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李大毛发现女儿中午没有回家，着急地看着墙上的表，都一点了还不回来。虽然陈浩官司赢了，可在她的心里女儿的婚事不称心，女儿过门老的小的有得拖累。嗨，不想了，儿女自有儿女的福，做饭吧！她开始做饭了。盛了米倒入电饭锅，随手打开电源，手里拿起水瓢……
　　“咚，咚，咚”有人敲大门的声音。李大毛心里一乐：我状元女儿回来了！她扔下水瓢出了门。边走边说：“来了，来了！妈妈正在唠叨你，你回来了，耳朵热了吧！”
　　李大毛开了大门，看到是贾刚提着一包东西笑嘻嘻站在门口。她惊讶地问：“是你来了？”
　　贾刚进了大门，看着李大毛开玩笑似地说；“不是我还有其他男人来看你。”
　　“去你的，老没正经的，我以为是小美回来了。”李大毛笑着说。
　　二人说着进了家门。贾刚将东西放在堂屋桌子上。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看着李大毛。李大毛“哎呀”一声，进了厨房。电饭锅冒烟了。贾刚赶忙断了电源，李大毛惊愕地盯着电饭锅里焦糊了的米。贾刚打量着她的神色问：“是不是有心事？操心啥事了？煮饭不加水电饭锅爆炸是最危险的，你是家庭妇女，连这些道理也不懂了？”
　　李大毛看了一眼贾刚，一声叹气：“还能操心什么事，就是小美的事，快一点了还不回来，说不定又去了陈浩家，以前去住了一段时间回来了，我没有心慌，今儿她不回来我心慌了！”李大毛说完出了厨房，坐在堂屋的凳子上。贾刚跟在后面靠在衣柜旁说：“不回来是去了陈浩家，你有啥心慌的，他们一两天就办证了，随她去吧！不是孩子了。他们办证结婚后我们是不是考虑我们结婚了，大毛……”贾刚走到李大毛身边，手搭在李大毛的肩膀上，李大毛抬起头不安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大毛，干嘛这样看我，我是心疼你啊，我打算我们结婚后你不要去扫街了，可以消闲度过这个冬天，我养得起你！”贾刚说的很贴心。
　　“我也想消闲啊，闲了没有钱花，心慌！”
　　“我说了我养得起你，我看你动不动就心慌是缺营养了，看我给你买了啥肉？”贾刚又开玩笑似地说，他提起桌子上的食品袋，打开放在李大毛面前。李大毛看了看，是一块黑红色的肉，颜色既不像猪肉，也不修羊肉，她问：“什么肉啊，我没有见过？”
　　“唐僧肉！哈哈……”贾刚笑着说。
　　“又没正形了，你还想长生不老啊！”李大毛说着，手指不断翻看那快肉，那样子是想辨别出什么肉。
　　“我们都长生不老，恩爱一万年！”他说着举起一个指头，那心态开朗得就像搞对象发誓的年轻人。
　　“得了吧，到底什么肉？”李大毛笑着打了他一下。
　　“是獾子肉，没有吃过吧？”
　　“真的是獾子肉，听过没有吃过！”李大毛拿起鼻子上闻了闻。
　　“每斤100元，比‘唐僧肉’也贵多了。这獾子肉，味道鲜美，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润肠之功效，可治烫伤烧伤，疥癣痔疮，大便干燥等病。獾子油煎鸡蛋治胃溃疡有奇效。这些你不知道吧，我们山里人每到这个季节就套獾子到集市卖钱，獾子这个季节满地庄稼啃得特别肥……”他说着舔了一下嘴唇，看着李大毛，眼睛诡秘的神色，“嫁我不亏吧，还能吃到獾子肉，嘿嘿！”他又是两声豁达的笑。
　　“看把你臭美的！”李大毛笑着斜了他一眼。
　　“快去炖了，加葱姜蒜我们犒劳犒劳自己的胃。”他推了一把李大毛。
　　“好的！”李大毛起身进了厨房。
　　当香喷喷的獾子肉煮熟的时候，李大毛惦记起女儿，和贾刚唠叨起来。贾刚才想起一进门李大毛不高兴的原因。他让李大毛打电话喊小美回来吃獾子肉。这正是李大毛的心事，女儿不回来一起吃的话她真的是吃唐僧肉也不香了。
　　小美给小宝爷孙做好了饭，正准备吃的时候接到妈妈打来了电话，让她回去吃獾子肉。她才方感到自己出来没有告诉妈妈去向有点愧疚。她不是不想告诉，是怕妈妈发牢骚：你没有过门三天两头去，你等人家明媒正娶你去了爱怎么就怎么。那样体体面面，这样动不动就去住几天算哪回事，陈浩这次官司赢了能结婚了，你已经等了，再等几天也等不了了，自己跑去了……妈妈一定这样唠叨自己。妈妈的唠叨是爱的絮语，世界上还有谁这样唠叨自己，没有了，没有！她想过这些泪花滚动，擦了擦眼角。
　　“小美妈妈，你热了，喝雪碧吧！”小宝看到小美擦泪，以为擦汗，又递给小美雪碧。
　　小宝一回来递给小美一瓶雪碧喝，小美觉得一个孩子给自己买东西，有点不自然，没有喝。这次递给她，她接了：“你不喝嘛，小宝？还是你喝吧！要不给爷爷喝，拿去。”她指着饭桌旁的陈老二。
　　“我不能喝那些凉饮料，你喝吧小美，累了一上午了。”老实巴交的陈老二，觉得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给小美吃，就是一瓶饮料也想让小美喝的开心，他就开心了。
　　小美还是犹豫的眼光看着小宝，小宝推了一下雪碧：“小美妈妈，这是我爸爸买给你喝的，我买给你的我自己喝了，这是爸爸买的，你快喝吧！”
　　“是嘛，你喝过了？”
　　“嗯！我给你买好出来了，看到爸爸来了，爸爸让我喝了，他又去给你买了一瓶让我给你拿回来了！”
　　小美笑着说：“谢谢小宝，谢谢你爸爸！我喝！”
　　她习惯性举起闻了闻，打开易拉盖，看了看，似乎等待那股香味随着白色泡沫窜入她的鼻孔，可瓶子里的褐色液体好像水一样平静，没有丝毫膨胀的迹象。她心里疑惑了，是不是过期了，她看了瓶体出厂时间，没有过期，她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突然接到妈妈电话……
　　晚上，陈浩回到家里，小宝告诉他小美回去了，他正要打个电话，手机没电了，他关了机充上了电。他躺在床上，打量着房子墙上干干净净，玻璃亮亮堂堂，都是小美的功劳。娶过门一定是一个爱干净的小媳妇。他想到此笑了，翻了一个身：睡吧！可是。勉强合上眼睛就是心里明白睡不着，他又仰面躺过来：结婚后好好跟着温书记干，老上下级了，没有一点间隙，关系特别融洽。哪怕是自己错了他大发雷霆，自己都能接受。还有小李子，不知道最近那两个陕西棒子招了没有，难道还是守口如瓶，有空问一问小李子。父亲不能白白挨了打，李全，李全！你这个贪官，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小美睡到半夜，突然感觉肚子有点疼，她揉了一下圈起了腿。朦朦胧胧睡去了。不一会又疼了，她摸着肚子，有一个硬物蠕动的厉害，她紧紧按住。蠕动越来越厉害，疼的越来越厉害，她咬牙忍着不敢出声，怕惊动妈妈。她疼的睡不住了，坐了起来，还疼，终于忍不住“哎呀，哎呀……”叫了起来。在床上打滚，“嗵”一声滚下了床。声音惊动了隔壁的妈妈，李大毛披了一见上衣下了床。打开女儿房门，拉开了灯。看到女儿在地下抽搐，吓得她大叫一声：“小美，怎么了？”小美抱住肚子看着妈妈，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来：“我，我，我肚子疼！”李大毛扶女儿上了床躺下，小美疼的哪里能躺得住，感觉肚子有人用刀子划开了，那个硬物要破体而出。
　　“是吃多了，还是着凉了，妈妈给你去烧一碗红糖姜水暖暖肚子！”李大毛说着出了厨房。
　　“妈妈，妈妈，哎呀，我要死了……”
　　没等李大毛烧好红糖姜水，小美的叫声又把她惊动回来了，她又是找热水袋，又是找暖贴：“是不是獾子肉吃多了，你贪嘴，不能少吃点……”李大毛唠叨。
　　小美的肚子刀划似的痛感转化成小腹下坠的剧痛，下体“哗”地喷出一滩比尿液色黄又粘稠的液体。她大叫一声：“妈妈，我，我要死了……”
　　李大毛揭开被子看到女儿身下一滩液体，她吓得睁大了眼睛：“小美，你要生了，羊水破了！那怎么办？”一着急，转起了圈。
　　“电话，电话……”
　　小美要电话，李大毛才想起给陈浩打电话。
　　小美颤抖着手指按开了陈浩的号码，拨了过去，手机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关机。
　　陈浩的电话打不通，小美哭了。李大毛心疼女儿，总不能不安全地在家里生，按月份孩子才六个月不到产期，怎么就早产了？在这紧要关头，她想起了贾刚，给贾刚打了电话叫了120去了医院……
　　去医院不到一个多小时，小美产下一名死婴。小美看到死婴已经成型，两腿间夹着传统中最为宝贵的“香火”，是男孩！她差一点气晕：是什么原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她哭的捶胸顿足。好一会，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是不是一顿獾子肉吃坏了？李大毛和贾刚偷偷唠叨。
　　贾刚看着李大毛：“不知道了，反正吃了獾子肉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碰巧了，要是獾子肉吃坏了，我们怎么交代陈浩。唉！”
　　小美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又问妈妈：“我的孩子呢？”她打量着床上。她甚至幻想孩子医生抱去洗澡了。
　　李大毛说：“孩子是小产，没有成活！”她搂住女儿的肩头，预防女儿再次激动。
　　“死了？不可能！”小美瞪大眼睛。
　　“没有了！你也不是看到了，小美，那孩子短命，和你没有母子缘分，你这么年轻再生多少也来得及，死了的就忘了吧！”李大毛轻声说。
　　“妈妈，我已经怀胎六个月了，我心疼啊！”小美一抖肩膀不相信地看着妈妈。
　　“小美，不要折磨自己了，孩子已经是死了，六个月的孩子就是生下也活不了，何况已经死肚里了！小美，听妈妈的话，要想开点！”
　　“我，我怀了六个月怎么就突然死了？呜……”小美仿佛才相信自己的儿子死了，按住脸伤心地抽搐起来。
　　医院对死婴做了死因鉴定：服米非司酮打胎药置胎儿死亡。
　　这个结果如同晴天霹雳。
　　陈浩第二天到了医院，李大毛和贾刚躲了出去。他听大夫说小美吃了堕胎药导致胎死腹中。他心里很难受，握着小美的手质疑的眼光看着小美，她嘴唇苍白，眼睛空洞，眉心紧锁。突然凛冽的眼光看着他，二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各自的心灵猛然颤抖一下。小美抽回了手，冷冷背过了脸。陈浩低声说：“小美，你怎么突然做出如此决定，早干嘛去了，这样对身体不利！”
　　小美缩紧了身子，转身冷冰冰地说：“这话应该我问你，趁我心底对你还有几分尊重你离开我身边，我不想看到你……”她没有说完，眼睛的泪滚滚流出，揪起被子盖住了头，小宝的话犹在耳边：
　　小美妈妈，这是我爸爸买给你喝的，我买给你的我自己喝了，这是爸爸买的，你快喝吧！
　　被子里的小美抽搐起来，只是双肩抽搐，没有声音，她咬住被子忍住了哭声。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陈浩听到小美的话仿佛有人在心上揪了一把，身子不由向后趔趄一下，靠在墙上，他摸着脑门思考小美的话：根据什么原因这样说？难道不是她自己堕胎？再一想不可能自己堕胎，他曾经几次提出堕胎她都拒绝，不可能多半月份突然想起堕胎，到底什么原因小产？听小美刚才几句话她小产的怨气发在自己身上了。他默默的转过头，虽然看不见她被子里的表情，但是从被子抖动的起伏状态来看，她失去自己的孩子肯定痛苦到极限。也许自己说几句安慰的话会让他镇定下来，但也有可能会让她更加的暴怒！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要安慰她。他揭开被子喊了一声：“小美！”天啊！他看见她泪水和了一脸，头发沾在脸上，眼睛里还在继续“波涛汹涌”，咬住嘴唇，由于出气很重鼻子不断扩张。突然又揪起被子要蒙头，陈浩按住被子：“小美，到底什么原因堕胎？”她听到这样的话眼睛渐渐地圆睁起来，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侧身斜视着他，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地交织着。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欲言又止。突然间咬紧牙关：“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心里清楚，你这个刽子手，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啊……”她嘶叫起来。握紧拳头用力的击向床沿。
　　“不要激动，小美，这里面有误会，我怎么会杀我自己的儿子，你不要激动……”他试图搂住她的身子，用亲昵的动作给她带去安慰。可无济于事，她开始咆哮了起来：“你走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看透了你，就是你，就是你下了堕胎药杀了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中午不回家？为什么换下你儿子给我买的雪碧？我三番五次提出结婚你找各种原因推迟……你就是怕我生了孩子分享你对你儿子的爱，是不是？你前妻朱婵生的小宝是你儿子，我生的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她嘴唇颤抖，眼泪如泉涌，胸脯起伏，“一开始你就提出今天堕胎明天上医院，你为什么这样残忍，虎毒不食子，你还是国家干部，你连平民百姓都不如。算我瞎了眼……”陈浩怔怔听着，听着，听到这里，他的心就像拉满的弓弦，嘴紧紧闭着不敢吐口大气，生怕一张嘴，已提到嗓子眼的心就会蹦出来。他手按住嘴上，眼睛大大瞪着，伸出手叫了一声：“小美，听我解释，你误会我了，昨天晚上手机充……”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我不听你解释，我只相信现实！”小美没等陈浩说完又咆哮起来，一会哭得伤心痛肺，一会冷冷干笑几声，“哈哈……我太傻瓜了，想起你带我到芦芽山野味饭馆吃狍子肉时说我的话‘光用鼻子，不用眼睛了’，我不但不用眼睛，心也封闭了，对你的人格从来没有质疑，我好后悔，好后悔……我后悔自己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单纯地认为你有爱心，赞助我上大学，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男人，没想到你这样阴毒！”小美一咬牙背过了脸。
　　“小——美！”陈浩举起的手在小美后背半空停留了许久，鼻子一吸，泪水默默流下来，流在嘴角，淌过心窝，他的心仿佛碎了一地。看样子还想说什么，但小美这一顿怒骂驳的他体无完肤，给自己定一个十足的恶人罪名了。他摇了摇头：“小美，骂我毒辣的语言可以发泄你的怒火，你尽管骂我！我知道现在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他理解别人，谁来理解他，心里的委屈哪里诉说，哪里发泄，他后退着出了病房。当他走到门诊，看到李大毛在医疗合作窗口排队报销医药费，边和贾刚唠叨：“贾哥，我当初就不看好小美的婚姻，陈浩那小子就不是个实在人，再说，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李大毛说得恨切切的。贾刚不满地看着李大毛：“不一定吧，啥话都不能说过了头，浩子不是你说的那号不实在人，我了解他。”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李大毛瞟了一眼贾刚。“李小美。”窗口的医护人员喊了一声，李大毛赶快递进了窗口医疗卡。“嘿嘿，你还有啥说的？”贾刚淡淡笑了。
　　“起初，我到县政府大门讨说法，他突然冒充我远房表弟，我看他就是一个有点子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错了，他是为了平息你再去‘闹事’，才急中生智想出法子制止那些愚蠢行动，那不叫‘有点子’。你这话哪里说了就完了，不要在小美面前说了，你不能火上浇油了！”
　　“贾哥，看你说的，把我当恶人了！”陈浩听到二人的对话，他跌跌撞撞奔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