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四）

　　姚清芳拗不过爹，就在二十四岁的那年春天，跟李宝定了亲。姚清芳说不上喜欢李宝，也说不上讨厌他。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对他。她觉得跟谁定亲都是那么一回事，就是两个人，以后一起过日子。虽然心里渴望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可以让她过一种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这样的人在哪呢？也许只能在梦里遇到吧？定了亲的姚清芳还是每天去小学校给孩子们上课，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她的心里才觉得快乐。别人拿她定亲的事跟她开玩笑，她也只是笑笑不说什么。有人说她女婿怎么怎么样，她也不多说什么。她整天忙着教孩子，忙着学校里的事，让自己不去想起自己的亲事。想起来就无限的惆怅。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想起将来心里一片茫然。李宝倒是挺开心的，有事没事的就往她家跑。来看她，他倒是挺高兴，找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村子里许多年轻人都眼热他。那时候刚刚生产责任制，开始一家一户自己单干。爹爹的干劲十足，整天在地里忙活着。李宝来到了，就去地里帮爹爹干活。五大三粗的汉子，什么活干起来都有模有样。叫起爹妈来也甜，爹妈都喜欢他，只有姚清芳对他不冷不热的。爹在背后没少骂她，说她不知好歹。姚清芳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冷性子的人，对男人没有太多的奢望。李宝不管她的态度如何，自己该来还是来。她呢，到了过节的时候也得去李宝家走走，那是规矩。她到了李宝家，李宝的爹妈对她那是非常亲热的。老两口没有女儿，看见媳妇就特别地喜爱。姚清芳长得秀气，又有文化，说话也好听。也不挑三拣四的，也不会跟婆家要这要那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她来了就帮婆婆烧火做饭，吃完饭，就跟婆婆聊天，要不就跟妯娌家的孩子玩，一家大人孩子都喜欢她。有时候李宝也会叫她出去走走，到村子外边的山路上看看风景。碍于面子，姚清芳也会跟他出去。出去了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村里人见了，打趣李宝“哎！李宝，领着媳妇出去玩啊？”李宝乐呵呵地回答“是啊！”有爱开玩笑的人说：“李宝，你媳妇，真俊，配你可惜了。”李宝就说：”谁叫咱有福气呢！”姚清芳听他这么说，心里特别反感。也不好说什么，就闷头往前走。李宝赶上她就去拉她的手，姚清芳，就把手放到衣服口袋里，不让他拉。李宝有时候趁没人的时候想亲亲她，她就赶快往前走，不让他得逞。李宝有时候让她气的咬牙，心里想，你等结婚以后再说，那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姚清芳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未来的日子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望。
　　那年的冬天，他们结婚了。姚清芳没有跟他们家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结婚以后还能教书。婆婆家也都答应了，说，他们村的小学正缺老师呢，她来了正好可以去教孩子们。结婚的时候正是冬天，到处都是白皑皑的大雪。李宝一大早就来了，骑着崭新的自行车，穿着新衣服，喜气洋洋地准备接新娘子。姚清芳穿着红色棉袄，黑色的棉裤，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本来妈妈是要她穿一条红花的棉裤，说那是福裤，穿着一辈子有福气。姚清芳说什么都不穿，妈妈却一定让她穿，姚清芳拗不过妈妈。没办法，就在棉裤的外边又穿上了一条黑裤子。一双红色高跟鞋，刚刚流行的新式样，是李宝在县城给她买的。她开始也不想穿的，妈妈逼着她穿上了。一双长长的辫子扎上了红色的绸带，头上围着粉红色的拉毛围巾。嫂子看她打扮好了说：“瞧俺妹子，本来长得就好看，打扮起来更好看。”姚清芳看着镜子里那个漂亮的人儿，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自己了。拜别了家人，跟着李宝走出门，俩个哥哥去送她。一路上车子根本不能骑，只能推着走。姚清芳也只得跟着走，她想着一辈子都走不到才好呢！别人结婚都非常高兴，只有她高兴不起来。李宝看她穿着高跟鞋走路不得劲，就让她坐到车后座上自己推着她。姚清芳说什么都不肯，哥哥说：“你就坐上吧！你这么走什么时候能走到啊？我们一人推你一会，能走快点。”姚清芳听哥哥这么说，才上了车子后座，让他们推着车走。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走到了婆婆家，刚到村口，李宝的哥哥就赶快放鞭炮。妯娌，孩子都站在那里迎接她。
　　结婚那天，闹闹嚷嚷的，姚清芳的心也乱糟糟的。不知什么是滋味，哥哥吃完饭就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真想跟着哥哥一起走，她想自己的家，自己住过的那间小屋子，自己教过学的小学校，还有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现在她坐在这里，心却飞回了家。虽然这里就是她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她却感到很迷茫，觉得像是在做梦。觉得特别不真实，看着陌生的一切，新的家具，新的被褥，新的窗帘，新的，什么都是新的，还有自己也是打扮一新，还有那个进来出去，一脸喜气的李宝也穿戴一新。可是她的心情却是无比的凝重，她却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那个从今天起就要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人，也不是她喜欢的。她心里感到很无助，这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也怨不了别人，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坐在新房的炕上，迎接着来看新媳妇的人，姚清芳觉得自己的腿都坐麻了。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所有的人都走了，姚清芳可以伸伸腿，好好呼吸一下了。外边呼啦又涌进一帮小伙子来闹洞房，姚清芳看见那么多年轻的小伙子头都大了，她听别人说起过，闹洞房的事。自己从没往心里去过，今天他们进来，她一下子蒙了不知道怎么应对。小伙子这个叫嫂子，那个叫嫂子，她分不清谁跟谁，只是机械地答应着，他们要抽烟，她就给他们点烟，他们要吃糖，她就给他们剥糖。吃完糖，抽完烟，他们就开始闹腾的厉害了，这个要她跟李宝亲嘴，那个要她跟李宝碰头，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看着李宝希望他能制止他们的闹腾，可是他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觉得挺有趣，让姚清芳心里特别反感。他们看姚清芳没有反应就一涌向前，把她围在中间，这个扯着她的辫子，那个拉着她的衣服，有一个人直接把手伸向他的胸前去摸。姚清芳看他们这么过分，翻脸了，一巴掌打到了那个摸她的人的脸上。他们一看她翻脸了，都住了手，嘟嘟囔囔地走了。李宝陪着笑脸送他们出去，看着他们都走远了才回来关上了院门。
　　李宝回到屋里，脸上带着怒气跟姚清芳说：“你看看你，把他们惹得不高兴了吧，闹洞房，闹洞房，他们闹就闹吧，你还翻脸了，以后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姚清芳生气的说：“他们也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文明。”李宝站在炕前看着姚清芳说：“过什么分，都是这么闹的，别人能受得了，你就受不了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的人呢，碰不得，摸不得。”说着就脱鞋上炕，上炕就把姚清芳抱在怀里去亲她的嘴，姚清芳反抗着不让他亲，李宝的力气大，紧紧地抱着姚清芳，姚清芳怎么也反抗也无济于事。她闻到了李宝嘴里浓重的酒气，被他熏得恶心。可是她的嘴已经让李宝的嘴堵上了，吐也吐不出来，姚清芳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新婚之夜，李宝用他的力气征服了姚清芳。当他心满意足地睡去的时候，姚清芳哭了，她哭了整整一夜，眼泪把新的枕巾都湿透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姚清芳就起来了。今天还有客人来喝酒，姚清芳起来的时候，婆婆正在门外等着开门呢。听见姚清芳起来了，就轻轻拍了一下门。姚清芳出去开了院门，叫了一声妈。婆婆看见她红肿的眼睛，问到:“怎么了，那个臭小子昨晚欺负你了？”姚青芳低声说:“没有。”说完就走进屋子。李宝也起来了，穿戴整齐，正站在外屋地上抽烟。看见姚清芳走进了屋子，他没什么反应，看见了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叫了一声:“妈，你起的够早的。”李宝的妈横了他一眼低声问:“你昨晚欺负她了？”她手指着里屋，李宝嘿嘿一笑:“妈，你别管了，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刚结婚，你就不能让着她点。”李宝听妈这么说不高兴了“妈，你知道什么，她就是欠收拾，昨晚人家来闹洞房，她翻脸了。有她这样的吗？让我多没面子。”李宝的妈妈听儿子这么说也不高兴了“那帮人闹的也太过分，你不说帮着自己媳妇，倒帮外人，你个二虎子。”妈用手点着儿子的脑门，数落着。李宝见妈妈生气了，自己也不再跟妈妈犟嘴了。走到外边去迎接来的客人，今天是姚清芳的哥哥来接新婚夫妇回门的，他们才是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