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芳草萋萋（一一七）

第一一七章 执着的心
　“吴艳的那本日记你看过了？”夏之阳看看四周，小声地问李新。
　李新神色紧张地对夏之阳摆摆手，示意夏之阳不要说，“这可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任何人也不能告诉。你想不想看？今天我老婆正好不在家，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看了保证也会落泪。唉，那个吴艳，真是一根筋，她这辈子就认定了王局长！为人处世，不能不知变通，更不能太倔犟。一头撞在南墙上还不知回头，还不撞个头破血流，甚至丢了小命……”
　夏之阳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反正也没有事，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来到李新家。李新打开家门，又向外面看看，随手把门关好了。来到里屋，李新翻了半天抽屉，找到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本黑色包装皮的日记本。
　夏之阳接过日记本，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起来。一看就知道出自女性之手，字迹非常秀气，有用深蓝色的圆珠笔写的，有用碳素的墨水写的。没有章节，也没有具体的日期：
　“……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世俗偏见都不能把我们分离！永远！永远！
　芳儿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这就可以作证。在孩子五周岁生日的那天，你买了一块大蛋糕。你发现没有？孩子多么高兴啊，我们坐在一起，点上生日的烛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一刻，我又想到我们热恋时的每一天！多么渴望我们全家每天、每时就这样坐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是，我们做不到！多少个夜晚，从晚上到黎明，我流着泪，想着你，想着我们的孩子。我们对不起孩子，我们欠她的太多了。孩子是无辜的啊，作为父母，我们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让孩子天天快乐吗？……可是，我能做到吗？你能做到吗？也许现在我们做不到，相信将来我们一定能做到。我会争取这一天早些到来，不惜一切代价！
我恨那个女人，是她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了。虽然她有钱有势，我也不会畏惧她，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怕。我清楚你是爱我们娘俩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世俗的一切？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直到你回心转意。
　为了得到你，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父亲，我得罪了好多人，甚至有些人想置我于死地，我心里非常清楚。说心里话，我畏惧过，但我从没有把得到你的念头放弃过。因为你就是我的生命，为了我们的孩子，就是死在你的手中，我在九泉之下也是欣慰的……
　我也收到过匿名信，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再纠缠你，就让我死于非命。可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去年，我骑摩托车出了车祸，大难不死，也许就是某些人对我的警告。但我不会改变初衷，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是天荒地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夏之阳入迷地读着，被日记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了。
　“怎么样？写的不错吧？”李新看到夏之阳出神地样子，打断他说，“快让我收起来吧，如果让我老婆看到了，又要与我闹离婚了。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就是我老婆还不一定看过呢。”李新把日记本按原来的样子包好了，又放在床头柜里。
　“老婆再三说不让我看，可是，她越是不让我看，我越是好奇，还是偷偷地看了一遍。”李新说，“别看吴艳每天嘻嘻哈哈，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像个贵妇，原来心里有这么大的苦处。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话一点也不错。”
　告别李新，夏之阳独自走在街上，吴艳的那些话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承包带给他的烦恼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人生真是太复杂了，有时甚至超过人的想象。夏之阳读过许多爱情小说，可那些小说描写的毕竟不是自己的时代，距离减弱了与主人翁情感的共鸣。让人荡气回肠的还是真实生活中的真实事情，他多想把这一切形象而艺术地描绘出来，让后来者了解这个时代的悲欢离合。但是，面对千头万绪的事情，他又感到力不从心，感到无从下手。毕竟自己的写作能力太有限了，他要努力学好中文系的所有课程，为写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夏之阳回到单位，已是下午四点多了，李站长和王会计仍在等着他。夏之阳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愿意到年底一起上交，利息按银行的货款利息计算。李站长听了，又给牛经理打了电话，经过证实后，也不再向夏之阳追要承包费了。
　夏之阳仍是坚持扩大再经营的策略，他把营业额全用来进煤了，舍不得花掉一分钱。麦收之前，又迎来一个销售旺季。大院里已有一百多吨煤，夏之阳把煤堆整理得很好，萧条的现象慢慢有了转机。夏之阳没有精力去过多的宣传自己的煤球，但这里毕竟是经营几十年的地方，在顾客的心里还是有地位的。每一位顾客来到煤球厂，夏之阳总是抓住机会，宣传自己的煤球。价格上灵活掌握，尽可能地满足顾客的要求。
随着销售量的不断加大，进煤也越来越频繁了。由于农忙，有时找不到人卸煤，夏之阳就一个人卸车。一汽车煤最多有四十多吨，夏之阳从晚上开始卸车，有时直到天亮才卸完。静静的黑夜，夏之阳在高高的车厢上挂着一盏白炽灯，一锹锹地卸着煤。实在太累了，他就蹲在车上闭着眼休息一会，然后再卸车。找不到人打煤球，他就叫来亲戚帮着自己加工，白天没有时间，就在晚上加班。总之，不仅要保证质量，还要保证煤球的供应，决不能出现脱销现象。
为了让单位复活，流再多的汗水他也愿意。汗水流过面颊，流进眼睛里，很难受。夏之阳咬着牙，任性地挥动着铁锹，埋头苦干。那铁锹就像小簸箕一般大小，一锹下去，能铲二十多公斤煤。把煤球厂经营好，再现昔日的红火，是夏之阳的迫切愿望。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争口气，为了不让曾是他心中圣地的单位走向绝境，走向倒闭。
麦收过后，很快进入了盛夏，天气渐渐地火热了起来。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大地，好似能溶化一切。一天，夏之阳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整理着煤堆，一位年轻人走进大院。来到许站长的小屋门前，用一只手打开了门锁。去年年底，许站长离开这里去了儿子家，再也没有回来，夏之阳很想念他。看到那位年轻人的右手少了几个手指，夏之阳立即猜到他就是许站长的儿了许建。
夏之阳放下铁锹，走上前去，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你好，许大爷现在好吗？”
年轻人转身看了看夏之阳，黯然神伤地说：“我爸已经去世了。”
　夏之阳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呀？”
　“就是上个礼拜。”
　夏之阳伤心地一时无语。他多想再听听许站长谈过去的事情，谈谈硝烟弥漫的战场……可这一切永远不可能了。
　“你们县城煤球厂现在生意好吧？”夏之阳平静了一下情绪，问他。
　“不好，私人送煤球的三轮车都开到大门口，销售量能上去吗？”许建摇摇头说，“混一天是一天吧。听说你承包了煤球厂？还不如承包给私人呢，工人也可以再找活路，省得像现在这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死不活的让人难受。”
　许建收拾了一包东西，又锁上门走了。夏之阳独自一人站在大院里，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去年夏天，每当夜晚来临时，暑气退去了，晚风吹来，凉爽宜人。夏之阳常常和许站长、杨义一起坐在大院里，望着满天的繁星，畅谈着人生，社会。可现在，夏之阳和他们已是阴阳相隔……人生啊，真是变化无常。特别是杨义，每次想到他，夏之阳心里总是感到阵阵地剧疼。痛苦的时候，夏之阳就拼命地干活，直到累得筋疲力尽，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才感觉好受些。
　让夏之阳欣慰的是，生意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资金收回后，他又进了几汽车煤块、烟煤块等，向那些做早点生意的销售。多一些经营项目，就会多一些收入。
秋风又起，农民们忙完地里的活，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煤球的销量也不断上升。夏之阳雄心勃勃地准备着再进一批煤，多招几位临时工，大干一场。一天，煤球加工车间的门口，排着几辆平板车，等着装煤球。夏之阳正忙着算账、收钱，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驶进了大院，在煤堆旁停下。
　夏之阳以为是要煤球的，匆匆迎上去，不想牛经理和陈经理从车里走了出来。夏之阳一怔，立即热情地说：“领导好，你们怎么来了？”牛经理冷冷地看了看夏之阳，没有说一句话。陈经理却满脸堆笑，匆忙伸出手来，与夏之阳握了握手：“生意不错嘛，进了这么多煤！有一百多吨吧？”
　“我也不知具体的库存量，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吨左右吧。”夏之阳实事求是地说。
　牛经理和陈经理绕着煤堆转了两圈后，牛经理冷淡地对夏之阳说：“你不要进煤了，听候公司的通知。”
　夏之阳不解地看了看领导们：“为什么？天冷了，煤球的用户越来越多，不多进些煤怎么能行？”
　“这我比你清楚，但公司另有规定，你等候通知就行了。”牛经理甩下一句话，与陈经理一起坐上车，一溜烟地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