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作品名称:巨浪滔天 作者:云端轻舞 发布时间:2016-02-19 17:34:30 字数:5674
通过调查“7·28”矿难事故,温书记的“一把火”,在把纪检委全体官员烤得热乎乎的同时,深深地震撼着李全这个贪欲胀满的人。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除了无奈接受调查连床也不想下了。这不,太阳一竿子高了老婆早已出去了,他还爬在床上胡思乱想:多少年来,自己行贿受贿一直风平浪静,没想到“7·28”矿难事故后露出了马脚。也许当初那一千万扶贫资金落实到桦煤集团董事长杨大明手里,设备更新了就避免今天的问题发生了;也许陈浩那个兔崽子不要调来桦林矿难调查组就不会有担惊受怕。一千万扶贫款杨大明一直没有捅明,小子够意思。可他已经被抓了,能不能撑下去还是未知数。唉!起床吧,总不能担惊受怕到连床也不起了。他怨自己从小命苦,怪继父赶他离乡背井受尽了磨难。甚至怪怨到权力到了他手里没有得到很好地在阳光下监督和制约,才有了在背阴处运作的机会。自己把权力作为个人谋私的工具,难道法律和制度就没有一丝丝漏洞?想到此,他抽了一下鼻子,鼻子两翼出现两道深壕,嘴角随着上歪,露出白骨似的烤瓷牙。他笑了,仿佛为自己贪腐找到了理由。起床!一翻身,他的嘴咧开了,“哎呀”手不由地按住了小腹:“怎么又疼了?”他咬着牙穿好了衣服,下地溜达溜达,好似地不平了,疼得腿都瘸了。他心里害怕了:是不是得大病了?他低下头又解开裤子,提出他那“二寸半”细看起来,看到尿道口有黄稠沾液流出,并且含有臭味。他心里一紧张,鼻子上的紫疱都冒汗了:哎呀,不得活了!
“叮铃铃,叮铃铃”他的手机响起来了。“谁的电话?又是纪检委的电话?还要自己上去接受调查。”他在自言自语后,赶忙跑过去拿手机。“哦,跑这几步不瘸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拿起床头柜上手机的同时双脚在原地踏了几下,那样子是试验胯下有痛感没有。没有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奇怪了,这痛感来来去去就如风,什么病?心病,吓出来的心病。一想那些事就吓得蛋疼,他自己嘲笑自己了,与其怕成这样,难道就没有办法试一试了?他拿起手机愣了几秒钟,手机又响起来了,他连谁的号码也没有看就放在耳边:“我,我,我一会上去,我愿意自我检讨,我愿意接受组织给予的一切处罚!”
“李书记,是我,我是王大夫,你女儿心情不好,你上来一下!”
他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是王大夫,他伸起手“啪”一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随着嘴角抽起:“李全啊李全,你得了调查恐惧症了,这下好了,女儿和王大夫也知道自己的事了,瞒不住了,唉!
李巧又闹情绪不吃药了,王大夫打了李全的电话。打电话期间李巧在身边,王大夫故意拔高音量。李巧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她知道父亲犯事了,情绪更激动了:“给我父亲打什么电话,我不想见到他,不想见任何人!”她那样子如同一只孵化小鸡的母鸡,摊在床上,被子围在腿上。头发散乱,脸色煞白。翻起白眼珠看着王大夫。
“不会是你真心话吧?”王大夫轻视的口气。
“什么意思?”
“你想见的人不想见你,是不是,我没有说错,你喜欢那个穿制服的男人,叫,叫什么浩来者?就是想掐死你的那个男人!”王大夫斜看了李巧一眼,手托住了下巴,思考的样子,突然恍然大悟,指着李巧,“对,对,叫陈浩的法制工作者?”
“对个屁,我,我不喜欢他!”李巧背过了脸。
“是他不喜欢你,不是你不喜欢他!”王大夫坐在床沿。
李巧听到王大夫话说穿了,驳了她的面子,顿时转过头瞪大眼睛:“你管得太宽了,喜欢不喜欢与你何相干,你是谁?一边去!”
“你这个女人真是属猪八戒的,倒打一耙,要不是我死缠烂打跟着你,说不定你那天就去阎王那里报到了。看那个叫陈浩的气愤样子,恨不得一下子掐死你,可见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我……我不但做你医生;还做了你保镖……”
“我,我,我的情况你不了解,你不要这样说我,王大夫!”李巧对着王大夫少气无力抬起手,被子蒙在头上。
李全没有到病房看女儿,是打了王大夫的电话和王大夫在办公室聊起来。王大夫还说了这样一句:女人可以为真诚和真爱而动情,可有时也因为真情而失去应有的理智,做出一些失去常态的事情。
李全听到王大夫的话,明白了女儿为什么闹情绪的原因。他唉声叹气:这下与陈浩之间更加加深了矛盾,我的傻女儿啊!
他换了无菌服还是去了病房,一进门,看到女儿在床上被子蒙得严严实实。他揪开被子,女儿脸上泪痕斑斑,没有以往的模样,就像霜打了的青苗。他的心绞痛了:这个时候自己又出事了,他声音颤颤巍巍喊了一声:“巧!”
“爸爸!您没事吧?”
“没事……”他点了点头。
“爸爸,真的?您要好好检讨自己!”
女儿一句话,脑子一晕,他差一点摔倒:自己的事女儿真的知道了,但他强做镇静,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不想,他说:“巧,你说过做事有分寸,不让父母操心,你忘了嘛?”
李巧听到爸爸的话,马上脑子里想起曾经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过:我做事有分寸,你们放心吧!爸爸叮咛一句:这是你说的,不要忘了。想过这些,她干涩的眼睛挤出一串串泪珠:可惜没有卖后悔药的。
“爸爸,对不起,我让您操心了,对不起!”李全摸着女儿瘦弱的肩头,泪如雨下:“说对不起的是爸爸,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就在这个时刻,就在女儿面前,李全才能感觉到自己有罪。
陈老二的病情很快好起来了,真是应了老百姓口中那句话:穷命贱,阎王老子看不起;富命贵,阎王老子常惦记。儿子工作恢复后,生活也改善了。中午,他在炉子上温一小杯酒,摆一叠花生米或者鸭翅什么的,坐在小饭桌旁津津有味品尝。陈浩辅导儿子完成作业要上班了。陈老二唠叨起来:“浩子,小美姑娘怎么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了,你们还不结婚啊……”陈浩听到父亲又要提起小美,他赶忙打断:“爹,我去上班了,换衣服去了!”
“浩子!”陈老二又喊了一声,他心里惦记儿子为什么还不结婚,他清楚小美快到生产期了,但他不敢直接问儿子,从儿子一提起小美就躲闪的情况看,好像二人没戏了?
“爹,不要忘了炉子加碳,不要节约,我去换衣服上班了!”陈浩说。他总是打远父亲的话题。其实,说起小美,他的心里很难受,回去换衣服上班,他却走到了出租区门口发呆。他望着远处,初冬第一场雪,天地茫茫连成一片,桦林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刺骨冷风吹来,雪花飞舞于空中,飘飘洒洒落地。吹在他脸上冷冰冰的一下子就融化了。对面公园电线杆上的一对候鸟,彼此依偎,交颈汲取温暖。
颐锋公园里,男男女女有的跳舞,有的打球,有的谈情说爱。猛然间,一个穿着花格子长裙长筒靴的长发女孩苗条背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里一惊:小美,走了过去。当他拉住人家衣襟又一句:“小美,你在这里,知道我好想你嘛!”女孩回过头白了他一眼:“认错人了,放开!”推开了他的手。那羞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好像有人抽了两个耳光火辣辣地烧。他按住脸蹲在了公园靠大路的石凳上。
“小陈!”有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随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那声音极其温和。他抬起头看到是李全站在他面前,头上戴了一顶灰色毛呢帽,穿着一件灰色夹克服,蓝色裤子,褐色皮鞋,脖子里围了一条白色围巾。他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陈浩。陈浩感觉很意外:李全来干什么?他心里很不自然。看了李全一眼:“李书记您也来这儿的公园锻炼?”他从李全戴着黄色的眼镜片的眼睛里也看出了他是有备而来。李全背勾手站着,挺了挺胸脯,又对着陈浩歪下脑袋:“小陈,我锻炼是有时间的,中午不锻炼,我来看看你。”陈浩听到李全的话嘴角翘了一下:猜对了,老东西果然有花招了。他站起来对着出租区走回,李全跟在了后面。
“李书记,我有什么好看的,您让我有点‘感动’了!”陈浩讥讽的语气。
“小陈,说话和气点,我们以前是有一点小误会,现在不是过去了吗?人的眼光要向前看,不要老是抓住过去不放。”李全说着按了一下上衣兜,又摸了摸鼓鼓的腰际,眼睛打量着出租区。
“谢谢李书记开导,不过,我敢抓住谁不放啊,不敢!您这是?”陈浩站住了脚步,看着跟来的李全。
李全也站住了:“怎么,小陈,我去你家坐一坐不至于让你讨厌吧?”李全扶了一下眼镜框。
“李书记,你看出租区院子也很狭隘,我家里不但狭窄还邋遢,您不用回去了,工作上的事我们去办公室谈。”陈浩真的不知道李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陈,小女对你做得那些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李全突然来了这一招,陈浩纳闷了:这个老东西单纯来替女儿道歉?
“爸爸,我上学了!”是小宝跑了出来。后面跟着陈老二。陈浩怕李全在父亲面前说穿他和小美的事,他对李全挥挥手:“此事不提了!”
“浩子,这是谁啊?说啥了?”陈老二一边给孙子背书包一边打量着李全。
“爹,没事,啥都没有说,您回去吧,您刚刚病好了,回去吧!”
李全看明白了这就是陈浩的父亲和儿子了。看到陈浩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可能就是回家换下了制服伺候父亲和儿子。女儿捣乱了他的婚姻泡汤了,他的心里确实有点内疚。习惯性摸了一下鼻子上的紫疱:“小陈,有个好姑娘结婚吧!”陈浩听到李全这句瞪了李全一眼,那意思是制止他再说下去,李全反以为说错了什么,还要解释什么?陈浩转头看着父亲,发现父亲活脱脱一个痴呆人张开嘴巴上下打量李全,李全那个摸紫疱的动作又一次让陈老二发呆了……
“爹,发啥楞了,回家去吧,病刚刚好,怕凉!”陈浩又一次提醒父亲。
“浩子,爹认出这就是李书记了,快,快让李书记回家坐一坐!”陈老二忙着开门。
进了屋子,陈浩招呼李全坐下。算客厅太小摆着好多书,算书房还是放着几张凳子和一个茶几的小屋子。这个屋子没有取暖设备,就父亲和儿子的房间烧了炉子。陈老二特别热情地倒水,拿起抹布擦了擦凳子。李全看着陈老二说:“老哥不要忙乎了,坐下吧!”陈老二听到李全的话心里热乎乎,凄切切的。
“爹,您到自己房间取暖去,我们有正事谈!”
李全也看着陈老二,陈老二看了一眼李全:“好,你们唠嗑去,我出去了!”说完,出去了,但他躲在门外偷听二人到底谈什么。
李全坐在生硬的冷板凳上,周身都凉飕飕的,唯一暖和的就是冒起白气的水杯,他不时双手摸上去。这个冷板凳啊,坐得他胯下又开始反对了。他拧了一下屁股,企图坐舒服一点,没有防备“嗵”一声,屁股坐偏,凳子失去平衡仰面躺在了地上。陈浩赶忙扶起:“李书记小心……”
“李书记,还是到我屋子里坐,虽然邋遢,可暖和,这个屋子太冷!”陈老二进来说。李全站起身坐不住了,开始踱来踱去。
“爹,您出去吧,您那屋子是暖和,可旱烟味李书记受不了,出去吧爹!”陈老二又出去了。
陈浩恨不得有什么办法让李全马上离开。不离开让老东西挨冻去。
“小陈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我怎么知道,但知道你肯定不是来替你女儿道歉的,您就直说吧!”
“那好,小陈,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糊涂,你去陕西收获不小吧?你是一个好干部,办事认真我也欣赏,可你也不能太死脑筋了。你看看你现在住的房子,坐的凳子扔了也没有人捡。人应该为自己考虑再为其他人考虑……”李全踢了一脚凳子接着说,“我虽然有点问题,但我也为国家培养了人才,我赞助过好多大学生,我没有说错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是你赞助过的大学生?”陈浩惊愕地问。
“不相信你看一看,我当时脑子里没有留下映象,但我都记下了被我赞助的学生花名。我赞助过好多,几乎忘记了姓名,不是我这里留下花名表,你也许不会相信你的今天就是我李全帮助了你。在你的心里我李全已经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贪官了,小陈,我说对吗?”李全很激动,把一张纸递给了陈浩。
陈浩没有接过李全递来的泛黄的纸。他站起身,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想起了罗书记说过:李全完全不是一个坏同志,他赞助过好多贫困学生,没想到自己就是其中一个。他站起身面对窗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全发现他的一番话打动了陈浩,赶忙腰间拉出两捆齐刷刷的人民币,弯下腰放在脱了漆皮的茶几上。他为了引起陈浩注意,故意咳嗽一声“咳”,手堵在鼻子上,看着陈浩的背影。陈浩转过来了,一眼看到茶几上的两捆百元大钞,他赶忙走到茶几上,声音发出抗议的成分:“李书记,您这是干什么?拿回去,拿回去!”
“小陈,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次……”
其实,李全在来此间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他觉得陈浩为了“受贿”的事打了几场官司,不可能接受贿赂。可他不死心,觉得那次是牵扯的人太多,陈浩怕露了马脚,不敢收贿赂,这次人不知鬼不觉他亲自去走一遭。
“住嘴,你拿回去,我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拿回去!”
“小陈,这一次和杨大明通过张宁送你的那一次情节不一样,这次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是取了现款送你,你明白嘛?你在温书记面前说我几句好话,让我避过风头。送你的现款你有力量为你父亲和儿子买大房子,给自己成家娶媳妇,靠你那死工资你半辈子走不出这个出租屋。我们都是凡人,凡人就有俗气,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全说完,下意识裹紧了他那宽松的夹克服,脖子里的围巾围了一圈。脸色由于心理激动的原因赤红起来,他看着陈浩,正当陈浩回看他时,他佝偻下了腰身。
“李书记,您说错了,我不奢望大房子,我没有金钱方面的力量,但我拥有的是完美的人格力量,坦坦荡荡,能做一切欲念的主宰者。三年的停职我是跌了一跤,但我在跌跤的疼痛中体会到了攀登的喜悦,李书记,拿回你的钱,我们之间扯平了,你走吧!”
“什么意思?你这样固执!”
“李书记,你还不明白?你赞助了我才有了今天,虽然我官运不算亨通,但在我父亲眼睛里他老人家扬眉吐气了。你指使人殴打我父亲和你女儿下堕胎药的事我再不追究。我们扯平了,你走吧!”陈浩头也没有回摆了摆手。
“真是一个傻帽,你这样一直下去空得一个名誉,你难道还想青史留名,你活着有什么价值,哼!”
“李书记,我认为人生的真正价值,不是在于职位和财富,而是在于品德和尊严!人的一生可以在仕途上‘没职位’,事业上‘没成就’,但不可以在做人做事上没道德、没尊严!你走吧!”陈浩将茶几上的钱堆在李全怀里……
李全一心想凭他对陈浩当年赞助上大学的功劳打动陈浩,贿赂陈浩,想让他在新纪委书记面前美言几句,没想到陈浩不买账罢了,还批驳了他的行径。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再次搅扰心头——明天,怎么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