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离索山高水长

　　傍晚诵经之前，有一段闲暇。
　　法慧邀了法觉、法能、环娘到塔后一片杨树林中议事。
　　法觉、法能很高兴能再次陪伴师兄出趟远门，顺便帮助环娘寻找韦妃。
　　“僧弟有个想法不知当讲否，”法能欲言又止。
　　“说嘛，”法觉道：“当真人不说假话，有什么不可以讲的？”
　　“是这样的，”法能嗫嚅着，“俺觉着我们三个少僧带着一个姑娘，让外人看着恐怕会有议论有误会呢。”
　　“是呀......”法觉也觉得有理。
　　“怕什么呀，俺又不会吃了谁！”环娘不以为然。
　　“俗姐姐，”法能道：“甭看您比俺大几岁，可你蛤蟆跳井你不懂得呀。”
　　“是呀，施主妹妹，”法慧解释说，论年纪，他比环娘长一岁，“你想想看，路人会如何评论我们呢？那是十眼所视十夫所指的事情哪，怎可忽视呢？”
　　“俺却有个主意，”法能想了想说：“只是有些委屈了施主姐姐，就从寺院里取一套尼姑服穿上，即可遮人眼目。”
　　“穿就穿呗，”环娘嗔道：“就是真个出家当了尼姑又有何不可。”
　　“这个主意好，”法慧赞同，“让环施主穿上清一色的僧衣即可，尼帽可以找件衣物改缝一顶。”
　　“那，”环娘有些犯愁：“头发呢，死长的头发怎么办？”
　　“剃光了呗，”法能揶揄着。
　　“说得轻松，？”环娘咬着下唇，“咋舍得？”
　　“不妨编盘成辫子，”法慧建议，“绕着额头盘几圈不就成了嘛。”
　　“嗯，”法觉道：“如此最好。”
　　环娘的行头打扮就这样商议搞定，接下来的议题就是经陕南入川的途经。
　　
　　次日，辞别师父，他们一行四人早早启程。
　　三星尚未消退，把守寺门的几位武僧伙伴们此时坚守在门里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
　　法慧向明邈师兄招手示意，师兄亲自出来为他们开启山门。
　　起始，走在入山的大路上。
　　向南不久，进入终南山。
　　但见官道两旁，山谷里树木参天，雾霭重重......
　　大家谁也没说话，红日此际尚未东升。
　　法慧率先领路，按照原定计划路线行进。
　　他边走边想心事，想起咸阳乡下的老家。
　　三间破土房，土坯打墙围拢的小院套......
　　娘那时患着病，父亲一人下地干活。
　　家再破再穷，在孩童的心里也是充满温馨的。
　　法慧至今还记忆着父爱母爱双双至亲的融融温情。
　　母亲去世后，他常常背着六岁的妹妹往堤坡田埂上给父亲送水送饭，八岁的少年那时起已经会烧火煮饭烧菜了......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兄妹俩吃苦耐劳的品德，纯朴的乡情培育着乡里孩子们纯朴的美德。
　　那时马放南山刀兵入库，那时四海升平天下太平。
　　如今，贞观开元盛世已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刀兵之祸残杀喋血......
　　唉，妹妹呀，你如今在哪儿呢？
　　你让兄长寻你寻得好生焦苦啊！
　　两天来，他每每看见环娘就想起慕容莲，妹妹今年是二十二岁了，比环娘小一岁，身材比环娘高一些，却没有环娘那么丰满。
　　环娘一向是侍候梅妃的，而梅妃娘娘深居简出，妹妹故此不见得熟识这位环娘姑娘......
　　
　　陕南，山路蜿蜒。
　　法慧驾驭一乘单匹马拉车，以中速向前行驶。
　　法觉纵马前方引路，将一根粗木棍拴系在花斑马背上。
　　法能殿后，防身同样亦是手握长木棍。
　　车轿里，环娘最是舒服、惬意、享受。
　　一路虽说有些颠簸，总比骑马好受，正因为不会骑马，她才享受到
　　公主级别待遇。
　　她不时好奇地撩开轿帘，探看山里景色，她长久居住在皇宫，怎见过如此壮观的大自然景色？
　　法慧今日心情极好，好到如同早起天空万里无云。
　　南行数日，今日终于来到终南山山口。再往前行，既是金城地界。
　　他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早些在蜀中见到妹妹了却一份牵挂。
　　一路想着心事，恰逢山路转弯。
　　前面有几株参天老山榆挡住些视线，不经意从那转弯处转露出一队轻骑兵。
　　相距远些，法觉还未能看清为首那名年轻将官。
　　后来看清，前军马上举着突厥旗号。
　　待到在走近些，法能眼尖分辨出将官容貌。
　　“师兄，前面领头哪位好像是突厥王子列那英，”法能趋马凑近法慧白马跟前告知说，“我们是不是直接加速闯将过去？”
　　“甭理他，照原速往前走，”法慧叮嘱着，“千万不要慌，定当沉住气。”
　　法觉立时紧张起来，一手勒牵马缰绳一手抄起大棍。
　　双方相距两丈有余，法慧自动把车轿闪退到路边一隅，等候列那英王子打马过去。
　　开始，列那英只是不经意地看了对方一眼，虽说注意到车轿，那或许是护送什么施主出山的，所以事无巨细般的不予仔细打量。
　　马队以中等速度向山里驰行，全队约有百多名突厥骑手。
　　驰出约十丈许，表弟阿那多伟忽然想起来，说：“兄长，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那赶车的和尚。”
　　列那英不由回头再看，猛然想起他们正是在宫苑里遇见的那几个和尚，他一直在寻找他们正经八本的比试较量一番。
　　他急切勒马转身，但见法慧他们依然缓缓上路，当即高声传令道：兄弟们，速速随本王将前面那几个和尚拦下来！”
　　“师兄，你驾车先走，”法觉转过身来道：“我和法能在此抵挡掩护着！”
　　因为有环娘在车轿里，法慧必须先行一步。
　　“好吧，”法慧叮嘱道：“千万多加小心，不可过久恋战！”
　　法觉言罢，即与法能各持大棍跃马横在大路中央。
　　追到切近，列那英以金枪指着法能笑道：“几位圣僧别来无恙，在下列那英连日来找寻你们寻得好苦啊！想不到想不到狭路相逢老天有眼哪，天可怜见今日让小王得以遇见哪！”
　　“阿弥陀佛，小将军一向可好？”法觉在马上拱拱手。
　　“还行吧，”列那英书归正传道：“本王子久闻少林武功名扬天下，很想就此与几位圣僧交手领略一番......”
　　“好啊，”法能抢先拍马上来，“贫僧情愿奉陪王子殿下！”
　　“单打独斗，尔等军兵不得上来助战！”列那英发出将令，见对方已然闯将上来，急忙摆枪迎战。
　　法能把大棍搂头盖顶砸将下来，列那英忙把铁枪把向上拦架。
　　就听哐当一声响，就听列那英开口叫道：“爽！小和尚有把子气力！”
　　哪知法能此一招“劈山势”乃是晃招，他神速无比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灰粉。
　　列那英看得真切，怎奈双手向上驾着枪，急中生智躲避脸面掉将过去。
　　他后悔，为何不打造个假面具呢？
　　遇上这鬼精小和尚，下次记住一定要戴面具方可预防他使坏招。
　　可是，躲避已经晚矣，两人正面相向不到七尺。
　　“看招！”法能一声疾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疾如闪电般将一大把灰粉一股脑朝列那英头顶下抛去。
　　这次真的不是沙粉，却是换成了石灰粉末，鬼知道这鬼和尚从哪儿鼓捣来的。
　　等到那些石粉从头上滑落下来，列那英方才尝到了那滋味----绝不亚于白石灰粉呛人眯眼睛！
　　“你......你，”列那英伸出右手边揉眼珠边叫道：“你这个鬼和尚！”
　　“走！”法能见这列那王子轻易中招，心中大喜，回头叫道：“师兄，快走！”
　　两人迅速圈马逃奔，眨眼功夫已驰出几十丈远。
　　阿那多伟见状当即指挥众骑兵：“追给我追上去，活捉这两个和尚！”
　　众军兵得令，打马狂追。
　　
　　前面，马车停在路中央。
　　再看密林中，法慧、环娘弃了车正在往山坡上奔走......
　　两人于是也离开大路，牵着马匹徒步够奔山腰。
　　预先，每人怀里皆备牛角号，用于失散时临时联系。
　　现下派上用场，法能就在林中吹号联系。
　　很快，从山坡南麓传回号角声。
　　“走吧，师兄，”法能高兴地说，“去会师兄他们。”
　　“你呀，”法觉不由手指刮刮他鼻梁嗔道：“你这损小子，咋尽使那些阴损招数？”
　　“这次没用沙子，用的是石粉，”法能自我辩解道，“咱不用这损招咋办？佛法又不准咱咔嚓揪他脑瓜完事，咱得活命啊，咱得逃跑哪，他好几百号人呢，不然师兄您说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俺也没招。”法觉道，“过一会儿见到师兄，咱怎么逃脱的你跟师兄实话实说。
　　“那是当然的，咱出家人有一不说二。”
　　
　　“法能，原来你就这点能耐，”法慧耐心听完两人汇报，不由叹道，“人家那突厥王子被你迷了眼睛，说了三声‘你你你’，下面那话一准是要说好阴损那你！“
　　“好好好，我阴损，”法能摆出一副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我认打认罚行不？是罚站还是罚跪，任凭师兄发落！”
　　“依奴家来看哪，”环娘莞尔一笑道：“甭罚站也莫罚跪，最好罚他大睡三天三夜好觉，那才美妙呢！”
　　“环施主啊，那不是美妙而是美死喽，”法能严肃滴回应道：“俗话说呀，久立伤筋，久坐伤骨，久卧可是要伤肉的呀......”
　　“你呀，耍贫嘴一个顶俩，该说你什么好呢？”法慧绷着脸很认真地说：“我这做师兄的原本应该罚你，面朝西天跪着叨念三遍大悲咒，或者往那岩缝处双手抠着在那吊一刻钟，看你受了受不了，反省不反省......
　　“我反省我反省，”法能连声表示，“师弟立马将那些石粉全抛进溪水里去行吧？”
　　“嘻......”法觉听了先自一笑道：“一而再再而三，师弟下回
　　再遇见个什么吐蕃王子，怕是准成要用胡椒粉、辣椒粉去喷人家眼珠子是不是？”
　　二师兄严重了呀，”法能反驳道：“借法能十个鸭胆子，咱能用那样辛辣之品么？
　　“是呀，是呀，”环娘娇声笑道：“法能师弟呦，阿姐有个好办法，你下回就用大肚子瓷瓶装大半下水揣在怀里，用水攻不就成了嘛！”
　　“哦呀呀呀，好主意，”法能点点头：“既不伤人又很凉快，好主意好主意，还得多亏环施主替僧弟想得周全至极，不然再有第三次，大师兄立马会赶我打马回山喽......“
　　”照那话说去吧，”法慧嗔道，“凡事绝不过三，再有一次，休怪师兄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