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柳如烟篇 （肆）

　　（六）
　　“不，除了如烟，我谁也不要！”铭诚大喊着，丝毫不顾虑母亲脸上的不悦，只是一味地想要向母亲证明自己的决心。铭诚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和他商量这件事件。是的，自己是到了娶妻的年龄，也确实想过要禀于母亲，说自己想娶妻了，想要娶如烟为妻了。但，除了如烟，其他任谁都不可以！
　　柳夫人看着情绪异常激动的铭诚，这是她早已想到的结果。这些年来，铭诚对如烟的心是柳府上下皆知的。只是，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固执，她已劝说了铭诚半天，可铭诚还是没有退步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一大早，铭诚就被母亲叫到了房里。母亲说起了他的婚事，他心喜，终于可以娶如烟为妻了。满口应承着“一切由娘做主”。却不想，母亲后面的话就像泼了他一身凉水似的，将他定在了原地，他的脑子混乱了起来，似乎一下子还想不明白。不是有如烟了吗？母亲为什么还要说什么张家李家的小姐，她们又与我何干。惊疑中，才明白，原来母亲并不想让自己娶如烟，而是别的什么小姐。铭诚马上拒绝，在这一生中，他只爱如烟，只要如烟，只娶如烟。看着母亲一再的坚定，一再的劝说，一再的否定如烟，铭诚的心痛了起来，母亲的脸在面前不停的晃，嘴巴不停的张合，铭诚很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会掉进这张嘴里，再也爬不出来。
　　任母亲在身后不断劝阻，铭诚还是失神般的离开了屋子。外面的空气很清冷，原本铭诚以为这样大口的呼吸会让自己舒服一些，却不想，心更加沉闷。该到哪里去呢？铭诚没有目标，只是迫不急待地要出去走走，要把心中的这口闷气吐出来。出了柳府，铭诚任凭自己双腿的挪动，却不知要走向何方……
　　
　　柳夫人用手绢抹去嘴角的泪丝，这个铭诚，脾气像自己一样倔，下了决心的事情只怕不会再更改，难道，我们柳家，真的要再娶一个戏子进门吗？柳夫人叹气，可是，她不甘心啊。更多的是为儿子担心。经商的儿子若真娶个戏子，以后在那些有生意来往的老板面前，该怎么抬起这个头啊！眼下，虽见儿子这般的痛苦，柳夫人也很心疼，但为了儿子以后的生活，柳夫人还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铭诚绝不能娶如烟为妻。
　　柳夫人快步走向花园，老爷这个时候该在花园喝茶的。
　　
　　铭诚不停的问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此放弃如烟吗？一想到以后将不能与如烟长相厮守，铭诚就像被人割去了心头肉一般，万分痛苦。可是若娘非要坚持那他该怎么办？他是不能违背娘的意愿的啊！他也不能让娘为此伤心啊！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呢？不管怎样，必须要劝说娘同意。娘同意了，就一切都好办了。
　　对了！可以找爹，找爹来劝说娘，娘一向听爹的话，爹一定可以劝娘回心转意的。
　　想到此，铭诚顿时高兴了起来，一切都有了转机，不是吗？沉在心中的那口气也出来了，铭诚觉得此时舒服多了，真乃是神清气爽！对，现在就回家，找爹说去。
　　铭诚转身大步流星的向家走去。却不想，让人扯住了袖子。回头，发现眼前站着个很面熟的女子，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真的是柳公子啊！”那女子开口，似是很惊讶在此遇到他。又见他一脸诧异，也就明白，他定是记不起自己了。遂又开了口：“我是文静，如烟的朋友！”只是脸色没有刚才那般的好看。也是，任谁遇到这种事情，脸上都会有些挂不住的。
　　“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久违了！”铭诚做揖，应承着，心中却是急切地想要早点回家。
　　只不想，这女子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完全不在意自身的影响。说什么来买胭脂，没有想到遇到了他，真是有缘啊。还说什么在戏园里是如何的照顾如烟。扰的铭诚心里更加烦恼。脸上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有话没话的搭着。
　　文静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知道这个少爷心里想着事，只怕再找话搭话讨巧他，他都不会明白，也就随了人情，道了声“有事先别过了”，也就离了去。
　　铭诚见此，自是高兴，笑着道别后，加快步伐向家里奔去。
　　而文静，向前走了几步后，却回过身，站在那里，远远地向逐渐远去的柳公子望着，直至在人行中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才不舍的转身。
　　
　　“爹，爹！”还没进门，铭诚就急切的大声叫喊着。待见至柳爷时，才发现，娘也在。铭诚有些不悦，娘在这里，他还怎么与爹商量如烟之事呢？心里只期待着娘快些离去。
　　见铭诚有几分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柳夫人明白几分，知道铭诚来此定是为了如烟。索性，三人都在，不如把事情说开了，大家再行商量。
　　“诚儿，为娘知道你来此是何目地，没用的，刚才娘与你爹爹与商量半天，你爹爹明白你的心思，为娘好说歹说，他都没有同意与我劝说你。想来，你找你爹爹也就是为了让他帮你劝说娘回心转意，同意你与如烟的事情。既然如此，娘就直说了吧，任谁说，娘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娘是绝对不会让你娶一个戏子做妻子的，你也别再此为难你爹了！若你真心喜欢如烟，娘退一步，等你娶了正房后，可以收了如烟做妾，这样于你于如烟都是万全之策，你觉得呢？”柳夫说出这番话，看得出，也是多方考虑，才出此策的。
　　柳爷看着这母子二人，本想说几句，又想，平日里这家全靠夫人操持，自己只怕说什么都没用了，也就闭了嘴，不再言语。
　　铭诚见母亲如此坚定，仔细一想，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只要能与如烟在一起，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的。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如烟会不愿意。
　　“娘，这事咱们要先问清楚如烟才行，若如烟不愿意的话，我是不会娶别人的，我只要如烟！”琢磨半天后，铭诚终于做此决定。
　　柳夫人听后，连连应“好好！”只希望着如烟可以一口应下，这样儿子高兴，大家就都可放心了，心中开始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时机与如烟说起这件事呢！。
　　可是任谁都没有发现，门外，如烟哽咽着流泪逃离的身影。
　　
　　（七）
　　冬日的夜晚很宁静，没有虫子吵闹的鸣叫声，忙碌了一天的佣人们都早早躲进了房间里熄了灯睡觉。柳府里没有一丝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铭诚的房间里还遗漏出几许亮光。窗户上映出如铭不停走动的身影，似乎心中有着莫大的烦恼。
　　突然一阵轻轻的抽噎声惊动了铭诚。铭诚本来就心情不佳，听闻此声，更是气闷，心想着不知是谁到了此时还不叫人安生。可这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不停的传到他的耳朵里，越听他越不由的心痛，想起自己婚事，想起如烟，也越发觉得酸楚委屈起来。忍不住出门，寻着哭声而去，才发现，哭声竟是从如烟房里传出来的。铭诚吓了一跳，不知道如烟受了什么委屈，却说不得，只能闷在心里，在此偷偷的哭。伸手欲敲门，又见房里漆黑一片，而那哭声也显得微弱不全，想来是如烟是不想让人发现此事的。铭诚想要劝说又感觉进不得，无奈之下，只能痛着心离开，回到自己房里，左右走动，更是无心入眠。如烟的哭泣声还时不时的传来，铭诚索性也熄了灯，闷闷地坐在黑乌乌的房里，心却随着那哭泣声阵阵紧缩，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铭诚顾不得先去照看店铺，就急急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去找柳爷及夫人。途中见如烟在院子上练嗓子，听得有些嘶哑，心知是昨个晚哭的缘故，也不好问，又见如烟红着个眼睛，不敢正看他，他哼哈着打了个招呼，也就急急逃离了此地。
　　如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显得那么的沧桑、无奈，也终就下定了决心。
　　
　　老爷房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府里的佣人们都躲着院子各个角落里悄声议论着。看着如烟走了过来，都闭口再也不言，几个年老的、平日里又极疼爱如烟的，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只能立在一边，看着如烟从他们中间穿过。如烟知道，他们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怜惜，他们可怜她，可为什么可怜她？如烟暗笑。想必的确是因此吧！
　　
　　房里，铭诚还在红着脸与柳夫人争论，声言这一生非如烟不娶。柳爷试着劝解，可情况反而越来越遭，急得他满头大汗。府里几个佣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说这二人，就见如烟走了过来，看着如烟胸有成竹地神态，也就明白，如烟进去会把事情解决的。
　　“干娘、干爹、铭诚哥，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如烟右脚刚刚踏进房间。铭诚与柳夫人看见后，马上静了下来，此时，这两人的心是一样的，要瞒着如烟，不能让如烟知道他们为何而吵！铭诚见如烟全然不在意他们在做什么，只是似乎下了很大决定一样要向他们商量或者说是宣布什么。当下，铭诚也顾不了太多，急急拉着如烟的手，满脸急切，想要知道如烟要说些什么。
　　柳夫人平息一下情绪，装作淡定的若无其事般的坐在左手的椅子上。
　　“烟儿啊，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柳老爷在一边也连声催促。
　　如烟挣脱铭诚的手，莲步向前，突得“扑通”一声跪在了柳爷与夫人面前。他二人很是吃惊，马上站起来就要拉如烟起来。铭诚更是不解，困惑地喊着：“如烟你这是做什么！”
　　如烟并不理会铭诚，只是固执的请二老坐定，听她把话说完。
　　“干爹、干娘，这些天里府里并不安生，尽管你们多方隐瞒不愿于我知道，可如烟心里明白，你们定是为铭诚哥的婚事争执不休。现如今，当着干爹干娘及铭诚哥的面，我想把话说清楚，也好让大家明白我的心思。铭诚哥打小心疼我，如烟心里是很感激的，但这毕竟不同于爱情。虽然铭诚哥很喜欢我，可我只把他当作亲哥哥看待，所以，铭诚哥，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并不爱你，更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你还是听从干娘的安排，早早把婚事定了吧！”如烟盯着铭诚的眼睛，坚定的说出这番话。
　　柳夫人听后，心中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柳爷叹了口气，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倒是铭诚，急红了眼，不敢相信这番绝情的话是从他一生珍爱的如烟口中讲出来的，句句刺痛了他的心。
　　“这不是真的，如烟，你答应要嫁给我的，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你是喜欢我爱我的，为什么还要说出那样狠心的话来伤我的心？如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是在开玩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不，如烟你不会说谎的，你也绝对不会骗我的，那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么说的？是我娘对不对，是我娘让你这样的说的对不对？”
　　“诚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为娘？！”柳夫人听铭诚急过了头，竟胡言乱语了起来，还把这些都怪罪在她的头上，气又噌地窜了上来，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铭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也清楚，母亲是不会逼迫如烟的，自己是太过分了。但如烟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铭诚用一种近似于发狂的眼神盯着如烟，像要穿透她的心，好看清这一切真面目一般。
　　如烟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尽管那些目光扎得她心生生的疼，她想躲闪，想要躲开这一切，但她不能。
　　“铭诚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告诉你，我不嫁给你并不是因为干娘阻拦，只是因为我不爱你，更为重要的是，我心中有人了，我爱上了别人，所以，这辈子我是绝不会嫁给你的。铭诚哥，来生，如果来生有缘的话，如烟一定会嫁给你！”如烟坚定的说出这番话，丝毫没有半点地犹豫，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的决心。
　　铭诚呆了，他原本以为他和如烟会是最为幸福的一对，他会一生爱如烟，宠如烟，如烟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对他。他们会生几个小孩子，每天快乐的生活。可现在，如烟不爱他，他该怎么办？一想到如烟心中没有他，铭诚的心就像有人拿着刀子正一下一下的戳那样，痛得他喘不过气来，铭诚像缺了痒的鱼一样，快要窒息了……
　　看着铭诚六神无主地走了出去，柳夫人马上吩咐管家悄悄的跟着他，不要出什么乱子。又不放心，自己也匆匆跑了出去。
　　
　　柳爷剧烈地咳了几声，坐在椅子上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如烟一言不发，只是暗暗思量着，这样混乱的局面，该如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