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已经十二点了，小美放学了。她回到家，妈妈还没有回来。她不知道妈妈是去法庭作证没有回来，还是回来又出去扫街了？因为妈妈的工作没有固定时间。按正常各个工作单位都下班了，难道官司还没有结束，难道这次还和上一次一样没有希望，她着急了，她要到陈浩家看一看陈浩回来没有。到了陈浩家里，她进了陈浩卧室看了看，陈浩还没有回来，又打开里屋的门，看到陈浩父亲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她正要悄悄离开时，小宝放学回来了，看到她高兴地喊：“小美姐姐，小美姐姐，好多日不来我家了，今天来了就不要走了。”他边说边放下了书包。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几下看着小美又说，“我给姐姐倒杯水，姐姐先坐！”他转头打量凳子，“蹬瞪蹬”小跑几步，抱起后屋放着的小木头凳子放在小美面前。仰起头又看着小美说：“我去给姐姐倒水，姐姐坐！”小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姐姐不渴，你不要倒水了，你爸爸没有回来姐姐走了。”小美担心陈浩官司的输赢，陈浩不在家她想立即离开。小宝看到小美要走，着急地说：“姐姐喜欢喝雪碧，我给你出去买，你等着！”
　　小美拉住小宝的小手：“不要买了，好好照顾爷爷，姐姐走了！”
　　小美出了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她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手插在上衣黄色风衣兜里。她抬起头看看正午时的太阳已经躲进一朵黑云背后，一会露出脸瞧一瞧，一会又躲了起来，好似顽皮的孩子和人藏猫猫。她加快脚步走向政府路，向着法院的方向走去。
　　法庭上，审判长将两个执法人员取回的证人证言回放了一遍，当参与审判案件的人员听到最后：
　　……老婆，你听出我说了这么多的意思没有？张宁娶我们女儿目的就是为了套住我们一家人保守他的秘密。他并不喜欢我们的女儿，要不然不会一次次往死里打……我，我后悔那一棒子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惜打在他腿上，我后悔当初不该贪财坑害陈浩，后悔不该……我，我好想出庭作证啊……
　　这一段录音完全是对张宁和他的代理人冯律师强加秦倩一个神经病疯子的有力回击。法庭无需再进行调查。审判长严肃地站起身：“全体起立，现在宣判！”
　　张宁听到执法人员取回的证据里面是秦骗子的声音，恨得要命，怕得要死。揉了揉左腿，好似还在隐隐作痛，身子歪在一边，双腿打颤，胳膊肘子支在桌子上，好似脑袋重的脖子无法支撑，如同一颗大西瓜搁在了肩膀上。身子一摇仿佛要滚到地上。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他心里哀鸣。
　　本院对原告陈浩二次上诉被告张宁诽谤罪做出如下判决：被告张宁恶意制造并虚构陈浩受贿100万事实，严重损害原告人格破坏原告名誉，情节恶劣。根据刑法246条规定，对被告张宁诽谤罪处一年有期徒刑。冻结被告非法所得财产，诉讼费500元由被告承担。
　　原被告双方如果对本案的判决有异议，可以在判决书送达后15日内向高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陈浩看了看秦倩一眼，看到秦倩用哀怜目光看着他，他的心不由一颤：是不是判重了？其实，按照张宁对他诽谤停职停薪所受到的经济损失与心理打击一点都不重。看在秦倩为他出庭作证的面子上，他放张宁一马。他毕竟是秦倩的丈夫，打归打，闹归闹，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张宁一年监禁秦倩怎么办，他想到此大声说：“张宁虽然捏造事实诽谤本人行为恶劣，但不至于造成严重后果，本人要求审判长解除张宁一年徒刑，对本人当面道歉即可！”
　　特殊原因，法庭延长半个小时，陈浩官司尘埃落定。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了法庭。
　　这时，两个刑警在追一个逃跑犯人，一个是小李子。犯人如同没头苍蝇乱跑，跑到了法院门口。法院刑警看到帮忙逮住了犯人，犯人是一个瘦高个。突然对着法院出来的人群喊了一声：“陈总！”
　　陈浩听到这个喊声看向李全，贾刚也随着陈浩看向李全，贾刚低声说：“浩子，我就是遇见这个家伙和鼻子上长紫疱的人在一起……”
　　陈浩点了点头。
　　小李子对着陈浩挥手问好。
　　瘦高个被带上警车刑警关门的同时，他看了李全一眼。李全看到抓走了瘦高个，他腿一软差一点坐在地上。老婆赶忙过来扶起他，随即埋怨：“老李啊，你都大半天熬不住了，我们女儿身子弱怎么受得了，来，巧啊，妈妈给你准备了一瓶雪碧你喝几口，渴了吧。”她说着递给女儿。李巧也真的渴了，接过妈妈手里的雪碧正要打开，突然听到一个让她敏感的声音：“陈浩哥！”她看到是小美朝着陈浩走来。陈浩立即眼睛里放飞了喜悦，喊了一声：“小美！”随着伸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拥抱在一起。
　　“小美，我们赢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输！”
　　“对，小美，我们从来没有输，因为我们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陈浩抚摸着小美的肩头。
　　小美含泪而笑，感动而笑：“陈浩哥，这下我们可以结婚了，咱俩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突然“咣”一声，吓得小美抱住了陈浩，回过头，是李巧将一瓶雪碧扔在地上，雪碧在地上滚到陈浩脚下，陈浩看了一眼，瓶体地上摔得变了形。
　　张秀，李全完全明白女儿的举动，夫妻互看一眼，张秀捡起雪碧擦了擦装在了手提包里。她拉着女儿和丈夫离开了。
　　官司赢了全是秦骗子的功劳，陈浩当然要去看看秦骗子到底什么病。他回到家里打理好父亲和儿子的吃的东西，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贾刚也一同去了医院。进了病房，一眼看到秦骗子躺在病床上，暗淡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那原来黑胖的脸庞没有一点颜色了，苍白到如一张白纸贴在脸上。稀疏的睫毛垂在凹陷进去的眼睑上，那样子如同一具活尸。是秦骗子老婆在照顾丈夫，看到同村的老乡来了，她轻轻对闭着眼睛的秦骗子说：“他爹，陈浩和贾刚来看你了。”秦骗子好像听见了老婆的声音，他有点激动地睁开眼睛要坐起来……
　　张宁输了官司，眼看停车场一星期就被查封了，自己没得事干了。他认为陈浩在法院是假卖人情为他减去刑法追究。他蹲在山坡上，大喊大叫，拍大腿挠脑袋：陈浩，你这样做就让我感激你，没门！还有秦骗子这个老东西和秦倩，我不会放过你们。他下了山回到停车场，径直走到秦骗子住的屋子，屋子门没有锁，他以为人在家里，大喊：“出来，吃里扒外的老东西，这下好了，我成了穷光蛋，看谁养活你们老小，出来……”
　　这时，一个路过打水的司机说：“老板，你老丈人好像病了，去医院了，您不知道？”
　　张宁楞了几秒钟，“呀”一拍脑袋自言自语：真是气糊涂我了，法庭上已经说明白老东西特殊原因不能出庭，肯定是病了，什么病，是不是酒喝多了抽羊角风了？哈哈哈……
　　医院走廊慌慌张张走进一个黑影，在这个病房窗口看看，那个病房门缝瞅瞅，终于在秦骗子病房外停住了脚步，鬼鬼祟祟听里面的动静。这时，秦倩从水房出来，走得急，“哎呀”一声，被垃圾桶绊倒，又“当啷”一声水壶摔在地上。黑影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赶忙拉下帽子躲了起来。
　　秦骗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陈浩和贾刚，颤抖的手撩起被褥，拍了拍床板。陈浩明白他的意思，坐在了床沿，声音很温和地说：“秦叔，您怎么突然病了？您身体一向很好啊？”
　　秦骗子听到陈浩的称呼，既感动又愧疚，低下了头。一会儿抬起头嘴唇哆嗦几下，眼睛含着泪滴：“陈浩，叔当着贾刚的面给你道歉，叔对不起你，你，你原谅叔……”
　　秦骗子伸出手想握陈浩的手，突然又缩了回去，将手在被子上擦了擦。陈浩打量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想，无论以前在他面前做出了什么坏事，现在都可以原谅，何况他已经在自己面前“将功赎罪”了。
　　贾刚伸出大拇指对着秦骗子：“秦强，我替陈浩原谅你，你是这个——强！”
　　秦骗子脸上瞬息出现一丝欣喜，但马上过去了，看着陈浩，眼睛寻求宽恕！
　　“叔，都是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以后少贪酒，注意身体！”陈浩伸出手按住秦骗子的一只手，秦骗子听了陈浩的话，嘴角抽动几下，另外一只手按在陈浩手上拍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嗯，嗯，呜，呜”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古怪声音，盯着陈浩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躺下了，胳膊压在皱巴巴的脸上。
　　“陈浩，你，你秦叔他，他是被人害了！”秦骗子老婆说。
　　“什么，谁会害他，谁害他？”
　　“是张宁，他酒里下毒！”是秦倩回来了，她放下水壶，看着陈浩说。
　　门口的黑影听到秦倩的声音身子缩了一下，不服气地伸出手正要推门进来，听到陈浩说话了，又缩了回去。
　　“张宁酒里下毒？为什么要这样做？”陈浩不解地问。
　　“他记恨我爹不借给他钱，早就说过‘一把米’毒死我爹的话，没想到他真的下手了，呜，呜……”秦倩哭了。
　　“那快报警，报警，不能放过他！早知道他这样歹毒，我为什么替他说情，还不如让他坐了牢，唉！”陈浩后悔的跺脚。
　　黑影听到陈浩的话，望去门缝里的那只眼睛瞪得如同夹住了的黄鼠狼，顿时胆战心惊。
　　突然间，医院对面大路上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黑影瞪大的眼珠惶恐了，转身撒腿就跑。
　　秦骗子一天不如一天，恐怕过不了一星期。秦倩已经报警，但张宁不知去向。
　　张秀和李全送李巧回到医院，王海大夫已经站在病房门口张望等待。看到三人回来了，他迎了上去，抱怨地说：“嘿，有你们这样的家属吗，对自己的女儿这样不负责任，一走就是半天，病人不吃药怎么行？你们不急我还急哩！”王大夫说着就拿出早准备好的药递给李巧，又给李巧倒了水。张秀将女儿扶在床上，将包里那瓶雪碧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李全接过王大夫手里的水杯：“谢谢王大夫，我来。”李巧真的又累又渴了，躺下了身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那瓶雪碧。张秀以为女儿想喝雪碧了，拿起来递给女儿：“喝口雪碧，润润喉咙。”王大夫一把夺下来装在白大褂口袋里，看着张秀说：“你们太不懂白血病患者的饮食了，白血病严禁喝饮料，什么高级饮料中都含有碳酸，这种饮料是白血病患者大忌。只有白开水才是最好的饮料……”王大夫扶了一下眼镜，看着李巧，走来走去，一只手比划着讲起来，“白血病是血细胞发生了病理改变所致，需要摄取大量蛋白质。因为这类病人机体内蛋白质的消耗量远远大于正常人，只有补充量多质优的蛋白质才能维持各组织器官功能正常工作。蛋白质另一功能是构成抗体，具有保护机体免受细菌和病毒的侵害，提高机体抵抗力的作用。所以，白血病患者应摄取高蛋白饮食。不能随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饮料就喝什么。”
　　“是，谢谢王大夫，王大夫年纪轻轻对白血病患者饮食都这样精通，可见医术一定更精湛，小女交给王大夫我们放心了。”李全有点感动，对女儿说：“好好听王大夫的话，再不要任性了！”
　　“你们回去吧，她是我的病人，在医院一切我负责任。”王大夫摆摆手说。
　　李全拉着张秀出了医院。张秀甩开丈夫的手还是喋喋不休怪怨起来：“女儿有病你也有病了，不知道早点回来，让人家王大夫操心了。我都着急死了，在法院门口等了半天……”她说着突然惊奇地看着丈夫，“你猜我在法院门口遇见谁了？”
　　“遇见谁了？”
　　“王花！”
　　“王花？”李全听到这个名字，如同一股冷风灌进了背心，不由得脖子缩了一下，“她怎么会碰上你？”
　　“那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好了，我们也许是巧遇了，她变了，变得说话拐弯抹角，还有点含沙射影！”张秀皱起眉头，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
　　“含沙射影，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男人靠谱不靠谱的，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张秀烦恼地摆手，看了看表，“现在快两点了，我回去做饭，肠子也饿断了。”说完快步走了。
　　李全听到妻子说了遇到王花的事，自己都不知道是怕王花还是想王花，总想在妻子嘴里打听王花的消息，或者是安顿什么话。可是，在那么善良的妻子，那么贤惠的妻子面前自己是个忠诚的丈夫吗？王花这个女人怎么和妻子在法院门口遇见了？她是不是故意挑衅妻子？不会吧，自己已经对她不薄了。唉！最近怎么这样倒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太残酷了，数十年的光阴仿佛一瞬间，好日子眨眼就到了尽头：罗书记几乎掌握了自己指使人殴打陈老二的证据。两个无用的家伙已经被抓了，说不定经受不住折磨什么都说了。如果说出自己关于陕西股份的事全完了，加之陈浩官司赢了，马上恢复职务，又和自己公开叫阵了。这些都是让人头疼的事，这个时候王花这个女人会不会跑出来添乱？他一边走，一边想，不时回头看看，好像有尾巴跟着他。秋风迎面无情地吹来，他按住鼻子上的紫疱，一股邪火顷刻窜入鼻孔，“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紫疱，紫疱揉得紫胀。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准备回家的路走到小区外围了，又转身返回，突然后面一声：“干爹！”他听到这个女人声音，恶劣到极点的情绪又添加了惶恐。回头看了看，声音战战兢兢：“是你……”他逃似的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