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窝囊儿子 、 第十二章 想变男孩

　　莹从睡梦中哭醒了，她觉得自己更伤心，更要哭，更好哭。
　　“妈啊，我16岁就怀孕了，您看我怎么办呢，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娘啊，您要是知道我16岁就怀孕了，就会觉得还不如我安静的病死去，您心里会好受一些呢。”
　　“妈啊，您要是知道我16岁就怀孕了，您就会被唾沫淹死的，您也不会活在这世上了。”
　　深夜时分，莹撕心裂肺，放声大哭，泪如泉涌。她只活到16岁，世界都没有看清，什么都没来得及享受，怎么就要寻上绝路了啊，不寻绝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此时的莹满心充满仇恨无处发泄。
　　
　　杏子被莹哭醒了，他马上爬起来走到莹的床边，但是他也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劝慰姚莹，只好端着茶杯给莹。
　　这时的莹，停止了哭声，像一只狂怒的狮子，挣脱了困至多年的锁链，要宣泄着心中的怒火。她一下就坐起来，对着杏子，怒目切齿、怒气填胸、怒火冲天。她拿着茶杯朝杏子的脸上砸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杏子的眼角上，茶水泼在杏子的脸上、眼睛里、口里，一直滴落到地上。一时间杏子眼角上就抛起一个大疙瘩，他只轻轻地用手抹去脸上的茶水，连大疙瘩也不去摸一下，更不敢吭声。
　　莹还不解气，拿起鞋子等东西往杏子头上、脸上又一阵砸去。杏子也不躲避，并且双膝跪在莹的床前，让她狠打，让她解气，让她发泄。
　　莹想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她绝不会解气，绝不会冷静，绝不会罢休的。她想当着杏子的面把她肚子里的孽种打下来，再置于死地而后快。她解开上衣扣子，一脚搭在杏子的肩膀上，一脚就落在床上，把自己的肚子放在床沿的木方上，用力地让肚子在木方上一上一下地摆动，一上一下地顿挫，口里还数着数字：“1、2、3、4……”
　　她简直没有一点理智，没有一点人性了，她大声地诅咒：“孽种快下来，你快死吧！”
　　杏子无法解除她强烈的报复心理，无法阻止她的冲动性，无法制止她的行动。只能一边托着她的脚，一边放声大哭。
　　莹有哭声相伴，她越战越勇，越战越急，仇恨越来越深。
　　她不断地折磨自己，不断地痛打自己的肚子，不断地让杏子看着痛苦。一直到她筋疲力竭，再一次晕了过去才罢休。
　　
　　杏子轻轻地抱起晕过去的莹，在她耳边“嗷嗷”地哭着，想唤醒她，但怕唤醒了她，她会继续“发疯”。他就想给她喂一点糖水，只见莹紧闭着牙齿，糖水只能从她的牙缝里慢慢地进去，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就多。他一时找不到干毛巾，就扯着莹的枕巾塞在她的脖子下，再一点一点地喂着……
　　这时杏子仔细观察现在的莹：她脸色苍白、眼睛浮肿、满脸怒气；又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咬牙切齿，与以前他心目中的活神判若两人。
　　杏子轻轻地把莹抱到床上，给她洗洗脸，用小梳子轻轻地给她梳理一下头发，让她好好睡一觉。他在想：好好的一个纯情少女被他糟蹋成这样了，是罪过啊，真值得天打五雷轰呢。明天一定要父母同意带她去医院流产，让她在医院休息一段时间就送她回家去。
　　杏子再一次跪在莹的床边，两手扶着床沿一动也不动地在赎罪，在愧疚，直到他倒在床沿上睡着了。
　　
　　当杏子的母亲一进门看到这种情形，她恼羞成怒，狠狠地踢了杏子的右脚一下。杏子惊醒，反过头来看到了母亲，他马上站起来。母亲看到的儿子是满脸浮肿，眼角上隆起一个大包，脸上有几条血印，真是狼狈不堪啊。
　　这时杏子的母亲怒气冲天，就要去床上把莹打起来问个究竟。杏子紧紧抓住母亲，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娘，又用力抱住母亲，强力阻止母亲的行动。
　　“窝囊，儿子窝囊，我窝囊的儿子啊，你叫娘怎么受得了啊！你叫娘怎么受得了啊，儿子。”母亲“呜呜”大哭起来。
　　这时的杏子跪在母亲面前做着手势说：“您送她去医院吧。”
　　“送她去医院干什么？”母亲马上止住哭声。
　　“做流产。”
　　“什么，做流产？”
　　杏子点点头。
　　“不行！”这时一男一女异口同声地回答。杏子的父亲第一次进到这间房子里来了。
　　杏子指着床上的莹，并做着死的动作，对父母表示“她快要死了”。
　　“不会这么快就死的，一定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再死。”
　　“您看她这么打肚子，孩子也会被打死的。”杏子一边做着手势，一边悲痛地叫着。
　　“孩子不会死的，孩子不会死的。”母亲被杏子的手势和叫声激怒了，连续大声说了三句“孩子不会死的！”。莹被她的喊叫声惊醒了，但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个姚莹其实是很蠢，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只是血丝，她再怎么打也不会打到孩子身上的，即使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一些，有胞衣裹着，羊水养着，再怎么折磨也不会涉及到孩子身上的。只是她自己活受罪。”杏子的母亲愤愤地说。
　　父亲接着说：“杏子，你这个样子这几天不能出门，只能呆在这个房子里。还有，绝不能让她自杀，给我好好看着她。”
　　莹听得真切，其实她更恨的应该是这胖女人，这都是她想要孙子置法律于不顾，置莹的死活于不顾，是她指使儿子毁掉莹的前途，毁掉莹的贞操，毁掉莹的一切。
　　姚莹不仅恨这胖女人，同时觉得这胖女人说的话对她也是一个提醒，这只是在折磨自己，是自己活受罪，是无损于孩子的，也无损于他们这个家的。
　　莹到底该怎么办呢，她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中……
　　
　　第十二章、想变男孩
　　
　　姚莹清醒地记得胖女人说的话，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此时的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无精打采，正摇摇晃晃地往厕所走去。
　　杏子想去扶她，但又不敢靠近她，生怕惹怒她，只能远远地、心疼地看着她。
　　等姚莹从厕所出来，杏子就给她倒好洗脸水，挤好牙膏示意她刷牙洗脸，莹一反常态，顺从地做了。杏子把梳子递了过去，她也顺从地接着并梳起头发来，只是杏子不肯拿镜子给莹，生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伤心。接着杏子从饭盒里把饭菜端出来放在桌上，摆好凳子，莹顺从地坐好吃起饭菜来。当莹要呕吐时，杏子马上拿脸盆给接住，完了，莹又继续吃饭。莹吃完饭她又爬到床上，杏子把靠背给垫好，让莹靠着。然后杏子稍微收拾一下房间，把莹吃剩下的饭菜吃完，就默默无闻地坐在活动凳子上，时不时地看一下莹。
　　这时的莹其实没有睡意，只是闭着眼睛在静静地想起她的父母，想起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去见他们了，心里很难过、很伤心、很痛苦。但是她没有流泪，好像眼泪流干了似的。同时她又想到，父母没有了她，或许也是给他们一个解脱，给他们减少了精神压力和经济负担。他们再也不要为她操心了，父亲不要为她去加班加点工作，父母不要为送她上学而发愁，更不要去考虑做什么生意了。
　　
　　那天晚上莹真切地听到父母亲的对话，听到他们在唉声叹气。
　　“闺女读高二、高三，考取大学需要很多钱，靠我们每个月几十元的工资是无法支付的。况且我们以前的积蓄都已经用完了，还向弟弟借了钱。”
　　父亲回答说：“必须想办法去挣钱供女儿读书。”
　　“这样只能停薪留职，但每个月要交给厂里的费用。目前又不知道去做什么生意好，做生意又需要成本，万一生意亏本了那怎么办呢？”
　　“我们一定好好合计合计，先好好看看市场，等女儿过暑假时再作打算吧。”
　　
　　“父母啊，现在我这个样子，你们就不要为我打算了，我和你们连见面的机会可能都没有了。真的，我是没有脸见到你们了，您俩也不要来找我，即使找到我，母亲您就会更加难过，更加痛苦，您可能也不想活下去了。”莹还在回忆着。
　　有个星期天莹在她的卧室里做作业，有几个邻居大妈在她家客厅里和母亲聊天。她们谈到李大妈的女儿小芳17岁就跟人私奔，只听到母亲说：“要是我的女儿这样，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她们谈到薛阿姨的女儿在酒店当三陪小姐时，母亲气愤地说：“这样的女儿最好不要了，丢尽了脸。”
　　母亲啊，您紧接着还振振有词地说：“光会生儿女，不会教儿女的人，实在惭愧为人父母，对不起祖先，亦对不起国家。”
　　“娘啊，我16岁就怀上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您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您是怎样的一种心疼呢，您的脸往哪里搁啊，您怎么能在人前说上话啊，您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吗？我的娘，我可怜的娘啊！……”
　　“妈啊，您的命真苦呢。您生下一个能传宗接代又天真活泼、聪明伶俐的男孩一夜之间就没了；您本不想再要孩子了，是姥姥逼着您怀上我，生下我的，为我操心16年，到头来只给您留下痛苦，又增加您的新愁。”
　　“娘啊，当我稍微懂点事时，知道您一直沉浸在失子之痛中，我后悔自己怎么不是一个男孩，我梦想着自己能变成一个男孩，可恨自己怎么就不能变成一个男孩。您每次送我去上学，我说我一个人能去上学，您总是说女孩子一个人上学不放心。我说我去邀同学上学，您老是说女孩子怕有人欺负，也不放心。”
　　“妈啊，我知道，您对我的爱，是内心的、无私的、有内涵的。当我懂事时，我就积极锻炼身体，把白净的皮肤晒黑一点，想有男孩的气质，男孩的耐力，男孩的体魄，想变成我的哥哥为您做点事情。但您总是说我的皮肤晒不黑的，女孩要有女孩的样，不要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啊，我真的说不过您啊，也变不成男孩呢。”
　　这时的莹还想到了一直疼她、爱她、关心她的姥姥，姥姥把好吃的食物或零食想方设法给她送来或留着等她去吃。她觉得姥姥比妈妈更亲她，更爱她，她和姥姥更融洽。“现在姥姥您一定准备了好吃的等我去吃吧！姥姥，我也不能再见到您了啊，您肯定时时刻刻盼望着我的出现吧，您一定为我流泪了吧，我是没有脸见到您了啊！祝您身体一定要健康呢。”
　　
　　“你们起来吃饭。”这时胖女人进到房间里，看到杏子睡在他自己搭建的活动床上还没起来，心想，真是窝囊的儿子，怎么有床铺不去睡呢。
　　杏子一骨碌从活动床上爬起来，接过母亲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自己去一下洗手间，洗把脸，他真的好好地睡了一觉，精神大振。他走到莹的床前，把莹扶起来，让她洗漱好，然后他就在一旁伺候着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