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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芳草萋萋(一〇五)

作品名称:烟雨春晓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1-09-10 08:13:59      字数:5327

第一〇五章沉舟侧畔千帆竞发
夏之阳飞快地拨动着算盘,一个月来销售的煤炭总量立即出来了。他拨动算盘的时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看到王忠递过来的一百元钱,他不是没有动心。他多么需要钱啊,周敏的工资已欠发两个月了,教委说地方财政困难,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手呢。年幼的儿子因为受寒气,得了肺炎,花费了不少钱。本来就没有积蓄的家境,常常要借钱花。有时面对周敏忧伤的目光,夏之阳心里如刀割一样难受。他多么渴望让妻儿生活得幸福,但是面对现在单位的困境,他又有什么办法?
有时候周敏也忍不住地报怨他:“你啊,上学时是一个好学生,到了部队是一个好战士,现在上班也是一位优秀的职工。但是现在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你真的不太适合现在的社会。我们的同学刘倩,还有徐芳、陈玉洁等,她们生活得都比我好多了……”听到周敏这样说,夏之阳真是痛苦极了。是自己没有努力吗?是自己不学无术吗?都不是,夏之阳只是感到自己像黄牛掉进了枯井里,有劲也使不出。
为了多挣些钱补贴家里,有时煤球供应不上,下班后夏之阳就和王忠、李建一起粉煤、加工煤球。有时窑厂来拉煤,没有人装车,夏之阳也不怕累、不怕脏,同几位临时工一起装车。
有一天,窑厂来拉煤的老板看到夏之阳作为一名正式工,还挥动着大铁锨装车,就开玩笑地说:“你们正式工是不是吃不上饭了,还干这样的活?”
“出力挣钱,总不算丢人吧。”夏之阳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笑着说。
装一吨煤的报酬是两元钱,然后他们三个人再分。加工一吨煤球也只有五元钱,从粉料、拌粉到加工,更是费时费力。一个月下来,他们每人只能挣上几十元钱。
一百元钱,对夏之阳的诱惑力太大了。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钱他不能拿。母亲常常对他说,外财不发命穷人。自己出力挣的钱,花的也踏实,不能做损害集体利益的事,让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更不能干贪赃王法的事。再说,领导相信他,看得起他,才让他担任司磅员的工作,他不能辜负领导的期望。坚持原则,克己奉公,也是他一贯遵循的人生信条。
他不能怪周敏的抱怨,她在优越的家境中长大,并且同学们在一起就喜欢攀比,她心理的不平衡也是正常的。夏之阳的家境与刘倩、徐芳、陈玉洁相比是差了一大截。但这是他的错吗?!
刘倩的服装生意越做越大,从零售到批发,从摆地摊到开门市部,真是红红火火。前几年被人看不起的生意人,现在钱包也鼓了,腰杆也直了,在他们面前,以前最吃香的正式工人们倒显得灰溜溜的。在金钱的社会里,没有钱,说话也没有底气。
徐芳的家境更是如日中天。他丈夫原来只是个小职员,他凭借在县土地管理局工作的舅舅,摇身一变,竟成了房产开发商。镇上街道的改造工程,全是他一个人承包的。他不仅捞到了几百万元的改造资金,还搞到了几处房子和门面店铺。店铺租赁出去,在家里不动财源就可以滚滚而来。不仅如此,镇上所有新建、扩建的工程都得经过他的手。大大小小的承包商们都对他毕恭毕敬,惟命是从。
陈玉洁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交通局上班,她的对象是交通局的工程师。他们在高速公路的设计院工作,更是名利双收……
他们都是改革开放大潮中的幸运儿,占尽了优势。而夏之阳却成了体制转变中的牺牲品,基本生活都没有了保证。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周敏有时责备他说,“就是太死板,不能解放思想,沉溺在虚无的幻想中。自我沉醉,自我封闭,不去多接触社会,不去多结交朋友……像你这样的处世态度,干什么能行?现在人们在社会中都争先恐后地占领商机,创造财富。而你仍是躲在自以为可以依靠终生的港湾里,做着为企业奉献一切的美梦……”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工作一丢,去干生意,去闯世界吧?现在企业还需要我,离不开我啊。”夏之阳无奈地说。
周敏苦笑着说:“你们领导真是会用人,像你这样一心一意为单位奉献的‘老黄牛’,真的很难找到了。”
在现实的人们看来,夏之阳真是太不合时宜了。但他有自己生命的核心,他坚持认为,在短暂的人生中,要把生命的能量用在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事情上,而不能为了蝇头小利去钻营。人生最重要的是奉献于社会,服务于人们。夏之阳觉得从近处说,他为单位保管着几百吨的煤,不让国家的财产受到损失,就是他起码的职责。身为司磅员,他不能让一个顾客吃亏,也不能让单位的利益受损。从长远来说,他要努力学习,追求知识,思索人生和社会,尽快实现自己的理想。
夜深人静的时候,夏之阳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久久难以入睡。他也想摆脱沉闷、无聊的工作环境,但这里是他的工作岗位啊,他能到哪里去呢?他觉得单位就像自己在动荡不安的社会中的一个附着点,如果离开了工作岗位,也许他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也许会更加迷惘。
在别人眼中,他活的有些窝囊,没有名,没有利,默默无闻。但是他觉得自己活得很有意义,最起码他的心里很充实。
单位里真正忙碌的是司磅员和营业员,其他的职工上班不过是混日子。点过名后,大家就聚集在办公室里,一边围着炉火取暖,一边闲聊着听到的奇闻异事。
“喂,你们听说了吗?就在前天,小王庄上有一家人办喜事,准备放一场电影。放电影的人在拿片子的路上,与人发生了争执。他们争吵了几句,那位‘二百五’拿起锄头,朝放电影的人身上猛砍。虽然没有击中他的脑袋,却深深地砍进了肩膀,听说直到现在放电影的那个人还不省人事呢……”王忠说。
“真有这样的事?他们之间无怨无仇的,何必要下这样的毒手?”王会计的面前堆着一大摞账本,她一边飞快地打着算盘,一边说。
“是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砍了人家,自己能躲开惩罚吗?”赵站长接着说。
“他当然跑不了,昨天早晨,派出所的民警就把他带进拘留所了。”王忠说,“不过那位放电影的人也太横了,也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虽说凡事都要忍,但若处处忍让,人活的不就太窝囊了?”
“就是嘛,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横竖就是一条命,狗急还能跳墙呢,何况人?”李建说,“我们南面村上有一位老人,平时最是懦弱,从来都胆小怕事的。刚过年的时候,还不是把他女儿的男友捅死了?!”
“我们也听说过,那男的也太气人了,他不仅常常殴打女友,还逼她卖身。真是猪狗不如,该杀。”王忠有些气愤地说。
“这个社会,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杨义感叹地说,“世风日下,想来都让人心寒。”
大伙正兴致勃勃地在办公室里说着闲话,突然外面有人喊着:“怎么?还没有上班吗?”原来有位顾客来买煤,在开票处等了半天,竟没有人开票。
杨义听到喊声,匆匆跑出办公室,来到营业室为那位顾客开了票。
那位顾客把平板车拉到地磅上,他看看夏之阳,带着不满的口气说:“前几年你们单位的红火劲儿那去了?你看看现在这里冷清的样子,我以为你们倒闭了呢。”
“怎么能倒闭?”夏之阳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仍是微笑着说:“我们现在虽然销量减少了,但我们的信誉还是最好的。我们都是从国营大矿上进的煤,绝对比私人煤球厂的质量好。”
“听说你们也变成私人的了?以前你们这大院里的煤堆积如山,可现在还不如私人煤球厂的煤多呢。“那位顾客仍是疑虑重重地说。
“谁说我们是私人的?那是谣言!过几天我们就要大批地进煤了。”夏之阳有些不耐烦地说。
几天强劲的北风吹来,天气又阴又冷,眼看就要下雪了。私人煤球厂都倾尽资金,进了许多煤,以备年前的销售旺季。而单位领导似乎无动于衷,进煤的计划仍是一推再推。有煤本的城镇居民别无选择,不能不在这里买,只好硬着头皮在日益变小的煤堆上,自己筛煤自己装。没有煤本的顾客,却有自己的选择权。夏之阳常常看到有的顾客拉着平板车,在院子里转了转,看看库存的煤那么少,都成煤底子了,买煤的人又少,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夏之阳知道他们一定到私人煤球厂去了,单位又失去了一个顾客。他心里不由地暗暗着急。
“我们简直是在砸自己的饭碗。”杨义看着顾客拉着平板车走向煤堆,对夏之阳说,“现在到了每年的销售旺季,可买煤球的顾客来了,我们没有一个煤球;买散煤的来了,一点筛好的煤都没有。顾客想自己筛煤吧,不是没有筛子,就是找不到铁锹。我们想筛煤领导又不让干,只能坐着闲扯,心烦意乱地听着顾客们发牢骚,甚至辱骂……”
他们正议论着单位的现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赵站长拿起电话:“喂!是陈经理?你好!你说煤已经运来了?太好了。我马上去货场看看,尽快运到单位。”
同事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也都兴奋了起来。赵站长挂上电话,高兴地说:“公司给我们调来了八车皮的优质晋城煤,有四百多吨呢。这下好了,年前的销售就不用愁了。刘小芳,你到磅房把夏之阳替下来,我和他一起到货场去。”
刘小芳织着毛衣,慢腾腾地来到磅房。她对夏之阳说明情况,夏之阳高兴地快步走向办公室,与赵站长一起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到了货场。
货场里果然有一列火车,在车站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火车从主线被调到副线上。
“走,我们一起到装卸队办公室看看。”赵站长说。
来到货场边一座新建的三层楼下,赵站长带着夏之阳走进队长的办公室。
“是你啊,老赵,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装卸队的王队长从办公桌旁站走来,与赵站长握了一下手,“请坐,你们的煤已来到了,可是今天恐怕运不成了。”
“为什么?如果货场上没有其他的活,抓紧时间运完了,我们都省心。”赵站长不解地说。
“我们的工人有时间,今天中午就可以把煤卸完。但汽车队没有时间,他们正紧张地为丰县转运站送化肥呢,你总不能让工人们用手把几百吨煤捧回去吧?”王队长风趣地说。
“那明天总可以吧?”赵站长无奈地说。
“明天一定把煤送到你们大院里!放心吧,列车到位后,我马上通知工人卸车。”王队长笑着说。
走出开足暖气的办公室,一阵北风迎面吹来,夏之阳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今天不能运,晚上又要看货场了,这鬼天气!夏之阳看看阴沉的天空,苦恼地想。
果然下午下班的时候,赵站长安排了晚上看货场的人员:“今天晚上,大家得辛苦一下,所有的男职工都得去看货场。我们这边第一班是杨义,西头是吴华、秦伟等。第二班是夏之阳,西头大概是张海。大家一定要负起责来,确保煤的安全。”
太阳落下后,气温更低了。吃过晚饭,天空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周敏坐在沙发上,一边哄着儿子玩,一边看电视。
“今晚睡不好觉了。”夏之阳看着外面飘洒的雪花,对周敏说,“凌晨一点多,我得去货场值班。”这几天夏之阳得了重感冒,头昏沉沉的,想看书也看不下去了,只有陪着周敏看电视。
“车站上没有看货场的人员?还要你们去?”周敏疑惑地问。
“当然有看货场的了,只是他们都是与附近的老百姓吃一伙的,基本不会过问,甚至还监守自盗。”夏之阳咳嗽了一声说,“上个月进煤,看煤堆的工人睡着了,结果少了十几吨煤。这事亏得公司领导不知道,否则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年底资金也别想拿了。”
“你们在货场看着,就能保证煤不会少吗?”周敏说,“晚上去的时候,把棉大衣穿上,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一坐,不要再着凉了,你的感冒还没有好呢。把电视关了,早些休息吧。”
凌晨一点多,雪下得正紧,杨义把夏之阳叫醒了。夏之阳穿上最厚的衣服,走出了家门。
地面已铺上一层薄薄的雪。人们都说“贼雪”,真的一点不假,它最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到人间。
夏之阳袖着手来到货场,空旷的货场上夜风更大,更冷了。货场边一排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灯光里的雪花在寒风中飞舞着。刚来到货场的张海正同秦伟说话,秦伟看到夏之阳来了,笑着说:“我可坚持不下去了,手脚都冻得毫无知觉了。这里一切正常,我要回去了,再见!”秦伟说完,匆匆走了。
寂静的夜,更衬托出狂风的肆虐,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悄然无声地飘落着。夏之阳和张海在货场大门旁的小屋里坐下,小屋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炉火,但是却能避风挡雪。他们都穿着棉大衣,感觉也不是太冷。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整个货场。远处的月台灯光通明,偶尔可以看到站台上值班的人员走动,迎送呼啸而过的列车。
好久没有这样望着夜空发呆了,夏之阳想。在部队执勤时,熬夜是家常便饭,一转眼两年多过去了,他似乎不适应了熬夜,感到很不舒服。
“喂,抽烟吗?”张海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碰了他一下。
“谢谢,我不会抽。”夏之阳笑着摆摆手。
“从部队回来的人,没有几个不抽烟的。”张海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火光照亮了小屋。
“我也不想抽烟,只是没有办法,生活环境造成的。有一年我所在的部队奉命调防,我们从河北省的一个大山里出发,一直到中越边境。我和战友们在闷罐一样的火车里呆了三天三夜,真是无聊极了。当时中越边境战火正激烈,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我们都睡不着觉。大家就说话解闷,尽管不让抽烟,但是领导也管不住我们。那可不是一般的调防,是上战场,血肉横飞的战场!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当官的没有办法,只好让我们一个监视一个地抽烟……”
“你们真到战场上去了?”夏之阳羡慕地问张海。想来惭愧,当了三年多的兵,除了背着枪站哨外,他一件值得提起的大事也没有经历过。
“当然到战场上去了。不过我们是后勤部队,主要任务是保障前线的物资、弹药供应。先锋部队向前推进,我们就紧跟着上。我没有冲锋陷阵的经历,但战场上的一切我都见过。每次有大的战役,我们也和主战部队一样,进行战前动员,会餐,大块吃肉,尽情饮酒……现在想来,在我当兵十七年岁月里,自卫反击战那几年的生活最舒服。”张海兴致勃勃地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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