀随口问。
　　“噢，王医生让你家属去一次，有事找。”护士淡淡地说。
　　“我能去吗？”春秀怯怯地问。
　　“最好家属去，这是他关照的。”护士说完，头也没回，推着小车走了。
　　春秀有些发楞，心里突然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根据她的经验，医生让家属去谈话，说明自己的检查结果肯定有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她只能猜，不能也不敢知道。电梯来了，门打开了，但耿明没有跨进去，他看着春秀陡然发沉的脸色，便猜出了几分，于是安慰道：
　　“姐，你别瞎想，也许医生是为别的事呢？比如医药费问题，比如提醒家属要注意的事等等，这些我都了解。”
　　春秀的脸色渐渐阴转多云，她笑了笑说：“没事，我只是在瞎想，孟兰要明天才能来，医生会不会着急？”
　　“要不，我替你去一趟？我就说是你弟弟。”耿明认真地说。
　　“这，行吗？”春秀迟疑地问。
　　“我看没问题，医生又不会让你出示证明。”耿明逗趣道。
　　春秀莞尔一笑：“那就麻烦你去一趟，不过，不管啥事，回来你得告诉我。”
　　“行，就这样。”耿明双手习惯地交叉在胸前，匆匆而去。
　　医生办公室在走廊的西面，耿明敲开了其中的一间，只见白炽灯下，一位秃顶略胖的中年男子，正在仔细观看一张X光片子，并做着记录。他侧脸看了看耿明，随口而问：“你找谁？有事么？”
　　“我是29床的家属。”耿明拘谨地回答。
　　“噢，你来了，请问你是29床什么人？”
　　“我是她弟弟。”
　　“哦，请坐吧！”
　　于是，耿明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王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检查报告放在台上，神色凝重地看着耿明：“是这样，叫你们家属来，是因为李春秀这次检查结果不太好。”
　　“哪儿不太好？”耿明不明白。
　　“她患了一种不太好的妇科病。”
　　“我不懂，医生你就明说。”
　　“她患上了卵巢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
　　耿明一怔，忙问：“什么是卵巢癌？”
　　“哦，简单地说吧！卵巢癌就是妇女的卵巢发生了病变。”王医生解释。
　　耿明顿时呆住了，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相信这事会发生在春秀身上。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那，那怎么办？她可是怀着孩子的。”
　　“是呀！我们感到很棘手，找家属来，就是要通报一下，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王医生无奈地说。
　　“这么说，她肚里的孩子有危险了？”耿明紧张地问。
　　“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保不住了，因为要开刀，还有后期的几次化疗。假如开刀和化疗顺利的话，她的生存期可以延长些，不顺利的话，就难说了，也许只有几个月。”王医生看着耿明，坦然而言。
　　耿明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他一把抓住王医生的胳膊：“求求你，医生，你们救救她好吗？她可是个苦命的女人……”
　　“这还用说？我们当然会尽力的。不过，癌症你也是知道的，世界难题，难以攻克。你回去千万别透露给她，否则，她也许等不到手术这一天。”王医生再三嘱咐。
　　耿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医生办公室的，脑子昏沉沉的，仿佛天快要塌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样面对春秀姐。在走廊里，他定了定神，勉强稳住自己慌乱的情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回到了病房。
　　春秀躺在病床上心神不宁，一会儿将耳机塞进耳朵听音乐，一会儿又走到病房门口四处张望。见耿明终于回来了，急不可待地问：“医生说什么了？”
　　“没事，医生说你血压有些偏高，让你多注意休息。”耿明随口编了个事由。
　　“是吗？医生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还要让家属去？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春秀嘀咕着，心里一块石头却落了地。
　　耿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姐，你也会说粗话啊？”
　　“这不是被逼出来的嘛！”春秀回答后，自己也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耿明看着春秀的脸色有所缓和，他也松了口气，但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欺骗了她，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忽然想起这事等不得，应该及时和春秀的家人联系，自己又无法替代。可他根本没有孟兰的电话号码，如果当面问春秀，必然要引起她的怀疑。怎么办？他捏着鼻子想了想，计上心来。他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一会儿放下手机对春秀说：“姐，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的借我用一下行吗？”
　　“有啥不行的？拿去吧！随便用。”春秀很大方地将手机扔给了他。
　　走廊里，耿明迅速翻查着春秀手机里的通讯录，很快，孟兰的号码跳入他的眼帘，他立即将电话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