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外藩袭掠川北

　　原来的车乘急迫之中丢弃在路边，法慧他们步行数日到达散关地界，在一处较大的集镇上挑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良马，本来身上带的银两不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让环娘靠两条腿长途奔往蜀中。
　　为了让环娘尽快学会骑马，他们甚至在散关停留两日，专由法觉教练环娘马术，直到她能够凑合着骑上高头大马。
　　环娘是个很能吃苦很有耐力的姑娘，摸爬滚打着从马下摔下过十几回，皆是强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继续操练。
　　所遗憾的是途经汉中这一路走来，未能得遇韦妃娘娘，也未能打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六月下旬，川北一带天气闷热，唯独早起相对凉爽些。
　　昨夜，他们在河池一家较大客栈住下。这是一家能够容纳百余人的较大客栈，前脸是酒肆，后身是客房，院套内设有车棚马棚，设有专人照看马匹车辆。
　　拂晓，法慧习惯的起床来到院套东墙里杨树下练功。
　　稍作些准备活动，他想着已有数日未曾温习少林柔拳，想着便开始历练，从“罗汉亮势”、“泰山压顶”起，招招式式稳扎稳打，步步紧逼，且是攻防兼备。
　　柔拳乃练绵中藏刚，外形看似未曾叫力，内力已暗中调动排山倒海之力，其速度不紧不慢，直到“双关铁门”，所发内力并不空虚。
　　“好啊，好极！”环娘此时在一株老柳树下击掌叫好，他不知她何时出来的，但当她来到柳树下时，他已然听到脚步声。
　　“环施主，也是起得这么早啊！”法慧收拳，转身问道。
　　“夜来睡得早，今晓醒得早，就不想躺着了，”环娘说着，再度又夸赞道：“法慧哥哥的武功真是了不起呢！”
　　“一小般般吧，”他谦逊的说，”俺师傅的大悲内功，那才叫好呢。”
　　“反正俺没看到，”她继续钦佩地说着：“却是看到了法慧哥哥的拳路，端的是大气！”
　　“往后有机会，就教教你学几招，愿学吗？”
　　“愿意，十二分的愿意呀！”说这话的不是环娘，分明却是法能师弟。
　　“法能僧弟呀，”环娘听了回过头来招呼着：“僧弟若说行，姐姐自然就应了嘛。”
　　“好啊，”法觉从客房那边走过来，笑道：“如此一来，环施主就成了师兄的顶门大弟子，俺僧兄弟呢就顺理成章成为环施主的小师叔喽。”
　　“那个稀罕做徒弟呦？”环娘故意嗔道，“做师妹还差不多，学几招几式将就着即可知足啦，如俺们这些做丫鬟的学不学都是一样的。”
　　“还是学学好呀，”法慧耐心劝道：“时逢乱世，但求自卫防身也是应该学一些好。”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那我就跟法慧哥哥学几招，不过呀......
　　“叫着师妹还不成吗？法能咧咧嘴嗔道：“搞清楚，人家可是上赶着来教你的，”
　　“行行行，俺明白，师兄您老人家就发招吧。”
　　“法觉，”法慧很认真负责地吩咐道：“去把你的棍棒取来借用一下。”
　　“好的，”法觉谨遵吩咐，撒腿如飞前去取棍。
　　“学棍哪，”环娘笑问。
　　“对，棍为长兵器，骑在马上使用十分有利......”
　　少顷，法觉取来少林棍棒。
　　法慧即从法觉手中接过棍棒道：“环师妹，你还是先学烧火棍吧。“
　　“烧火棍？”环娘先自吃吃笑起来，“真的有意思，这佛门里还有烧火棍哪！”
　　“当然有啦，”法能接茬道：“莫小看这烧火棍哦，有口诀诗歌云赞道'烧火棍法那那传，二十五招镇嵩山哪......'”
　　“嗯，”环娘点点头，“听起来是挺威风的。”
　　
　　连日里，四人纵马进入嘉陵地界，越往前走山势越陡峭。
　　山路千回百转，一桥连接天堑。
　　一路上，他们陆续看到一拨拨逃难过来的人群，方才从难民口中得知是吐蕃大将军鲜于仲通亲率五万大军犯境，趁安禄山反叛进攻陇右各州县。
　　而南路一线，吐蕃赞普委派国师噶禄率军三万进逼川北山南西道......
　　因此，他们一路晓行夜住倍加小心。
　　这天头晌，他们来到川北一座大木桥前，河面虽说不宽，但见江水湍流而下。
　　江桥上，从南往北不断有逃难的百姓涌动过来，又见江桥南大树掩映着的川路上烟尘滚滚旌旗蔽日......
　　隔着江桥，法慧举目仔细看了看，确是吐蕃人的旗号。
　　那一片片多姿多彩的旗幡招展着张扬着，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是雪山高原吐蕃军队特有的旌旗标志，映衬着刀枪剑戟寒光烁烁。
　　
　　南岸，逃难人群中。
　　被吐蕃马队追逐驱赶着奔向江桥的这群人，大多是跑得较慢的老幼妇女。吐蕃马队人数不下千众，为首两名番将皆是周身银甲手握大刀，一路向前挥刀砍杀。
　　大路两边尽是躺卧的尸身，鲜血染红了草丛。
　　吐蕃军兵喜欢劫掠财物，抢到女子全部带到坝上或雪山下充作婆娘或奴隶。
　　现在这两名悍将早已锁定目标，声嘶力竭地吆喝着追赶两名女子。
　　那两名女子看上去都很年轻，皆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年纪稍长些的女子身穿白底绣牡丹长裙，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女孩；更年轻的那女子身着绛纱衣红练裙，手持一把长剑，边向后退边抵挡不断冲上来的吐蕃军兵。
　　她只有边护着亲人，边向前招架的份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偏巧在桥南林中有三位身着白纱官袍腰缠玉带的男子正在中途乘凉歇息，路见吐蕃军将追赶着川北百姓不舍，立时翻身上马各自亮出兵器上前救护。
　　两位年近花甲者却是文职模样，也是带着佩剑各自拔剑，双战吐蕃矮壮悍将；而另一名年轻将官亮出银枪前去迎战吐蕃那名膘肥猛将。
　　年轻将官高声喊道：“姑娘莫慌，末将来也！”
　　姑娘早已战得大汗淋漓娇喘吁吁，见有恩公前来相救，来不及道谢，纵身跳出圈外。
　　“快，”年轻将官急急地又叫道：“你们快过桥去！”
　　眼见两名女子追赶着逃难人群跑上了江桥，他方才放心地挺枪迎战吐蕃战将。
　　“呔！”那肥胖吐蕃将官操着关中腔调提声叫道：“报上名来，胆够肥的，何方乡野村夫敢来拦截我雪山飞骑？！”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年轻将官朗声道：“南诏国兵曹长望宜子今朝奉命往大唐剑南道普安郡拜谒唐皇，递交我主南诏国王阁罗凤亲笔文书，本将军不杀无名鼠辈，也且速速报上名来！”
　　“某，雪峰派掌门噶禄国师门下大弟子达波，受封吐蕃坝上威武大将军，看招！”达波言罢，挥舞雕龙宝刀杀向望宜子。
　　江桥上，不仅那年轻姑娘、年轻妇人揪着心捏把汗，桥北侧的法慧他们亦是看得真切，急急忙忙催马向前奔驰。
　　达波骤以“劈山盖顶”将刀刃立行砍下，嗖地挂掠着一阵冷旋狂风。
　　望宜子以粗大铁枪把向上架梁，强亮亮一声响格架成功，望宜子但觉双臂发麻，幸亏是铁耙，若是木把，定然被立马砍断。
　　一阵冷风袭来，望宜子倒吸口凉气。
　　他数年来在南诏屡屡征战，多次与吐蕃、大唐战将交手过招很少有败绩，今日是真正遇到了强手。
　　他不敢怠慢轻敌，急忙在马上使了一招“黄忠放箭”接穿心枪，把一杆枪拧劲照达波心窝猛刺。
　　达波立刀橫把向下拨开，两将换势拆招缠战在一处。
　　“两个贼客也且报了名姓，”吐蕃矮将退后一步，亦以关中方言狞笑一声道，“尔等既是南诏官员，如今南诏业已臣服吐蕃，为何还要去沟通大唐呢？”
　　“实不相瞒，”内中一位南诏长者微微一笑道：“我主决不会与吐蕃背盟，但也要和大唐修好。”
　　“你是什么官位，敢吐如此狂言？”
　　“我乃南诏清平长使名石峰，我身边这位是客曹长乌还大人。”
　　“哦，”矮将微微点头，笑道：“本候大名吐蕃飞龙大将洛赞，亦是噶禄国师门下弟子，看你们两位皆是白面文官，俺手中这把冰月刀若是砍了你们脑袋，唯怕我主弃松德赞心疼你们，不如乖乖下马受绑了，去见我主如何？”
　　两位南诏使官不想跟他磨牙，瞧见身后两位女子已经到了北桥头，遂分左右拍马提剑再战。
　　“中原有句名言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洛赞摆刀相迎，蔑视道：“本候擒得你们易如反掌！”
　　言未了，他疾倏挥刀使了个“秋风扫”斜往石峰大腿内侧砍去。
　　石峰切剑下截，感到有股雪气袭掠。
　　乌还趁着普赞胸前空虚，挺剑逼将“白蛇吐信”。
　　“哈哈，“洛赞怪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把刀柄往那剑刃上磕去，
　　就听噹地一声响，乌还手中那把宝剑向北横飞出去。
　　万幸飞向北侧，不然必成了吐蕃战利品。
　　洛赞抽刀转手截刀，变转滚雪旋刀法，想去削断乌还右手腕。
　　幸得石峰及时赶来，挥剑崩开。
　　两人不敢再战，拨马双双向后退去。
　　“败将往哪里走！”洛赞岂肯放过，摆刀穷追不舍。
　　望宜子已战二十余回合，感到有些吃力，旋即也拨马提枪退向江桥。
　　三匹马向桥上疾驰，两悍将率千骑气势汹汹掩杀过来。
　　待等三骑驰过桥头，迎面见到来了三位年轻和尚。
　　料是同道之人，望宜子来不及擦汗，上前拱手道：“几位圣僧莫非也是赶来相救的？”
　　“阿弥陀佛，路遇顽敌，岂可见死不救？”法慧双手合十，正色道：“将军且歇息片刻，待贫僧等前去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