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秦骗子去女儿房间找酒喝，外屋是办公室，里屋是女儿和张宁的卧室。他推开女儿卧室门，打量着后屋厨房长橱柜上放着的酒瓶子，有两个烧刀子酒瓶。他拿起一个摇了摇是空的，放在原位又拿起另一个，感觉手里有点重量，侧过脑袋看了看，瓶体油纸商标遮住了半腰，看不清里面有多少酒。他举在耳边又摇了起来，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他笑了。酒瓶揣在怀里出了门。
　　秦倩和妈妈包了满满一盘饺子，放在了灶台上准备中午再下锅。秦骗子回来了，老婆看到他手里的酒瓶唠叨起来：“一顿不喝也不能，看你那样子！”说罢白了丈夫一眼。秦骗子举起手里的酒瓶，撇了撇嘴：“我这样子是啥样子，你一辈子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还稀罕了，嘿嘿……”说着打开酒瓶仰起头喝了一口，嘴巴巴塔了一下：“香啊，香！”酒瓶递在老婆面前嬉皮笑脸：“老婆，你也喝一口，”老婆胳膊戳了他一下：“去，猫尿谁稀罕，张宁去打官司了，你却有心情去喝他的酒。”秦骗子缩回胳膊坐到餐桌旁，酒瓶子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灶台上的饺子：“他打官司与我有何相干，我有酒就好了，快煮饺子给我下酒。”他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抱住膝盖。老婆骂了一句：“不早不晚吃的哪时候的饭，张宁怎么就和你不相干了，他是我们的女婿。”
　　“知道，知道，知道张宁是我们的女婿！”秦骗子放下二郎腿，两只脚尖有节奏地抖动着，嘴里不着边调地唱起来：“烧刀子，下饺子，赛过神仙老爷子，姑爷算是哪门子，不能亏待神算子。”唱吧，将酒瓶举在眼前看了看“哧”一声笑了，那样子让人啼笑皆非。他又瞟了老婆一眼，看到老婆在收拾包饺子的摊子。他等不上老婆给他煮饺子，自己动手打开了煤气灶放了饺子煮起来。顺手拿起一盘老腌菜坐在餐桌旁自斟自饮起来……
　　法庭上，张宁听到贾刚说得一字不差，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紧张起来。偷偷碰了一下冯律师：“冯律师，证人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办，原告有证人了，我们这次恐怕没有证人了？”
　　“急什么，杨大明不是来了，不要急！”
　　“我们闹翻了，不知道他愿意出证不？”
　　“你没有听到原告证人现在牵扯到了他，我刚才也提到他了，不出也得出，撑住气！”冯律师按住鼻子压低声音说。
　　“原告证人再有无证言？”审判长提问。
　　“尊敬的法官大人，您明察秋毫，原告陈浩是被这些人合伙加害的，我听到张老板和杨总的对话扯出了李书记……”
　　“原告证人对本案无关，不得插话其他！再次提醒！”审判长说。
　　李全听到审判长制止原告证人贾刚乱发言，他如同冬眠的虫子蠕动了一下身子，伸长脖子看着贾刚。看到贾刚正好盯着他，他的心里暗暗不服气了：好歹现在还是一个县委副书记，被一个环卫工人指着鼻子不敢开口了，还是李全嘛，他手按在嘴上“咳咳”咳嗽了两声：“原告证人以案论案，休得把我和案子链接在一起，我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他说的咬字清晰。李巧奇怪的眼睛看着父亲。
　　这时，审判长才发现李书记也来旁听了，他看着李全，李全此时此刻紧紧盯着他，他马上避开了：官大一品压死人。
　　陈浩打量着审判长和李全的眼神，审判长被李全盯得有点坐卧不安，扭动着身子。忽而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在桌子上敲几下，忽而又匆匆挽起袖口看看手腕的表。陈浩明白审判长是拖延时间，或者想什么法子。他担心审判长畏惧权势对自己不利。他站起身对着李全：“李书记，案子一环扣一环，您不妨听证人说下去，您跳脚的时候太早了！”陈浩对着旁听席上的李全鄙夷地扫了一眼。又看了审判长一眼说：“尊敬的审判长，请允许我证人说下去！”
　　这时的法庭气氛紧张得几乎空气都快凝固了，可以听到一只苍蝇飞过的声音。陈浩的话音一落，张宁和冯律师，审判长和陪审员都面面相觑。审判长有气无力地说：“被告证人继续举证！”说完，看了李全一眼，马上移开了视线。
　　贾刚看了陈浩一眼，看到他倔强的脸上满是忧伤和委屈。他明白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他打赢这场官司，明白只有这场官司赢了他才能走出困境，恢复正常生活。想到这些，他挺直了身板，大胆地说起来：“我听到张老板说‘杨总，我为了您吃了官司，也背了黑锅，自然是李书记想出的好法子，我找您不但有用处了，还用处大了，您可以找李书记不过分吧？’。我确信杨总和张老板就是为了对付陈浩在一起出谋划策，证明陈浩是无辜受害人，请法官大人明鉴！”贾刚说的话铿锵有力。
　　“天方夜谭，什么跟什么了，原告上次是亲爹，这次请了自家叔叔来这里游戏法律。我告诉你原告，这里是法庭不是游戏厅！”冯律师手按桌子，看了一圈法庭，最后用讥讽的眼光瞅着陈浩。
　　这次法官没有制止被告代理人，只是看着旁听席上的李全有什么反应。李全双手夹在腋下，紧闭嘴巴，瞟着审判员，一副以大压小的神态。审判员慌了手脚，不知道庭审现场怎么进行下去，李全一个眼神，让审判员比前一阵更慌了，感觉自己受审判了。他解开脖子处的衬衫扣子，领带拉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手按住桌子正要站起宣布什么，听到原告与被告代理人又对簿起来，他脚尖挪了几下坐下了，索性听二人唇枪舌战。
　　“证人与我毫无亲戚关系，我尊称他一声叔叔是人之常情，你这一次休想否决我的证人！”陈浩直视冯律师。
　　“哈哈哈，你自己不识时务来上诉，还搞一些没有水准的证据对付法律，能有效？”冯律师笑过后，手扶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坐下了，露出一副嘲弄后的快感和胜算在握的架势。
　　贾刚胳碰了碰一直愣住没有发言的李大毛，李大毛一激灵，看着贾刚，贾刚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给她勇气，她站起身：“陈浩说的都是实话，贾刚确实和陈浩没有亲戚关系，我那天也听到他们说话了，证人贾刚句句是实话，法官大人明鉴啊！”李大毛最后一句借鉴贾刚说过的那句。
　　“我没有猜错，原告女性证人就是陈浩未来的丈母娘，不，是现在的丈母娘……”又是冯律师的声音，“破手机里一定还是上次秦倩的非同意录音，放开听一听。”
　　“我没有说完我的证言，说完了再放录音？”贾刚大胆说。李全和杨大明远离几尺互看一眼，二人眼光中带着相互排斥的眼神。也带着恐惧和胆怯。
　　审判长听到贾刚证人要求说完证言，他勉强制止被告代理人冯律师：“肃静，肃静，允许原告证人继续发言。”
　　“我听到张老板说：‘杨总，要不然我不会打扰您，陈浩不是好惹的，知道厉害了吧，我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蹦不了我。我们要捆在一起对付陈浩。’我还听到杨总说：‘都是你，怎么想起找秦骗子贿赂他父母，怎么想起给秦骗子20万？还强逼陈浩写欠条，你以为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张老板说：‘杨总，您埋怨我了？我让你们凭空捏了个鬼也没有埋怨你们，我虽然地位没有你们高，但我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说，陈浩的人品我知道，他不会收受任何人的贿赂，只有通过他父母这个渠道试一试。通过他父母就得秦骗子做中介人，秦骗子不会白跑腿的，好处费自然少不了。’。我听到这一切都是证明陈浩是冤枉的，法官大人明鉴，我还听到他们多次提到钱和李书记……”
　　“民事诉讼法规定：不得以非法手段收集证据，必须依照法定程序，收集能够证实当事人、被告人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证据，必须保证一切与案件有关或者了解案情的公民，有客观地充分地提供证据的条件。原告没有按照法定程序收集证据，道听途说，不足为证，借二位原告证人话，‘法官大人明鉴’！”
　　冯律师又一次用嘲讽的口吻打断贾刚的话。陈浩看了他一眼，心里如同吃了苍蝇恶心。看着审判员，他希望审判员给予公正的判决，希望庭审现场维持正常秩序。可是，审判员碍于李全的压力不敢继续下去，刚刚开庭的公正威严荡然无存。他想起温处长说过的一句话：秦骗子这个小人物很重要。再重要对自己都是零作用。根据现在的情形他知道自己的官司输定了，因为，到现在秦倩也没有出现。他将庭审现场看成了演讲台，批判台。他大声对贾刚说；“贾叔，把您听到的都说出来，让在场的各位听一听！”
　　冯律师一副悠然自得与冷嘲热讽的样子，双手一摊：“怎么？听一听还是无稽之谈，还是乖乖认输吧！”冯律师一阵阵得意，引得张宁按住嘴偷乐。
　　“冯律师，常走夜路你总要遇上鬼……你没有权利打断我证人的证言，有效无效不是你说了算！”陈浩稳定情绪，不慌不忙地说。
　　审判员、审判长，看到原告与被告代理人相互“较量”，原告陈浩面对薄弱人证依然沉稳不乱，倒是冯律师一会紧张，一会讥讽嘲笑，无不显示他的虚伪。其实，凭着职业的敏感，他们对案件真相已经了如指掌。
　　陈浩对贾刚说：“贾叔，说完没有，没有就继续！”
　　庭审现场旁听者对案件众说纷纭，倒是陈浩话一落又安静了。
　　“我听到杨总说张老板：‘那你也不能再给陈浩加20万的码子，秦骗子得了你还想再从陈浩身上补回来，80万你已经装你口袋里了，还嫌口袋瘪？让陈浩一股肠子不曲，曲两股。知道陈浩不是好惹的，老虎的尾巴摸不得，你不顺着，偏偏去摸一把？’。张老板很委屈地说：‘哎呀，杨总，您这样说就冤枉死我了，’……”贾刚说到此，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好像演戏进入了角色，“‘我还不是为了您办事才仗胆摸了老虎尾巴，您就不要埋怨我了，我也不怪你们给我凭空捏个鬼。现在不是我们相互埋怨的时候，想一想办法怎么对付陈浩，我说了，您有李副书记做靠山，找一找他老人家想一想办法，对下面打打招呼不能让陈浩赢了官司，他赢了官司我们就输惨了，说不定要把牢底坐穿了。我们的事不止诽谤陈浩，你我心里都清楚。’我的证言完了，请法官大人为陈浩主持公道！”
　　工作人员拿来了书记员记录下的纸和笔让贾刚在上面签了字。
　　“被告对原告证人证言有何异议，开始法庭辩论。”审判长说。
　　“本人刚才发表过意见，民事诉讼法规定：不得以非法手段收集证据，必须依照法定程序，合法收集能够证实原告、被告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证据，必须保证一切与案件有关或者了解案情的公民，有客观地充分地提供证据的条件。原告没有按照法定程序收集证据，证人不理解案情，不符合法定证人条例。确实是听到了与案件有关消息也是通过非法途径取得，就如在人家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侵犯了别人隐私权，故而原告证人不成立！”
　　贾刚虽然不懂这些法律知识，但也听懂了被告代理人的辩护都是根据法律辩护，他气得心里抱怨：什么人这样立法了，可恶啊！
　　“原告证人下去！”贾刚离开了证人席的同时，回头看着陈浩，鼻子一股酸楚，忍不住喉咙哽咽：“浩子，要挺住，你会赢的，相信邪不压正！”
　　贾刚高举双拳，给予陈浩信心。
　　“贾叔，我没事，您二位回去吧！”他咬了一下嘴唇，对着贾刚和李大毛点了点头。
　　在座的工作人员都听清楚了案件的来龙去脉，谁是谁非，审判员早已心里清楚，但碍于压力一时难以判决。再说，被告代理人对原告证人的质疑不是没有法律根据。审判长又开始看手腕的表了，眉头紧皱：这个诽谤案件不是普通案件，牵扯到了李全副书记，一下子使他失去了他法官的果断作风；双方出人意料的激烈争斗更使他暗暗吃惊，恨不得马上休庭。
　　审判长宣布：“下面由被告辩护！”
　　“慢，本人还有证据出示！”陈浩举起手大声说。
　　审判员拿出陈浩手机，搜出了一段录音：你在洗脚城听到我们打电话？你还记得说了什么？嗯，听到了，记得，张宁不让我说，好像是和钱有关系，他电话里说钱你父母替你收了，杨总还是抓了，你为什么收钱不办事’你好像说是钱有问题，他说是冥币还是假币？我就听到这里他按下了我的头，什么也听不到了。”
　　录音和上次开庭完全一样，还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和陈浩对话，审判员心里已经了如指掌，不加思考说：“还和上次一样？”审判长看着陈浩，“男的声音是你？”
　　“是！我说钱有问题，就是我退回张宁100万里发现少了20万，张宁不承认故意说‘是冥币还是假币’……”
　　“原告，现在是你回答提问的时间，休得说其他。你只回答问话即可。”审判长制止陈浩的话。接着提问，“那女的就是你所说的秦倩?”
　　“是秦倩！”
　　“不是，你有意思吗，上次不可以采纳的证据这次又拿出来，说不定你哪里请了一个女人来糊弄法庭，根本不是我老婆秦倩。我老婆能和你说这些，不可能！”张宁反驳道。
　　“是，是秦倩，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是你老婆，她就是秦倩！”陈浩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没有底了，感觉周身抽了骨头。但无论官司输赢，不能让自己的骨气倒下。坚强，坚强，再坚强！他捏了捏自己领口，端端正正坐在原告席，眼睛扫视了整个法庭。
　　“在哪里，在哪里？你不要最后挣扎了，你已经输定了，有本事把秦倩请出来作证，呵呵，”张宁知道陈浩拿出秦倩录音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他自信地看看冯律师，冯律师得意地回看他。二人脸上同时出现得意的神情，面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结果，张宁与冯律师心里一个劲高兴：赢定了！
　　“我在这里，我就是秦倩……”
　　突然间，一个女人好似从天而降，气喘吁吁站在法庭上，法庭上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