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电话是春秀让婆婆黄宝珠打的，这时候，她正倦缩在医院的病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自从前几天为了保胎，春秀拒绝医生建议她做CT检查，只是打了2瓶点滴后，便匆忙回了家。输液，让她暂时摆脱了疼痛，她又和没事一样忙碌起来，出摊做生意、网店营业员、给婆婆洗衣做饭等等，什么事都干。可仅过了两天，也就是昨天，她正准备洗衣服时，肚子抽筋似地又疼痛起来，她感觉不妙，于是捧着肚子艰难地来到婆婆那里。黄宝珠见情况不妙，赶紧叫来了邻居女孩小玉，让她帮忙一起用小三轮车，将春秀送到了医院。有意思的是，给春秀看病的，恰巧又是那位眼镜医生。
　　“怎么又是你？还是肚子疼吧？”眼镜医生有些惊异。
　　春秀无颜以对，侧脸转向墙壁，默不作声。
　　“医生，上次是我们不对，没听你的话，这次你就行行好，再给她看看吧？”黄宝珠扯着眼镜医生的胳膊，央求道。
　　眼镜医生咧嘴一笑：“大妈，你松手，我不会不管的。不过，我看她这肚子疼，得住院全面检查才好。”
　　“住院检查？”黄宝珠一怔，将脸转向春秀：“你看怎样？”
　　此时的春秀，已别无选择，只得忍着疼痛，无力地点点头。
　　“那好，我就开住院单了。等一会儿，你们拿这去办住院手续，交押金。”眼镜医生说着，取出一叠住院单，刷刷地写了起来。
　　“医生，押金需要多少？”黄宝珠小心翼翼地问。
　　“五仟。”
　　“今天没带这么多，明天再付行吗？”
　　眼镜放下手中的笔，想了想说：“这样吧！她先住进去，手续明天上午再来办，因为住院手续和押金是不能分开办的。”
　　“哦，那谢谢你了，医生。”黄宝珠朝眼镜医生投去感激的一瞥。
　　春秀始终没言语，她已经疼得说不出声，捂着肚子呻吟着，但眼镜医生的话，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
　　这时，护工推着一辆带有轮子的担架过来，将春秀抱上担架后，缓缓地朝病房而去。病房在医院的六楼，要穿过长长的通道，护工来到通道的尽头，正欲登上电梯，却不慎与从电梯里出来的一个小伙子撞了个满怀。小伙子打了个趔趄，扶住担架才没摔倒，他正欲斥喝护工，却一眼看见了躺在担架里的春秀，不由得惊叫起来：
　　“春秀姐，怎么是你？你怎么啦？”
　　春秀勉强睁开眼睛一看：“耿明，你怎么也在这？”
　　“我是来看望同学的，也住在这医院。”耿明说。
　　“哦，我是肚子疼，医生说要住院检查。”春秀回答。
　　“那你得好好检查，别再耽误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耿明关切地看着春秀。
　　“你工作很忙，就别来了，我没事。”
　　“不行，我肯定来，春秀姐，你得等我啊？”耿明叮嘱。
　　耿明走了。春秀突然从担架上转过脸，看着耿明的后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直到第二天傍晚，孟兰才匆匆赶来，一脸的倦意。当她走进病房四处寻找春秀时，春秀一眼看见了她，声音微弱地说：“孟兰，我在这。”
　　“嫂子。”孟兰一下子扑在了病床上，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别哭，孟兰，我只不过是肚子不舒服，现在好多了。”春秀抚摸着孟兰的头，温柔地说。
　　“孩子不要紧吧？”
　　“医生检查过了，没事。这几天要打点滴，点滴对胎儿没影响。”
　　“哦，那就好。嫂子，你为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
　　“这还不是应该的？以后，等你有了孩子，你也会这的。”春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才不要孩子呢！太苦了。”孟兰哽咽着，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
　　姑嫂俩聊了一会儿，就到了病房晚餐时间。医院的小餐车，从这病房推到那病床，将不同的饭菜分发给病人。春秀订的是素什锦加红烧鲤鱼，以及一份榨菜蛋花汤。孟兰给拿来想给春秀喂一下，春秀摆摆手说：“你吃吧！我现在没胃口。”
　　“那你饿了吃什么？我看你还是趁热吃了吧！”孟兰端起碗又欲喂。
　　春秀把碗推开了，说：“还是你吃了吧！我真的不想吃。如果饿了，我还有牛奶和饼干。”
　　孟兰只好端起饭碗自己吃了。吃了几口，只见春秀盯住她问：“孟兰，你这次去开河，除了工作外，你打听过你哥的下落了吗？”
　　一听这话，孟兰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把饭碗搁在一旁，擦了一下眼泪，说：“嫂子，别提了，我哥他不想回来。”
　　接着，她将自己到开河市打工如何受骗，以及偶遇胡真真，又如何与孟波通话的情景，从头到尾叙说了一遍。听着孟兰的诉说，春秀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心情异常沉重，她拉着孟兰的手说：“算了，强扭的竹竿容易断，随他去吧！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责任了，他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非走悬崖峭壁，也由不得我们，只能听天由命。我们还要生活下去，天塌不下来。”
　　春秀安慰着孟兰，这时，只见一位护士端着盘子轻盈地走来，对着春秀的病床喊道：“29号床，住院部来电话，让家属明天一早去一趟………”
　　
　　第二十三章
　　
　　当春秀住院检查时，孟波已经在某县城的一家旅馆里呼呼大睡。县城离开河约70多公里，
　　隶属开河市，由于地域偏远又靠近山区，孟波觉得比较安全，暂且把这儿作为自己的落脚点。虽然这里比不上开河生活交通那样方便，街上行人也不多，但给他隐身藏匿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孟波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虽然这儿给他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但他还是处处小心事事提防，唯恐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他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这只号码是他赶在实名登记之前买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很幸运。旅馆是一家私人开的黑店，连身份证都免了，只需要押金，相当的随意。他在旅馆一直睡到下午2点多钟，是胃里的馋虫将他唤醒的。他慵懒地套上一件大汗衫，无精打采地晃悠在街头，打算买点吃的打发肚子。在一家包子店，他买了几只菜包子捧回家，路过一家小超市时，无意之中瞥见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出于好奇，他也挤进人群想看个究竟，可一看，却发现是一位比自己母亲年龄大得多的老太婆，倦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身边散落着一些物品，，似乎是刚从超市购物出来。
　　孟波扫视了一下人群，发现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只是漠然地围观，他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出于本能，他蹲下身轻轻地拍了一下躺着的老人：
　　“阿婆，你醒醒，你哪儿不舒服？”
　　一连问了几次，老人才蠕动了一下身子，声音微弱地说：“我头晕，想吐。”
　　“要不要送你到医院看一下？”孟波关切地问。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医院？
　　“不了，谢谢你，小伙子，我只要躺一会儿就行。”老人摇了摇手。
　　“阿婆，你这样躺着也不是事，太阳这么毒，要中暑的，我扶你起来好吗？”
　　老人总算同意了。孟波将她扶起，可老人站不稳，摇摇晃晃又欲倒下，被他一把抱住，他这才发觉老人是个瘸子。老人不仅腿有些跛而且身体臃肿，孟波根本抱不动，于是他将眼光投向了人群：“谁来帮忙一块扶一下？”
　　这时，总算走出来一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二话没说，上前挟住了老人的左胳膊，将她慢慢扶起。
　　“阿婆，我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孟波又问。
　　老人还是摇摇头：“不了，我只是一时头晕，没站稳才摔倒的，现在没事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孟波说。
　　老人这次没拒绝，她任凭孟波和另一位小伙子搀扶着慢慢往前走。由于是下午，太阳很毒，温度也很高，孟波怕老人中暑，于是拦了辆出租车，把老人送到了目的地。其实，老人的住处并不远，一个起步费就到了她的家，老人千恩万谢又要将车费给孟波，被他拒绝了。
　　一个折腾，回到旅馆已是下午4点钟，孟波这才发现自己所买的包子，不知怎么给弄丢了，他只得又出门买了一大包方便面，带回旅馆填饱肚子了事。
　　在逃亡的路上，自己还能做一件好事，孟波感觉很好，躺在床上哼着歌曲，有些洋洋得意。他甚至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好人，只不过一时糊涂犯了错误。金无足金，人无完人；谁不会犯错呢？老百姓会犯错误，伟人也会犯错误，这有啥大惊小怪的？于是，他痛恨起公安局来，恨他们小题大做，让自己无法安宁。想着想着，他突然一个鲤鱼翻身从床上翻了下来，从床底下拖出拉竿箱，捧出一本旧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上。他不为别的，只是出于一时好奇，想从网上查查看，是否真的有自己的通缉令？
　　旅馆里的网络虽然是免费的，但网速实在不敢恭维，慢似蜗牛，孟波弄了好长时间，才进入公安系统的网站。他终于从通缉令的网页、一大堆被通缉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里，找到了自己的照片。这是一张编号为3位数的照片，是他原身份证上的照片，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眯缝着似笑非笑，太像个逃犯了。他对自己身份证上的这张照片，从来是不满意的，当初没考虑周全，就随意拍了一张，想不到今天却成了被通缉用的照片，他感到很悲哀。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的通缉令只是放在了B级，而且在最后面，不太引人注意，这让他又产生了朦胧的侥幸心理。
　　“啪嗒”一声，孟波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他抽起了烟。青烟袅袅，愁绪万千，他又开始想家了，不知妻子和母亲过得怎么样了？他真担心自己的事连累春秀。虽然自己是个落魄之人，但他最牵挂的还是家，一种强烈的欲望始终在他心里围绕。不知不觉，烟蒂猛然灼着了他的手指，他慌忙一抖，用脚将烟蒂踩灭。“妈的”，他心里骂了一句，手抚着发疼的手指，又匆匆地打开了电脑。
　　进入QQ空间，孟波发现春秀的QQ头像是暗着的，她似乎没在线，而且日记依然停留在原先的那些内容，没有及时更新，他顿时有些失望。忽然，他看见胡真真的QQ头像亮着,他踌躇了一下，在对话栏打出两字：“你好！”，没想到对方没反映，他有些纳闷，正欲退出登录，胡真真却来了答复：“孟波，你在哪儿？为啥要关机？真急死我了”
　　孟波啼笑皆非，他立刻回话道：“我已经不在开河，而且换了手机卡号。没办法，要防范警察。”
　　“将你新的卡号告诉我，我打电话给你。”胡真真直言道。
　　“再等等吧！以后有机会告诉你。”孟波耍了个心眼。
　　“为啥？难道你对我不放心吗？”胡真真不悦地问。
　　“不是，怕警察知道。”孟波如实说。
　　“随便你，不过我要告诉你孟波，你的事，你妹妹已经全告诉我了。虽然你没对我说实话，但我不怪你，因为谁都难处，谁也都会犯错误……”胡真真情感真挚地打出了一串长字。
　　孟波有些感动，他手指滞留在键盘上，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胡真真对他确实很好，不仅体现在肉体上对他的付出，而且在他落难的时候收留了他，虽然胡真真当初对他的事并不知情，他却伤害了她，甚至已经将那顶“窝藏罪”的帽子，无形之中戴上了她的头顶。他自知有愧，却又无法回报。面对胡真真的真情实意，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回去吧！孟波，你还犹豫什么呢？东躲西藏也不是个问题，你逃得初一，难保逃得了初五。还是主动投案自首，或许能得到宽大处理。”胡真真见孟波沉默不语，又打出一串长字。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回去我这一生就完了，春秀难保不和我离婚。”孟波终于吐出了心里话。
　　胡真真恼火了，她不客气地说：“放屁！你以为你逃在外面，春`秀就不能和你离婚了吗？呸！她如果愿意，现在就能离。另外，我告诉你，春秀现在被你气得住院了。”
　　“你别蒙我？春秀的情况我心里有数，离产期还早，最多也就是犯个头疼脑热的，没事。”孟波自以为是地说。
　　“我看你脑子大概进水了，真是个顽固不化的东西，春秀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胡真真骂道。她气得索性下了线，关掉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