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结伴前往西京

　　石峰、乌还大人前来告辞，这天早膳之后，他们决定立即启程返回南诏国。
　　“阿弥陀佛，各位前途保重，“法慧合掌祈福：“但望后会有期。”
　　“望将军呢？”婉珍看到田良正自凝视着望宜子，便随口动问道：“是不是还要一同前往西京呢？”
　　“我啊，”望宜子微笑着说：“说到底还是要陪同朔王子往北走，跟你们一起走，暂时不回南诏，我已向我主递交了一封书信托石大人带回去，我欲北上投奔大唐太子爷，从郭子仪大军参战。”
　　“好，好啊，”婉珍赞佩着，心下甚是高兴，只想着田良妹妹心里是不是有了着落，回头却看见田良转过脸去颌首低下头。
　　“我等多谢连日来王家千岁、王妃娘娘关照，”石峰、乌还拱手作别，石峰慨然道：“我们将从巴蜀益州转道大理，待有机会还会来大唐作客！”
　　“两位大人万水千山，多多保重！”颖王李儌亲自送行，自有管家李宏牵来马匹。
　　众人陪同依依相望，石峰、乌还出了府门撩袍上马，挥手告别转身打马而去。
　　
　　李朔、崔云召、李娇在普安城北门外跪别父母大人，颖王妃、邢玉娘禁不住唏嘘流泪以袖掩面，游子此时方知儿行千里母担忧。
　　法慧他们连连向王爷王妃道别，法慧道声：“王爷王妃且多保重！崔前辈邢前辈亦保重！”
　　北去关中沿途青山叠翠，众人拍马前行，眼望大好美景，心情渐渐豁朗些。
　　走出不到一里路远，法慧忽然看到前面路口旁伫立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
　　到底还是法能眼尖，当先开口叫道：“咦？那不是在普安八角街上跪乞的姑娘吗？”
　　法慧等人仔细再看，果然正是，那女孩也正自向他们频频招手。
　　她今天换穿了一件洗得十分干净的素花衣裳，头发梳洗得也很整齐。
　　法慧跳下马，牵马急行过去，环娘、婉珍、田良李娇稍慢些围拢过去。
　　田良一下子伸手将那小姑娘抱拢在怀，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俺爹走了，俺前天发送的，雇的人发送的，”她伤心地流着眼泪说，“葬在了北郊那边......”
　　“啊呀呀，”法能苦叹道，“真是苦命的孩子呀。”
　　“那......“婉珍握住她的左手，动问道：“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呢？”
　　”俺没有家，俺和爹原来住在路边的棚子里，她手抹眼泪唏嘘着，“昨天安俺在王府那边等了一后晌，今早看见你们，俺就在这路边守候着，大哥哥大姐姐们，俺求求你们带俺走吧，俺啥子都能干！”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去，扑地朝向田良她们连磕下三个响头。
　　“快起来快起来！”田良急忙相搀，直言安慰道：“你放心站起来，我田良一准带着你走！”
　　“姑娘你叫啥子名啊？”婉珍同时挽住她胳臂问道：今年多大啦？
　　“俺叫梅子，今年十四岁了。
　　“法慧哥哥，”李娇回过头来问道“就让梅子小妹妹坐我的马一起走吧。”
　　“也好，”法慧点点头说：“梅子小妹妹，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家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等到了前方集镇上，咱不买高头大马，就买一匹小白马骑着你看行吧？
　　“嗯！”梅子蛮有信心地点点头，眼里依然泪光烁烁。
　　
　　北去出川，多半是山路，越往北走越是蜿蜒崎岖，路上行人也是越来越稀少。过去一个岔路口，拴马歇息。天气炎热汗流浃背，人畜都要饮水。
　　方刚坐下，望宜子从男人团里直朝婉珍姑嫂这边走来。
　　田良挨靠山榆树干，取出绢帕轻擦香汗，抬眼瞧见望宜子，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鞍垫。
　　途中数日，田良敏感地感受到望宜子不断给予的关心呵护---往往在离开客店之际，多为她带上一壶凉白开，一般都是赶在半路歇脚时递给她----往往是当着众人面直接表示关爱。
　　男同胞们多半是出家人，只是看淡红尘，睁眼闭眼看做稀松平常不往心里多想。
　　“给，这是备用的厚垫子，放在你的坐骑上用吧，”他说着，直接便把鞍垫放到鞍桥上，确实原来的鞍垫很薄。
　　“啊，”田良因注意到环娘、郡主、梅子都在笑吟吟地看着，心想人家那么认真地送过来，怎可不给人家面子？当下眼含笑意说：“谢谢望哥哥，您那坐骑上还有啊？”
　　“有的，”望宜子见她欣然接受，显得十分高兴，“这是备用的，算是多余的。”
　　“望哥哥，”环娘把声音搞得绵柔柔的，蜜糖成分绝对十足，“这一路走来呀，我那布垫子已经磨破了，你那里还有木有啊，也给环妹妹我关心一下咯，好不好哎！”
　　听她说得曼声娇语喋气十足，十足的一派宫腔宫调，男人女人听了全体忍俊不住尽皆吃吃地笑。
　　这一笑不要紧，田良登时羞红脸颊，神速将头脸低垂到胸前。
　　婉珍也在笑，又及时刹住手指环娘说：“笑什么笑？你那鞍垫子明明是好好的八成新呢，是法慧僧弟给你买来的吧？尽没事瞎捣乱凑热闹！”
　　“行行行，”环娘朝她小做个鬼脸，说：“咱不凑热闹了，还不行吗？”
　　“给，给你，”却见李朔从他的背囊里取出一件备用鞍垫，环娘打眼一看真是老精致了，上面绣着巫山十二峰。
　　李朔得意地说：“我这个鞍搭呀，正愁着没处送呢，环姐姐既然张口索要，就当我替望兄赠送给你好不好？”
　　“好是好啊，只是有些忒是贵重，”环娘刻意推拒道：“姐姐惭愧着，好觉承受不起哦！朔兄弟还是暂且留待着吧！”
　　其实，李朔心中对几位姑娘印象自是十二分好，容貌身材秉性却是各有千秋。
　　在男子们的心目中，审美观念难能等同。几位姑娘给人的印象固然不同。
　　在男子们的印象之中，环娘比较丰盈，身材较高，有着盛唐女子古典浪漫的美，粉润润的鸭蛋脸上眉横春山眼含秋水，鼻梁稍宽扁，曲唇薄而长一看就是位能言善辩泼辣的主。
　　田良则具有典型的山野天然纯朴的美，身材高挑匀称，柳叶眉杏核眼高鼻梁厚唇口，容貌自然是红中透白。
　　而大唐的男子们似乎看腻了宫廷美娇娥，转而更加欣赏乡俗姑娘的清纯。
　　其实呢，田良虽说是住在关中接壤川北处于偏远的集市小镇，但父亲也是做过地方千总武官，而且她跟哥哥田青一样从小即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到了晚上，众人在客店里用过晚膳。
　　不料想，李公子从男人大间客房那边过来敲响女客间房门。
　　殷勤的梅子前去开门，见是小王爷李公子驾临，急忙躬身下拜道：“奴婢拜见朔王子！”
　　“大家都是一路结伴的，”李朔客气地说，“往后就叫李兄长或者叫李哥哥好不好？”
　　梅子微微一笑，闪到一边并不作答，她心中所想的固然是世俗的等级观念，人家就是皇亲国戚嘛，从来是高高在上的嘛。
　　“田姑娘在吧？”他明知故问，站在门外不敢往里看。
　　“都还没睡呢，王子兄弟不妨进来坐坐吧，“婉珍迎上前来热情地说。
　　“是朔哥哥找我啊，”田良正在整理衣物，当即直起身。
　　“的的确确是来找你的，”环娘在一旁凑笑道，“人家是专一来找你的嘛，还不赶紧过去？”
　　经她这么一说，田良立马颊泛羞云，缓缓地来在门前。
　　李朔直接来找她，突兀得压根没想到。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田姑娘有空吗？“李朔直截了当，“如若有空，不妨到外面走一走吧。”
　　田良有些踟蹰着迟疑着，环娘却站起来伸手推她一把咯咯笑道：走走就走走呗，况且外面月色那么好！”
　　梅子站在一旁默默笑着，田良腼腆着羞红脸没耐何只好跟他出去走走。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客栈，在马路牙子下，在沿街酒肆张幌出去的酒旗灯笼下，缓缓向前漫步而行。
　　后来，田良索性追上前一步。两人比肩而行，相互之间保留有两尺的空隙。
　　毕竟两人相识时日较短，充其量不到一个月。
　　她注意到他身披一件白色斗篷，里面穿的是薄绫白色轻衫，下面则是软缎紧腿夜行裤，脚上穿的是一双轻便鸭蛋青色素面布筒靴。
　　她自家上身是水粉色中衣，半长黑发在颈后随意披散着未系丝带，下身却是鹅黄色散脚罗裤，脚上配一双绣花红弓鞋。
　　“你哥哥，”李朔打破沉默，主动搭言道：“你跟阿嫂出来，哥哥他在何处从军呢？”
　　“哥哥来信说过，是在郭子仪将军麾下。”“如若真的在那里，我也许会帮到你。”
　　“怎见得,有熟人？”“当然有啦，我父王跟郭将军原来在朝廷的时候就是故交啊。”
　　“若果熟悉，那真是太好了。”“故此讲啊，晚辈会请郭老前辈帮你在军中寻觅亲人，或者张贴告示更方便。”
　　“还用得张贴告示？”“要的呀，寻人启事嘛。”
　　“我哥哥的军职不是很高，恐怕郭老前辈也不会熟知的。”正是啊，他军营里战将就有百员呢，千总以下皆是不出名的。”
　　“那，寻人启事要得如何来写呀？”“用毛笔往笺纸上来书写，”他像个私塾先生耐心地说：“兹有爱妻某某、小妹某某、爱女某某欲寻丢失之大官人某某......”
　　“嘻嘻嘻......”田良忍不住掩唇笑道：“朔兄长，经你这么一说啊，还真是很有意思的。”
　　“那是当然的啦，”他很高兴她不再叫他王子，改口叫他兄长，他当然更希望她能张口叫他朔哥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热烈地交谈着，不知不觉走出去半个街巷。
　　李朔和田良却不知晓，望宜子此时从身后追赶上来。
　　“你们谈得好生热闹啊，“望宜子凑上前去主动搭腔，”在谈什么呢？“
　　李朔、田良同时转过身来，“是望兄啊，”李朔并不在意他追随而来，“也是出来转转？”
　　“是啊，看夜色多么美好啊，”望宜子抬头特意望望长空。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呀，”田良接过话来，慨叹着。
　　“人哪，”李朔沉吟道，“离开在两地的时候，就像那被天河隔开在两岸的星子。”
　　“很有诗意哦，”田良重复着：“远隔在天河的星索......”
　　“触景往往生情，这是必然的啦，”李朔微微一笑道：“正如今夜这天上的缺月未满，人间也有许多的圆缺故事呀。”
　　“真是好有诗意啊，”田良自是读过书的，李朔的话令她深深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