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芳草萋萋（一一五）

第一一五章 踌躇满志的小老板
接管下单位后，夏之阳踌躇满志。现在第一步是增加库存量，李站长给他的那十几吨煤，在空旷的大院里根本不显眼。资金从哪里来呢？上班几年来，工资仅够吃饭的，夏之阳家里根本没有积蓄。他想尽办法筹集了两千多元钱，并把每天的营业额一分不动地转入流动资金中。一星期后，夏之阳接了一汽车混煤，他修好了单位早已废弃的筛子，没有顾客来的时候，他就一锹一锹地筛煤，把煤块和煤末分离开，煤块卖给做小吃的生意人，煤末用来打煤球。即省下了电费，又增加了销售的品种。煤球的质量他更是严格把关，决不生产不合格的。脱销的现象也永远不存在了，有时出现停电、机械故障等意外情况，他就在晚上加班加工煤球，有时一干就是一个通宵。
　顾客就是上帝，只要来了顾客，夏之阳就不让他们空手而归。他总是以最热情的态度迎接每一位顾客，在价格上，夏之阳也是灵活掌握，只要能赚钱，他就敢卖，再也没有任何人来约束他了。他认为只要有利，赚多还是赚少都比不卖好。煤球卖出去了，即加快了资金的周转，又拉住了顾客，何乐而不为？有人说“越憨生意越欢”，所谓憨，大概是指对顾客要随和，尽量地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要太多地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
一天，王忠带着王林来到了煤球厂。王林只有二十岁左右，瘦高个儿，脸上总是带着谦恭的微笑。王忠向他介绍说：“这位就是夏之阳，他承包了整个煤球厂，人家才是有能力的人。‘有志不在年少，无志空活一百遭’，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很少呢。”
　“哪里，我也只是一位最平常的人。”夏之阳不好意思地说，他最怕别人夸奖自己。他觉得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夸奖人，总掺杂着虚伪的成份。“以后还要请你多帮助我呢。”
　“你放心吧，能多送几趟煤球，我也可以多赚点运费。”王林笑着说。
　进货、销售、加工、管理……这一切工作全集中在夏之阳身上。可是，无论多么忙，他从没有耽误一天的学习时间。他不仅认真地完成中文系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抽出时间学习电脑知识，学习汉字的输入，编辑等。为了生存，为了妻儿，他不得不出苦力、挣钱，但理想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什么都重要。他永远不会放弃，无论社会怎样变化，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人的一生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过去的印象，另一部分是对未来的幻想，而连接这两部分的就是转瞬即失的现在。夏之阳觉得把这一切固定下来，变得有价值、有意义的只有文字、写作。否则，“事如春梦了无痕”，一切都会很快地消失在茫茫混沌中，毫无踪影。
没有顾客光临的时候，夏之阳就手拿一本书，独自在大院里读书，沉醉在文学的殿堂里。他常常穿着一身旧警服，衣兜里装着笔记本，认真地记下每一次销售的数量和金额。读书有了感想，他也随手记在笔记本上。
一天，王林给顾客送煤球，刚走没有多长时间，他就哭丧着脸空手回来了。夏之阳吓了一跳，急切地问他：“你的车呢？”
“别提了，今天真倒霉。我刚开到公路上，就遇到了车管所查车的，他们要我的驾照和车牌号，我那里有啊！？”王林垂头丧气地说，“他们一话没说，就把我的车扣下来了，真不讲理。”
夏之阳听了，想了想说：“不要紧，李峰的哥哥李强好像是车管所的站长，我去找他试试，看能不能把车要来。你帮我看一下，我快去快回。”
夏之阳匆匆赶到物资分公司，正巧看到李峰从大院里出来。他看到夏之阳，异常地热情：“咦，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听说你承包了煤球厂，那可就是老板了。”
“什么老板，那个烂摊子你还不知道？领导想推脱责任，把我拉来当替罪羊罢了。”夏之阳苦笑着说，“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呢。”
“什么事，尽管说。”李峰拉着夏之阳的手，痛快地说。
“我找了一位小伙送煤球，他的三轮车被车管所扣下来了，你能不能要来？”夏之阳急切地说。
“就这事？”李峰笑了，“你算找到人了，我哥哥是车管所的站长，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你等等，我给哥哥打个电话。”
“那太感谢了。”夏之阳高兴地说。李峰摆了摆手，掏出一部崭新的“MOTOROLA”手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说明了情况。
“好了，你让人开车去就行了。”李峰笑笑说，“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只要说出我的名字，保证没有事。”
“真是朝廷有人好办事啊，有时间我请客。”夏之阳拉着李峰的手说。
“算了吧，你每天那么忙，那有时间请客？王局长又快升了，你知道吧？”李峰神秘地说。
“他不是才当上局长一年多吗？怎么又升了？”夏之阳不相信地说。
“现在我们整个物资局都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谁还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干？工人是这么想的，领导也是这样想的啊。王局长正在为竞选副县长奔波呢，现在只要有这个，什么事都好办。”李峰说着，用手捻了捻，做出点钞票的手式。
“他那么年轻，资格又浅，竞选副县长？恐怕希望不大。”夏之阳摇了摇头说。
“你啊，还是满脑子的陈腐观念，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还是毛泽东时代？能者上，庸才下，干部队伍年轻化嘛。什么是有能？有钱就有才能，在经济社会里，钱和才能是可以划等号的。无论你的钱是怎样挣来的，有钱就有本事。”李峰滔滔不绝地说。
　夏之阳笑笑说：“每次与你交谈，都感到自己的思想跟不上时代了。好了，我要回去了，单位里还有一摊子事呢。再次感谢你。”
　“你甭跟我这么客气，我还不自在呢。你忙去吧，有时间我们再聊。”李峰笑着对夏之阳说。
已近中午，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夏之阳心急如焚地回到煤球厂，有几位顾客装好了煤球，正等着夏之阳点数收钱呢。
“说好了，你抓紧去开车就行了。”夏之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王林说。
“不用罚钱了吧？”王林高兴地说。
“不用，以后如果再有人查你的车，你就说是煤球厂的就没有事了。”夏之阳说。
煤球厂在夏之阳精心经营下，三个月后，销售量明显地增加了。　
自从承包以后，夏之阳总是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把煤堆整理成形。一是为了好看，二是减少损耗。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要干好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但他从不马虎。一天，夏之阳正拿着大铁锹，把刚卸下的煤平整成堆。突然，李站长开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进了大院。夏之阳放下铁锹，迎了上去：“你好，李站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单位，生意好吧？”
“还可以，听说你干得很好，经营额一天比一天好啊。”李站长笑了笑说。
“也不是太好，比西头煤球厂差远了。”夏之阳谦虚地说。
“你还想同西头煤球厂比？你知道他们一个月上交公司多些钱吗？再说了，人家还养活着七、八个工人呢。”李站长说，“昨天我到公司去了一下，公司领导对我的做法提出了批评。说工人们的意见很大，都闹到局里了。他们下了岗，而你却发了财，工人的心里不平呢。”
夏之阳听了，心里一惊，不高兴地说：“我发了什么财？我都没有算账，如果去掉开支和上交的钱，能不能赢利还不知道呢。再说，单位眼看就要垮了，职工们都不愿意干你才让我承包的，又不是我主动要求承包的。他们告我有什么用？”
李站长看到夏之阳的脸色都变了，拍拍他的肩膀说：“谁说怪你呢，有些人看到你赚了点钱，心里就不高兴，这是正常现象。不是我说你，你也太露富了，这可是干生意的大忌啊。”
“我怎么露富了？我没有吃在嘴里，也没有穿在身上。”夏之阳不解地说。
李站长看了看夏之阳那身半旧不新的警服，笑着反问他：“你现在进了多少煤？”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我把家里的钱和所有的营业额都拿来进煤了，货卖大堆嘛。”夏之阳说。
“你的想法不错，可你想过没有，别人看到你不断地进煤，能不眼红吗？”
夏之阳听了，恍然大悟。
“公司领导说了，你第一季度的承包费和其他的费用，这两天之内必须缴齐。”李站长说。
“不是说好一年五千块钱的承包费吗？还有其他的费用？”夏之阳不解地说。
“是啊，你想想，公司给你的煤，银行利息你得拿吧，还有厂房折旧费、机器磨损费、土地利用费等，一个季度应该交多少我也不清楚。”李站长说，“至于具体该交多少，按照公司的规定，我和王会计算一算再说。”
正好王会计也来了，他们在办公室里算了半天，把夏之阳叫去了。“你看一看吧，总共是五千六百块钱。”
夏之阳一看，傻了，“一个季度就五千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