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柳如烟篇 (伍)
作品名称:戏梦人生 作者:哈哈镜 发布时间:2016-02-18 09:30:03 字数:3598
(八)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只盼望铭诚早早死了心,也不枉费我这一番苦心。
如烟痴痴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隐约中,似乎听到了干爹的咳嗽声,又过了好久,连干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如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铭诚怎么样了?刚才她居然说出了那般狠心的话,一定伤透了铭诚,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只但愿铭诚无事才好。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丝的人气,红木的家具发着暗暗的光。如烟支撑着起来,膝盖已经麻木,但不要紧,比起来她的心更痛,只是无人知晓罢了。出了门,府里的人已经散了去,各做个的事情,见到她时依然打着招呼,可如烟明明感觉到他们的话语、他们的眼神比起以往冷淡了许多,虚伪了许多。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掩面跑入自己的房间,将门狠狠的关上,拒绝外面一切的世界。
看到铭诚咧咧呛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柳夫人和管家松了口气。可紧闭着的房门任她怎么敲都不开,柳夫人无奈,心知儿子铭诚此时的确需要安静的整理下自己的情绪,便吩咐了管家好生在这里看着,自己则摇晃着身子离开。柳爷、如烟那里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她解决呢!
管家柳云索性坐在了门前的石梯上,搓着手掌去暖发红的脸。这大冷的天,又遇上这档子事,叫人不得安生。眼看着年关又将至,只怕此事不解决,年都过不好。唉,可苦了夫人了。柳云胡思乱想,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帮夫人完美的解决这个难题。
只怕不太容易,谁不知道柳府的公子是个倔脾气。
插在瓶子里的红梅已然开败,焉着脖儿,再也没有初摘时的艳容。都说这女人见景易伤情,却不想,铭诚这么一个大男人看着这快要死的花儿也不禁伤感起来,眼看着那泪珠就似要落了下来。
毕竟,这也怨不得他,这梅花实在是带给他太多太多的快乐与希望了。哪一次于如烟的表白不是在这娇丹丹的梅下诉于她的呢!这梅可谓是他爱的见证。而此时看来,梅枯情灭,怎叫他不伤不痛。
“如烟,如烟!”铭诚低低的吟着这个叫他沉迷一生的名字,心瞬间紧了起来。细想这些年走来,他哪一刻不在如烟身边,他们可是众人眼里默认的一对啊。但刚才就在刚才,如烟亲手将他的梦打碎,一想到她的不爱,铭诚怎么也不能相信,如烟该是爱自己的,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说出那般话的!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她心里爱的是谁……
匆匆来至如烟房间,如烟一脸冷淡地开了门。铭诚的脸上抽动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
“告诉我,如烟,你心里爱的那个人是谁?”发着颤的声音,暴露出了铭诚的紧张与不安。
对于这个问题,如烟胸有成竹。“吴辰,他是吴辰!”如烟说出这个名字后,如释重负,这下铭诚该相信了吧!
吴辰?是吴辰!铭诚很吃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吴辰,尽管他很多次看到如烟与吴辰在一起,但同处的还有文静啊,怎么会?更何况,吴辰不是喜欢文静吗?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看到铭诚惊讶的眼神,如烟又补了一句:“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他了!”索性彻底让他死了心。
“你们,这……可……吴辰是个戏子啊,你怎么会喜欢一个唱戏的?!”一个戏子,在他心目中,是根本配不上如烟的!
“我也是个戏子,我们不正是门当户对吗!”如烟甩出这句话,将铭诚推出门后,“啪”的一声,关紧了门。铭诚的脑子里除了那声巨响外,再无其它。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柳府显得出奇平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佣人们皆悄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老爷、夫人也张落着过节的礼物、红包、年货之类的东西。如烟于戏园子请了假,整天坐在屋里,闭门不见人,每每送了饭去,也只是小吃几口,大部分又撤了回去。柳夫人见铭诚心神不定,也安慰着叫他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将店铺里的大事小事又揽了过来。铭诚虽落了个清闲,可整日里呆在府里,却又不能见着如烟,往往看着那些花草树木,便也有些伤感,索性也不来回走动,学着如烟一般,在房间里窝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倒是吴辰与那文静好几次前来探望如烟,三人在如烟房里悄声悄语了半天。铭诚虽未见如烟,可对此些事情还是知晓,听了后,心里更不是滋味。如烟谁都不见,怎唯独见那二人呢!难道,如烟所言皆是真的?这是铭诚想都不敢想的问题。他心里一直坚信,那些话如烟是骗他的。他只要等一段时间,等如烟、等母亲都平了气,净了心,如烟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母亲也终会答应他的要求。想于此,尽管母亲不时的总跟他提起这家那家的姑娘怎么好、怎么俊、怎么娴熟、怎么能干,想着让他尽快选一个姑娘,也急急要把他的婚事定下来。他不想再跟母亲起冲突,便嘴上应承着再想想,再看看,可心里却只认定了如烟。而此时,见这般情景,铭诚着急了,只怕,他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的等下去了……
(九)
嘉庆十二年(1807年),北京城,柳府。
正月十五夜,元宵佳节,北京城里到处洋溢着嘉庆的气氛。走在街面上,熟人碰了面,更是堆起了好似聚积了一整年的能腻死人的笑容,互相吹捧,相互之间做着揖打着招呼。沿街店铺家家挂上了红灯笼,映得人的脸庞也喜气洋洋的。
然,此时铭诚的脸上却无丝毫赏灯看景之喜相。铭诚拿眼瞅了一下身边的这个女人,满肚子的不满意。娘凭什么非要让他陪着这个女人赏灯?现在她就跟在自己身后,扭扭捏捏,铭诚看着左右别扭。
“唉!”不自觉中铭诚叹了口气。
“公子为何而叹气?”铭诚身边那女子倒也灵巧,正愁着气氛冷淡呢。恰巧铭诚开了口,她便搭上了话。
铭诚回头看看她,更觉无聊,在这样的美景佳节他本该呆在如烟身边的,此时是发了什么呆,干嘛站在这里!
想至此,铭诚拉起那女子,将她交于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佣人手里,道了声告辞,便匆忙向家奔去。进了院子,也不顾及管家等人的问候,急急转到如烟的房间,就拍着门叫喊着让如烟开门。可半响没有声音。
“少爷,如烟小姐叫吴公子给接了去。”
铭诚听管家如是说,泄了气,也无心再去追问是什么时候接走的,又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呆坐在地上,不声不响。
管家见少爷如些,又想着这大冷的天,坐在外面这冰凉的地面上怎么行?就劝着铭诚并要拉他起来,送他回屋。可铭诚执意不肯,嚷嚷着非要在此等如烟回来。管家拧不过他,便去禀了夫人。夫人赶来此后,也劝说不成,只能随了他去。又令管家拿了件披风来给铭诚披在身上后,才无奈离去。
铭诚坐在地上,倚着走廊的栏杆,手脸冻得通红,身上了披了件披风,瑟瑟地有些发抖,眼睛却一刻不敢停歇的看着院门。如烟回到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鼻子一酸,泪就要落了下来;又见铭诚兴冲冲的迎过来,连掉在地上的披风都来不及捡,怕他见此心重,连忙将泪拭了,换上副冷淡的面孔。
“如烟,你们玩的可好!”铭诚突然看到如烟身后的吴辰,那高兴劲一下子就没了,他也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下去。
“不劳哥哥费心,如烟很好!”不知是因这天气,还是因为在外面坐得太久,铭诚觉得如烟此时的话语都是冷冰冰的。
吴辰上前做了个揖,向铭诚问好。铭诚虽气恼于他,但也懂得礼教,回了礼。此时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尴尬。铭诚本有很多话要对如烟说,却又碍着吴辰说不出口。离开吧,又离不得,在这里站也不是,说也不是的。
“哥哥可是有事找小妹?不如进屋再说吧!”如烟率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吴辰铭诚二人也跟着进去。
吴辰倒也机灵,看他兄妹二人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心底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若还在此呆着,便不合适了,索性告辞,离了去。
“哥哥有话就快快说吧,小妹有些累了!”
“这……罢了,如烟,你早些歇息!”
铭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下心头排练了千百回的那些话语,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房间。
如烟不忍再看他沧桑难过地背影,转身面向墙壁。听到那声“啪”地关门声,如烟再也忍不住,跑到床头,爬在上面,低声哭了起来。铭诚哥,但愿你不要怪我才好,如烟这般狠心也是万不得已,如烟是万万不可让别人瞧不起你的啊!
次日清晨,铭诚带几个佣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驾着马车早早出了门。不知是去向何方!他走后,柳夫人马上吩咐佣人收拾府院,购买物件,就连开在不远处裁缝店的老裁缝也叫人请了来。
正月十八,铭诚走后的第三天中午时分,一顶花轿停到了柳府门前,待稀稀拉拉、无精打彩吹打着的唢呐停下后。柳府开了门,只见一个胖臃的喜婆扶着个娇滴滴的身穿大红喜袍的姑娘出来。花轿前吴辰连连笑着上前接过那新娘的手将她带入花轿,随后,唢呐又稀拉着响了起来,一行人返回原道向前行去。那花轿并不算新,一路上发出吱吱叽叽的声响。
周围有些好事的邻居看到此番景色,个个撇着嘴,暗说着柳府不仁义,即便不是亲闺女但养了这么大也该好好操办一下才是,怎能如此寒酸的把姑娘家送出门呢!“听说闺女嫁了个唱戏的!”那边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句,有些人也就理解了柳府的做法,这事搁谁身上只怕也只能如此办了。说够了闲言碎语后,众人才逐渐散去。
红盖头下,两行清泪染湿了如烟的娇容。“很漂亮!”如烟很清楚自己今天容貌,比往日凭增几分娇艳。
唉——
如烟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漂亮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