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金光门大擂台

　　长安城金光门外，西郊一片比较开阔的平场上，官道北侧面南依城墙全新搭建起一座擂台。
　　红松檩木做支架撑起一方偌大台面，顶上搭棚，台面铺陈松软大红地毯。
　　前檐横梁挂红绢横幅真体黄字大书“精英荟萃比武打擂”，左侧立柱之上悬挂红娟立联上写“募纳天下奇山壮士”，右侧立柱之上立联相衬“诚招五湖四海俊杰”。
　　清晨空气相对凉爽，长安、万年两县只有那胆大之众出城西来观看热闹，更加少不了四海宾朋八方看客纷纷涌来莅临擂场。
　　因为告示已经贴出月余，关中各地乃至陕中、河北、范阳。陇右。汉中、洛阳、剑南等地尽皆知晓，只等农历七月三十日这天大吉大利开动擂台。
　　法慧、法觉、法能、望宜子、李朔、崔云召、环娘、婉珍、田良、梅子一行数十人早早来到金光门外，挤个空位竭力挤到西南角看台右侧，以便观看得真真切切。
　　法慧向前后左右仔细扫视一通，空场上擂台前人山人海，至少有八九千人这是自动乱以来少有的景况，擂台后身，侍立数排安军骑兵梯队，自那大擂棚檐之上醒目地耸立起一根超长旗杆，一展迎风飘摆的大旗上大书特书着安禄山的国号“燕”。
　　偏偏赶上天堂万里无云，此际恰逢半轮朝阳自东方天际浮旦。
　　先前有一群鼓手、号手、乐手在台上击鼓鸣号奏乐，一时箫管、胡笳、羌笛、芦笙、瑶琴、琵琶、编钟、羯鼓排奏《土龟兹》、《永世乐》、《神仙留客》等等，不一而足......
　　忽听西城楼上响起报时钟鼓，宣布辰时来到，亦即吉时已到。
　　吹鼓手、奏乐手纷纷撤退到左右两厢稍低半层的台面上，暂停演奏。
　　却见京兆尹崔光远腆着将军肚走上前台，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这是京都高管在安军进城后首次露面。
　　法慧近日曾听到市面上流言说起这位京兆尹，玄宗皇帝上月离京赴蜀，留下崔光远守备长安，崔光远派遣他的儿子将府库钥匙直接送到洛阳，交给大燕皇帝安禄山，保住了他的大燕国京兆尹职务，似乎是有些迫不得已，待到孙孝哲将军率部进驻西京，于今举办如此重大聚会，少不了推举他来登台主持。
　　一者考虑西京的父老乡亲有可能继续买他的大单，二来他或许还有些既往的面子或台面。
　　大燕柱国将军之一的孙孝哲绝不是等闲之辈，自然明白怎样利用大唐降官为大燕发挥余热。
　　“大唐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久违啦！”崔光远就站在台面中央开始主持擂台募招大会，“下面请大燕国西京留守张通儒将军讲话！”
　　他带头率先鼓掌，肥胖的腮颊上继续保留着些许谄媚笑容。
　　张通儒就在这稀稀落落掌声中走来在台中央，带着北方绅士派风度向台下人等挥手致意，他依旧是一身戎装打扮，身穿湖蓝色斜襟大衫，腰扎宽带，外罩软甲，头戴乌纱官帽，身材高大强壮。
　　动乱发生后的西京百姓，来不及逃走抑或舍不得撇家舍业者，后来都清楚这位张通儒将军仅仅是个三把手，第一大把手乃是安禄山皇帝的嫡系亲信孙孝哲，将军做总统领，老二却是屯兵长使安守忠将军，类似今日这种规模等级的擂台比武，由三把手来出面讲话比较合适。
　　“各位贵客欢迎光临哪！”张通儒的声音比较洪亮，“今日劳请天下英雄豪杰前来参加大燕国比武募招盛会，为何要召集如此这般的大会呢？而且告示贴到了百余座城池呢？欲让天下豪杰尽皆知晓呢？
　　本留守是要告知各位客官，此是皇上传下的口谕，由孙孝哲将军亲自部署，一乃网罗天下豪雄归顺大燕帝国，二者打擂赢家立马登记造册报请大燕朝廷封官授职，三者大燕国将有名杨天下的渔阳突骑三雄登台护擂，此三位豪雄分别是河东突骑兵马使马上神斧威武候宝成将军，平卢突骑兵马使飞刀夺命候巨魁将军，范阳突骑兵马使弯弓射雕郎史丰阿将军，各位如能战平或赢擂者，既可以登名入册，呈报朝廷许以武职走马上任！好啦，本留守就讲到此处吧，有请各位光临登台献艺！”
　　张通儒退下，在稍许加强些的掌声中退去后台。崔光远宣布：“招募天下武才精英比武大擂台正式开始！”
　　不是八面大鼓，而是八八六十四面大鼓突然同时在看台后面咚咚咚咚敲响，击鼓者皆是渔阳突骑骠骑鼓手，个个身穿红杉，头戴丝质红巾，足蹬高筒皮靴，把一面面大鼓敲得震耳欲聋。
　　
　　威武军鼓声中，渔阳突骑三雄依次登台，拱手向台下看官们致意，神态颇显得傲慢凛然。
　　这一路踏破一座座城池，斩将杀人如麻，天下已被渔阳铁骑横扫，似乎已经不存在敌手，尔等看客绝难再有当年李元霸一类的枭雄。
　　三人并未穿甲，皆是范阳时兴斜襟绿衫，腰扎白玉带，脚穿短战靴，头戴黑幞头，看上去十分干练。
　　论年岁正值壮年，夸身材更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最为壮实的莫过于平卢巨魁，体重看上去堪比一头雄熊；而那位神斧宝成身高足有八尺，端的是人高马大；史丰阿相对矮胖些，豹环眼络腮胡，兀如后汉猛张飞再现。
　　看客们左右欣赏着，啧啧议论不已，煞是欣赏渔阳突骑勇士彪悍风度。忽见风一样从看台左侧大空翻飞上一位年轻胡将，却身穿着蓝衫，晴天万里那一类，头上玉簪束发，腰扎红丝带，脚蹬皮筒靴，下面也缠绑腿。
　　法慧定睛一看飞入擂台中央稳稳落地者正是突厥突骑大酋长阿史那从礼之长子列那英。
　　确有些看客，就冲着这三百六十度空翻点赞鼓掌尖声叫道：“高，高！妙，妙啊！”
　　高管崔光远愣愣神，看清楚翻上台来这主正是突厥国王子，急忙上前拱手笑道：“列那王子才到啊？”
　　“抱愧抱愧，末将前去巡营来晚一步！”列那英俯身还礼道。
　　“突厥王子，东突厥王子，”崔光远转身向台下饱含声色高品位介绍道：“突厥突骑都督列那英......”
　　语音将落未落，蓦地又有一人折空翻翻将上来。
　　老天，崔光远但觉一片红光闪烁，从自家头顶前翩翩飞过来。
　　蹭地一声，那人悬空后翻落在他左前侧。
　　崔光远打眼一看登时帅呆，眼前这主是位千娇百媚的窈窕女子，绛红短衣绿罗裤红弓鞋，青丝婉转双环，面容粉中透白，五官娇俏别致，一袭大红斗篷衬着丰满身材。
　　美人在即，他一时有些看卡，竟然忘了问询。
　　列那英在一旁拱拱手先自介绍道：“在下小妹列那玉公主，登台唐突，还请崔大人多加原谅。”
　　“不介意不介意，”崔光远满脸堆笑，即时问询道：“玉公主如此娇弱，也要立擂？”
　　“是的，是的，”列那玉矜持地点点头，颊上飞泛两朵红晕，
　　台下，崔云召把这突厥公主看了又看，回转身来对李朔叹道：“想不到燕北草原那厢孕育出如此这般丽人，若得玉环娘娘活着请上台来，却是好有一比呀！”
　　“就是那玉环娘娘比来，岂不是兀自觉得有些汗颜，”李朔大有同感，“漂亮确实漂亮。”
　　伫立在一旁，李娇嗔道：“没看出有多么出奇漂亮，不就是个环肥嘛，有啥了不起的往台上霸占！”
　　“是不错，”婉珍表态实话实说，“与咱大唐李郡主真个是不相上下哦，比咱家田良好看些。”
　　“那是各有风度，各有春秋，”环娘插话道，“咱田良妹妹眼睛水灵，脸颊红润，那是越看越好看的......”
　　“羞死人了，”田良被夸着，羞得腮际愈加红润，“环姐姐啊，你若再夸，俺可要钻到看台底下去啦！”
　　钻到看台底下，那还叫巾帼呀，“环娘笑道：“就学那突厥公主也来个翻飞上去显摆显摆嘛！”
　　
　　看台上其他人等退至台侧，唯留神斧威武候宝成叫擂，他把一双鹰隼般凌厉的双眼向台下人众扫视一通，旋即提声叫道：“哪一路英雄哪一位豪杰顶个头敢上台来领教过招！”
　　话音将落，自打前面人丛里忽地窜出一人，纵身跳上看台。
　　看管们齐把眼光往上看，瞧见此人穿一身蓝不蓝绿不绿好似宝石蓝底色大衫，下穿宽松灯笼乌青褲，头戴遮阳草帽，看上去年轻得很。
　　法慧听到近处有人议论道：这位回纥勇士还真是很年轻呢！”
　　“来着报上名来！”宝成看清对方是个血气方刚的北漠青年骑士。
　　“某乃回纥拔野古部都督府侍附离卫长北地健！”他的汉话不甚通顺，却也能够表达大意。
　　废话少说闲言少叙，两人就在三丈看台之上各自亮势走转腿脚。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法慧不错眼珠地观察两人招招进势，不一会儿便看出平卢宝成贯使河东一带盛行的翻子拳，腿脚功夫扎实硬朗；而漠北草原这位勇士巧使着陕中查拳，约是属于云中青山门一派。
　　宝成以雄鹰展翅再次亮招，北地健杀来冲天罩拳打宝成上路。宝成并不直接拦截，疾倏转势下盘疾行前扫连后挂。
　　这两脚来得神速，倘若得逞必致四仰八叉丢尽大丑。
　　北地健双脚上纵，跳离地面高达五尺，台下看官们报以喝彩道：“好！好啊！”
　　十招已过，北地健见实难取胜，当时跳出三尺开外拱手道：“承让了！”
　　他其实还能再支撑一气保持守势，自觉功夫欠了一些，再度双脚蹬地板飞身跳下擂台。
　　北地健这边回落人丛，又有一位内穿青衣外罩蓝斗篷的高大男子从一侧木阶梯稳稳健健走上擂台。
　　他不慌不忙朝着宝成微微一笑双手作揖道：“在下蓬莱隐士迟进前来请教宝将军！”
　　“请，请！”宝成亮相白鹤亮翅，迟进献招鸿雁出群，两人疾速交手各不相让，你来我往招招狠毒。
　　迟进急骤发招以熊掌势出击拍抓宝成面颊，且左右更替进招；宝成亦以双掌轮换，概分左右拦截。
　　迟进熊掌变鹰扑再变蛇芒，食中两指呈钩形逼近宝成眼珠，宝成再度上迎双掌急促护眼。
　　迟进随后使双脚频频下绊，宝成连连退却。随后，宝成身左闪掌右攻，左掌“推山”右掌“入海”伊始反击。
　　迟进行“拦路斩蛇”防御，反借宝成推山之力盘旋化解发力回送，口中念念有词道：“双龙入洞接招！”
　　宝成左闪身撤行躲过，但迟进闹心地又叫道：“闭门推月你甭进来啦！”
　　眼见他那一双厚巴掌行将击到宝成右胯，就见平卢夺命候巨魁先以飞纵身形来到，伸出一掌拦下。
　　宝成方觉失招，脸上浮现尴尬神色，幸得巨魁到来圆场，不至于有大闪失。
　　“宝城将军果然厉害，”迟进微微一笑并不跟这巨魁纠缠，拱拱手道：“在下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