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话说江春水等人在百乐园俱乐部二楼小剧场里，观看《老年保健知识讲座》影视片，接着议论些园中大事的时候，忽听外面发生巨响，铁梁栋第一个冲下楼，汪青山紧随其后。宿舍主楼上有些老人也都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向南山根观看，只见南山根与百乐园仅一条三四米宽的进山道相隔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汪青山赶忙举起手中的掌中宝摄像机，拍下了这一壮观场面。
　　铁梁栋挠挠后脑勺疑惑道：“那地方怎么着火了呢？”
　　江春水说：“雷击树！得想办法把它扑灭呀！”
　　王申先说：“咋扑灭呀，附近连个水源也没有，反正周围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树木，它自己烧尽也就拉倒了。”
　　等郑仁君走到楼外甬道时，那火光已经低落许多，只剩烟雾还不断升起。郑仁君哀叹一声，说：“完了完了完了，这么一棵百年的山桃树咋惹着老天爷了，来年看不见那鲜红的花朵了！”
　　老乐师郝高寿不知啥时候凑了过来，说：“这棵古树里必有妖精作怪，要不，这响晴的天，咋就突然来两片云彩打了一个响雷，击倒了树云彩就散了呢？走，咱们看看去！”
　　一群人呼拉拉走向百乐园大门外，走近了，那烟雾已逐渐飘散，火光已经没有了。大家一看，好家伙，一棵三盆口粗的山桃树被拦腰折断，树根部分还剩一人来高仍然立在那里，原先古铜色的树皮现在被烧成焦黑色。再凑近一看，几个女人惊得“妈呀”一声怪叫。原来那站立着的树桩是个木筒，一条大海碗口粗的巨蛇头和前半身附在树桩外，后半身还留在树洞里。一群人围着树桩两三米远，谁也不敢去动那死蛇。有人招呼三彪子，说这里有条大蛇，谁也不敢动，吴三彪子乐颠颠地往这边跑，边跑边喊：“你们别动它，兴许装死！”
　　三彪子跑到树桩跟前一看也吓了一跳：“哎呀妈呀，我捉了一辈子长虫还从来没看见这么大个的！”说着话挽了挽袖子双手掐住蛇脖子往外拽。拽出来一看，足有一丈多长，浑身没有一点儿伤痕。三彪子说：“江园长，这可是一盘好菜呀，不光是有营养还能治病呢。我把蛇皮扒了收拾干净，你从城里的大酒店请个厨师来好好做一做咱大家解解馋。”
　　王申先问：“三兄弟，听说你没少吃蛇肉，你都是咋个吃法？”
　　三彪子说：“咳，早先吃长虫肉方法简单，把活长虫拎尾巴甩几下，长虫就昏了，把蛇皮从脖子处割开往下一拽，蛇肉就全出来了，然后拢一堆火一烤，那蛇肉都冒油，你就吃吧，越嚼越香。像这么大个的长虫我还头一回见到，别说烤了！”
　　这时全百乐园的老人听说雷击死了蛇妖都出来看稀奇，把吴三彪子和巨蛇围了个水泄不通。小精灵说：“吴三哥，你麻利收拾吧，不用去城里请人做蛇肉，我就会做，我能用蛇肉做出十几道菜呢。”
　　郝高寿说：“三兄弟，你扒这蛇皮可别扒坏了，扒完了蛇皮给我，我有大用。”
　　郑仁君拉过汪青山说：“青山，你不是会刻木人木兽吗，这山桃树的雷击木世上难找，你把上面那截没空心的桃木锯下来刻些十二生肖再加上观音菩萨，给小孩戴脖子当挂件，一套也能卖个十块二十块的，咱百乐园国庆节期间搞工艺美术品展销，你就把刻好的挂件拿去展销也能赚几个好钱。”
　　汪青山说：“这半截空树筒也有用，能制作乐器的琴壶。我拿锯把这棵雷击树处理明白。”
　　当天下午，三彪子就把蛇皮扒掉，去掉五脏，剔除蛇骨，把蛇肉切成十多段装在大铁盆里送进了食堂。晚饭时，小精灵作了一锅红烧蛇肉。伙食管理员常娥在开饭时宣布说：“今天晚上别的菜仍然按成本核算计价收费，蛇肉是免费供大家品尝的，咱们食堂总共十张大圆桌，每桌一大盘。”
　　江春水掏出手机给老唐打电话，说请他过来喝酒品尝蛇肉。叫两遍没人接，宋光明说，干脆我跑趟腿过去请吧。说完就走了。吴三彪子因为收拾巨蛇有功，常娥单独给他自己盛了一钵子。三彪子坐到桌前掏出酒瓶刚喝一小口酒又站起身，把蛇肉端到郑仁君和江春水这一桌上，说：“郑老师，我这一大钵子蛇肉给你一半，这蛇肉专治风湿骨病，你看咱俩同岁，我这腿登山爬砬子不在话下，就是我年轻时经常吃蛇肉吃的！今儿个老天爷送给咱这条大蟒蛇可能就是给你治腿病的，你得多吃点儿。”说着就要往郑仁君面前的碗里拨。
　　郑仁君连忙站起身用手护住碗，说：“吴三哥，谢谢你的好意，我在患腿病之初也没少喝蛇酒吃蛇肉，却没有效。”
　　王申先说：“郑贤弟，蛇肉能治风湿骨病是千真万确的，但也不是对所有的患者都有效。吴三弟诚心诚意送蛇肉给你吃，你得吃，否则不是伤了他的心吗？”
　　郑仁君一想，也对，不收下三彪子送的蛇肉会伤他的心，对这种实心眼的人你更得实！于是说：“三哥，你饭量大，少了吃不饱，你少拨给我点儿就行。”
　　三彪子高兴了，说：“这才是好哥们！”拨出一小碗蛇肉给郑仁君，他才端着钵子回到自己的桌边坐下吃肉喝酒。
　　江春水铁梁栋等人这一桌，一直等到宋光明去猪场把老唐两口子请来才开饭，此时别的饭桌上已经剩下为数不多的老人了。
　　铁梁栋说：“我说老宋啊，你去趟猪场赶上进趟京了！”
　　老唐连忙说：“铁局，这不怪老宋，一个母猪下崽，我们两口子都在猪圈里忙活，直到完事才来。”
　　江春水说：“好了好了，来了就好，我儿子给我捎两瓶五粮液来，本打算“七一”时庆祝建党91周年喝，可那几天刚忙完老朱的丧事没心情，今天下午天赐龙肉，咱几家人凑一起热闹热闹。”
　　此时这张桌边坐着江春水夫妇，铁梁栋夫妇，王申先夫妇，郑仁君夫妇，唐生才夫妇另加一个老光棍宋光明，总共十一人。王申先说：“咱们的伙食长常娥，光忙活伺候别人吃饭，自己到现在还没吃，招呼过来咱一起吃吧。”于是就招呼常娥过来凑一起吃。常娥说：“你们先吃吧，我等小精灵给你们作完最后一盘菜，跟她一起吃。”
　　小精灵接口说：“好了好了，最后一道菜酱焖小河鱼出锅喽！”小精灵端了菜和常娥一起走出厨房来到餐厅，把鱼盘放到了江春水等人这张桌上，此刻，其它老人都已吃完饭离开餐厅了。常娥说：“你们这桌加上蛇肉总共是六盘菜，蛇肉是食堂白送的，其它五盘菜记谁的帐？”
　　江春水说：“当然是记我的帐啦，今晚儿我请客吗，来吧来吧，你们俩也一起坐下来吃吧，碗筷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说着站起身来硬把常娥和小精灵拉上了桌，坐在宋光明的一左一右。王申先正好坐在宋光明对面，他望着宋光明，心里说：我们这五位男士夫人还都健在，唯有你已经当了五六年老光棍了，常娥刚刚死去丈夫。小精灵守寡多年，我何不给你们撮合撮合，叫你也有个小家呢？心里这么想着就拿定主意要帮宋光明找个老伴儿。可是，百乐园的女光棍太多了，原先有8位，这半年又多了两人。这10人的条件都很好，都能配得上宋光明，甚至要超过宋光明。现在百乐园46名男性中只有两人是孤男，而54名女性中却有10名寡女。很明显的阴盛阳衰，从身体的整体素质来看，女性也好于男性……
　　王申先痴呆呆地又在思考百乐园老人的健康状况，坐在他左侧的江春水见小精灵已经给六位男士斟上了酒，用胳膊肘碰了碰王申先，举起杯说：“今天下午天赐龙肉让我们品尝，我们不能辜负了老天的美意，来来来，大家先喝一口酒再品尝蛇肉，蛇肉在大宾馆里一盘得两千多，在咱这儿却是白吃！”说着喝下一口酒，夹起一块蛇肉放在嘴里咀嚼，“唔，这蛇肉的烹调技术十分到位，酥烂可口，鲜美异常，比宾馆做的还好呢！”
　　在座的六位男士，每人都品尝蛇肉，都称赞蛇肉做的好吃，七名女人中，除小精灵夹起一小块蛇肉搁嘴里慢慢咀嚼外，其余六人谁也不动筷。江春水说：“各位姐妹，蛇肉的确有很高的营养价值，你们怎么不吃？”说着用他的筷子夹起一块放刘兰碗里：“你是大姐，你带个头！”
　　刘兰夹起那块蛇肉一下子塞到丈夫嘴里，嘟哝道：“我这一辈子就怕蛇难道你不知道？我怕吃了它的肉在我肚里变成小蛇，再从我嘴里钻出来！”
　　江春水说：“你吃猪肉就不怕猪在你肚里拱地？”满桌人一阵哄笑。江春水向其它桌上望望，那一盘盘蛇肉有吃下去半盘的，有吃的精光的，还有整盘没动几块的，人却都走光了。江春水说：“这么贵重的上等珍品扔掉了怪可惜的！”
　　常娥说：“不能扔，锅里还剩一半呢，今天晚上都收起来放冰柜里，明天晚上回回锅再卖给他们吃他们就会吃得精光。”
　　铁梁栋喝了一口酒又夹起一块蛇肉放嘴里，一边嚼一边问小精灵：“小精灵妹子，我在大酒店大宾馆也吃过几次蛇肉，咋都没有你做的这么酥软可口呢？你是咋做的向我们传授传授经验。”
　　小精灵说：“不瞒各位大哥大姐，我爹原来就是开蛇餐馆的，在我刚刚记事时，我家后院的大缸里总是装着半缸蛇，我那死鬼丈夫家是有名的圆鱼馆，当时我们两家门挨门，生意做的都挺红火。我爹和他爹年轻时是拜把兄弟，老哥俩无话不谈，我和我那死鬼丈夫就是老哥俩指腹为婚在娘胎里就订下的婚事！唉，扯远了！到我8岁那年国家实行公私合营商业改造把我们两家的餐馆合成一家改成工农兵饭店，两个门脸改成一个门脸，两家的门市房打通了隔壁变成了一个门市房。我爹和他爹都在工农兵饭店当厨师，那时就不大做蛇餐和圆鱼了。到七十年代初我和丈夫都20多岁该结婚时，他爹看我个子太小怕我不能生育给她家断后想悔婚，我爹翻了脸拿出哥们义气讲究诚信这一套讲给他爹听他爹服了，我们俩勉强结了婚。结果是结婚五年我也没怀孕，到医院一检查，不是我有病是他不行，他爹一股急火得了重病不久就死了，他爹死不到二年她妈也死了。到80年代初落实政策，工农兵饭店黄了，房子还给了我们，我们还接着开饭店。我爹怕祖传的做蛇餐手艺失传，又想重操旧业重振蛇餐馆雄风，可是蛇源不好找了，从前花一块钱就能收到一条2斤多重的蛇，到那时花10块钱也买不到了。后来我爹偶尔在市场上看到一个卖蛇的，花50元钱才买到两条2斤多重的蛇。他把蛇拿回家一面做一面给我们讲，怎样宰杀活蛇，怎样剔骨，怎样做。”
　　铁梁栋又喝了一口酒吃一块肉说：“小精灵妹子，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做蛇的诀窍啊，我们要听的是这蛇肉到底咋样做的才好吃。”
　　小精灵“嘿嘿”一笑，说：“咳，你看我这人说话，东扯葫芦西扯瓢越扯越远。这么跟你说吧，这蛇宰杀之后要先剔去骨头，然后把蛇肉放菜板上拍松，然后再和骨头一起凉水下锅烀。烀蛇肉时要加生姜片、茴香、八角、杜仲再加少许盐。待蛇肉烀到八成熟时起锅，捞出蛇肉改刀。改刀要根据下一步烹调方式来改，煎、炒、烹、炸。红烧。今天咱们吃着蛇肉是红烧，所以切成小方块。红烧时锅烧热加豆油，豆油烧开五成热加花椒八角，炸出香味捞出花椒八角下蛇肉翻炒，然后加料酒，山西陈醋，北京老抽和红糖，最后添汤，汤要用烀蛇肉时的汤撇去浮沫，添至刚浮过肉为止。慢火烧开至汤似干未干住火起锅。起锅时加葱末香菜末。烀蛇肉蛇骨捞出肉后，蛇骨千万不要扔，那才是治疗风湿骨病最好药物。你把撇出汤的蛇骨继续添水加几味中药重熬，让风湿骨病人每天喝三遍蛇骨汤，七天之后保管见效。咱们这条大蛇的蛇骨我就给郑老师熬了蛇骨汤，郑老师，我不骗你，一会儿你就喝一碗，剩下的让马姐放冰柜里每天给你热三碗，你喝了保管见效。”常娥说：“小精灵师傅为了让大家吃好蛇肉为了给郑老师熬蛇骨汤特意跑了趟城里自费买的山西陈醋和北京老抽，又到药店买了几味中药加在蛇骨汤里。”
　　郑仁君站起身来，把手伸向隔着两个人的小精灵，说：“小精灵妹妹，谢谢你谢谢你，不管这蛇骨汤治风湿骨病效果如何，有你这份情义我就知足了，这些蛇骨汤我一定把它全喝了！”
　　小精灵把手伸给郑仁君握了握，说：“那就好，这一锅汤你喝一个星期差不多。要是能再弄条大蛇，我敢保你的腿彻底好利索！”
　　次日下午，百乐园在东厢房二楼小剧场召开了全体养员大会。首先播放《老年人保健知识讲座》。全场鸦雀无声地听看了两个小时。接着，江春水宣布百乐园领导班子人事变动，郑仁君辞去会计职务，由常娥接任会计，潘红莲接任出纳员。同时，百乐园聘请郑仁君先生为百乐园终身顾问。另外，根据郑仁君先生提议，百乐园管理委员会增加两名女委员：柳金香、刘丽英。大家鼓掌欢迎。接着，江春水讲国庆节期间我们百乐园还要举办工艺美术品展销会，希望大家在近三个月内努力拿出好作品在展销会上卖出好价钱。江春水说，下面请我们的顾问郑仁君先生给大家详细讲一讲工艺品展销会的事。
　　郑仁君拄着手杖登上舞台，台下马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郑仁君向台下行了个鞠躬礼，然后坐到案后。郑仁君说：“各位兄弟姐妹下午好，首先，我要感谢百乐园领导聘我为百乐园终身顾问，这是百乐园领导给予我的荣誉！其实，我当不当顾问，我只要在百乐园待一天，我的大脑就要为百乐园的发展和生存，为百位兄弟姐妹的幸福生活思考一天，因为我只有看到大家幸福安康的生活，我自己也就幸福安康了。在这里，我还要说一说昨天晚饭吃蛇肉的事，我发现许多人不吃，尤其是女同胞，一部分人是不敢吃，一部分人是不舍得吃。蛇肉是具有很高营养价值的美餐，在大酒店大宾馆都卖到两千多元一盘，但是那两千多元的一盘蛇肉也是养殖的而不是野生的，因为野生蛇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不允许捕杀的。但是昨天下午天赐给我们一条东北地区极其罕见的巨蛇，这条蛇的年龄至少在百岁之上，谁吃了这百岁巨蛇的肉谁都可以延年益寿，不活百岁也活九十九！”
　　郑仁君接着讲：“没吃到的也别后悔，食堂里还有一点点，今晚你再品尝不迟。下面我说一下工艺品展销的事。工艺美术品是美化生活，提高人们文化生活水准的不可或缺的东西，而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几乎都是工艺美术品的创造者。去年冬咱们搞了一次工艺美术品展览而不是展销，有两位大学教授相中了郑文君师傅的两幅刺绣，主动出价一万元买一幅，这不就是把工艺品变成财富了吗？今年我们要在国庆节期间搞展销，我们百乐园距离五贤山旅游景点很近，我们的百乐园也可以作为一个旅游景点让外地游客来这里参观，这样的话我们的工艺品不就扩大销售了吗？有销售就得有足够的产品供游客们选购。我们的工艺美术品的品种必须增加，首先说刺绣，你们还记得在我们小的时候妈妈或者是姥姥给我们做的绣有虎头的小鞋吗？你们还记得满族人结婚时做的那种绣有双喜字万寿字福字枕头顶的二人抬大枕头吗？刺绣，小到一方手帕绣荷包童鞋，大到旗袍坎肩，窗帘、壁画，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几乎处处都有刺绣在为我们的生活增光添彩！另外是剪纸和捏泥人，就跟画家作画一样，你可以用你手中的剪刀剪出形形色色的画面，捏泥人不光捏神像，也要捏咱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像，还可以捏十二生肖小动物。另外我还要特别提出一点的是，王师傅你雕塑的笑佛独具特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在笑，我建议你可以多捏几尊高不过一尺的小笑佛，放在写字台上和家里比较显著的位置，能给人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乐趣。最后我要说的工艺品还有编织，去年我去了趟沟里看到有很多白皮柳和白榆树，快到立秋了，正是采割白柳条白榆条的最佳时节。我们可以利用白柳条白榆条编织小花篓小花筐和果盘，如果把白柳条和白榆条用五颜六色的染料染一染，那艺术效果会更好。好了，我希望兄弟姐妹们能发挥余热来为自己的晚年再创造一点儿财富，难道我们怕钱多了咬手么？我希望在今年秋季的工艺品展销会上我们会有更多件新展品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