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杨大明走后，李巧手按额头坐在沙发上想了好久。化验单到底哪里去了，是不是被爸爸发现悄悄拿走了？要不再去卧室找一找。她一起身，猛不防“当啷”一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低下头看了看，是杨大明的皮包忘记拿了，被她一脚踢在沙发角上。里面什么东西发出“当啷”的声音，好像很有分量的东西，会不会被碰坏了。她弯下腰提起包带曲起右腿，把包放在怀里打开了拉锁。哦！原来是一台摄像机！她拿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破损，还好，放进去吧。突然停下来，又拿起仔细看了看，好奇心指使她端在眼睛上摆了一个摄影师的架势。右手中指按开了键，到自己卧室“咔擦，咔擦”拍了好多照片。又按开了图片，眼睛紧紧盯着，欣赏着里面的东西，有好多风景照片，煤矿设备照片，还有王花的半裸体照片。她的指头不住地动，不住地翻，突然间，她的眼睛瞪得如驼铃一般，嘴巴张开可以飞进一只鸽子。她感觉自己头上冷不丁浇了一盆凉水，哆嗦起来：不，不是，不会是爸爸，自己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不可能干道德败坏的事。她把摄像机放在胸口喘气，不敢看下去，越不敢看，越想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又细细看了起来，忽而一只眼闭上，忽而一只眯起来，看着，看着，按住嘴巴哭了：是自己的爸爸，是自己的爸爸，虽然头上套的裤衩遮住了半个脸，但那露出的半个脸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爸爸，身边的女人就是王花。是爸爸和王花偷情让杨大明发现了，一定是，一定是，自己早已发现王花那个女人和爸爸眉来眼去的……
　　在夜市巧碰李全的杨大明，正要拿出“王牌”和李全摆开“擂台”，摸了一下肩头，皮包忘李全家里了，他转身就跑。李全莫名其妙地看着杨大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嘴角抽了一下：刚刚还说找我有事，怎么转瞬间就像一片叶子被旋风旋走了，更像一只逃跑的疯狗一样逃跑了，他摇了摇头，跺了躲脚骂道：真是一个疯子！
　　杨大明一路跑一路喘气，碰了这个，踩了那个，赶路的人以为出什么事了，扭头让路躲闪。他一口气跑到李巧家门口，张大嘴巴一只手按住胸脯一起一伏喘气，一只手按开了门铃。
　　在家的李巧以为爸爸回来了，赶忙穿了拖鞋开了门。原来是杨大明满头汗珠站在门口：“李巧，我，我忘记拿皮包了，丢你家了。”
　　“噢，是啊，你进来吧！”
　　“不了，我还有急事，你给我拿出来！”杨大明嫌弃进门换拖鞋又麻烦，又耽误时间。手按住门框头探进里面，他看到李巧进了自己卧室找出了皮包。他记得皮包是放在茶几上的。李巧拿出皮包，他一把接过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跑，李巧对着他背影喊了一声：“喂，你慌什么慌？”杨大明哪里能听到李巧的喊声，他的心里一个劲：快，快，快，逮住李全的机会不容易，何况是晚上，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他要半路拦截李全。
　　李全回家的脚步迈得很大，一只手提着手抓饼，一只手不时摸一下手抓饼的温度，哦，还热着，回去给巧吃，女儿一定会很开心的，顺便和女儿说说治病的事。
　　“李叔！”李全突然听到又是这个讨厌的声音迎面而来，他权当没有听见自顾走路。
　　“李叔！你不要装听不见了，我们今晚说什么都要坐下来谈一谈。”杨大明挡住了李全的去路。
　　“有什么好谈的，我还要赶快回家，让开！”他皱起眉头看着杨大明。
　　“不急，李叔，我们二人到对面坐一会，我给你看个东西，就一会工夫？”杨大明说着掏出摄相机对着李全晃了晃，“这里面有好东西，您不想看看？”李全听到杨大明阴阳怪气的声音，再看看他手里的相机。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心里慌乱了，心脏跳动加快了。他看着杨大明手里对着他晃动的相机，仿佛一截锐器戳在他心上，戳得他浑身颤抖，手里的美食掉在地上。感觉呼吸都困难了。他很想立即回家去，但眼前的相机魔鬼似的牵制了他的灵魂，让他身不由己跟着杨大明到了一家茶馆。
　　秦倩看看张宁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头扭在一边。又看看地上杯碗碎片满地狼藉，一边捡一边偷偷抽泣起来。起先压抑着，只是肩膀抽搐，鼻子扇动，后来憋不住了，喉咙里“咯咕，咯咕”哭出了声……
　　“你还委屈了，搞搞清楚，委屈的是我张宁，不是你秦倩！”张宁站起来拍打着自己胸脯，气势汹汹地对着秦倩吼，“我就是天底下的傻瓜；我掏心窝子对你们一家子，换不来一点点良心。就是养条狗也会摇尾巴了，我这样养着老小图什么了？”
　　“有些话你恰恰说反了，以为别人是傻瓜，就你聪明，耍手段骗人，用着的时候好酒好菜招待，用不着的时候‘一把米毒死’，这样的狠话也说得出，把你自己说得斑蝥溜溜光，蟑螂喷喷香，其实，你连狗都不如！”
　　“你，你，你，你又皮肉痒痒了！”张宁一脚踢翻了凳子，手指着秦倩。秦倩站起身，“唰”一声将手里捡起的瓷器碎片丢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片比较大的破茬口很锋利的瓷片怒目对视着张宁。张宁看到秦倩如同愤怒的母狮子，他没有敢动手，踢开凳子：“等着，有你们的好！”转身走了。秦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托在碎片上，感觉隐隐作痛，但她闭上了眼睛不想睁开。
　　李全跟着杨大明进了茶馆，径直走到雅阁。杨大明拉了他一下胳膊：“李叔，坐下，我去付费要茶。”
　　李全甩开了他：“有话快说，我要回家。”
　　这时服务员拿着茶谱跟进来问要什么？杨大明当即坐下了。他假惺惺问道：“李叔，您喝什么？”李全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随便，又不是来茶馆叙旧。”杨大明注意到，李全的脸上一直都是愁云密布。他假惺惺地关切地问道：“李叔，您好像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李全抬起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没错，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这时服务员上了两杯龙井茶出去了。
　　李全一上午蹲山坡其实很渴了，他神情黯然地喝了一口茶，“小杨，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能帮你的已经帮了，不是我帮你，你现在还是阶下囚，你还想怎么样？”他说着看了一眼相机。
　　“李叔，我现在的情况你知道，你帮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对自己的行为敢说不是高尚优秀的人也不至于恶劣残忍和卑鄙。”
　　“那你还对自己的行为理直气壮了，你不但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还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拿个相机搞什么手段？”
　　“李叔，我在您面前可没有错误，倒是您在我面前有特大的错误……”杨大明斜睨了李全一眼，掏出皮包里的相机，在眼前摆弄，“我并不想像您说的‘搞手段’，我就是想转变我的危机处境，需要您在经济方面帮我一把，您看怎么样？”
　　李全彻底看清楚了杨大明的丑恶行径，杨大明就像一头被围困的野兽要乱咬人了。他盯着杨大明，涌上喉咙里的话毫不保留倒了出来：“你爷爷奶奶一辈子老实地道，还有你早死的爸爸，从来没有办过一件对不起人的事。几代人为人正直善良，轮到你阴险狡诈，下流卑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手段都使。你现在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连你爷爷、奶奶、爸爸活着时候做梦都没有想到，你好无耻！”
　　“不要拿出死人压制我，我无耻，你高尚，你睡我老婆这笔账怎么算？你要顺顺利利给我打一百万钱，我将你们乡下宾馆的丑闻销毁，你要是不愿意，我怎么做你管不住了！”杨大明站起来，“很精彩，要不要我放开您看一看？”
　　“那个张宁骂的对，我真是瞎了眼，养了一只白眼狼！”李全气得嘴唇抖动。
　　原来乡下宾馆开房被偷拍那事是这个白眼狼所为，自己一直以为是陈浩。他低下头，感觉那颗紫疱压塌了鼻尖，膨胀着小蚯蚓似的血丝，他手指头摁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极力隐藏自己的脆弱，生怕被眼前的“白眼狼”揭穿自己不齿的东西。他已经预料逃不脱了，但他衡估宾馆开房那件事的全部丑陋龌蹉与摆在眼前女儿病重的事孰轻孰重？他手指不住挠他的秃脑壳，那一圈白毛也挠的一根根竖起。一咬牙心里有了决定：自己的事是小事，女儿生命攸关的事才是大事。以前把声誉看得比命也重要，生怕干扰自己的生活。现在不重要了，女儿才是他的全部，要为女儿好好治病，钱！一分都不能外流！　　
　　“杨大明，我告诉你，你休想在我面前耍手段，我不会满足你的要求，钱我分文没有！”李全刚刚进门的恐惧心理不见了，于是，在他眼睛里出现了坚定的主意，他头转过一边。
　　杨大明发现李全突然间变得和刚刚进门不一样了，他转到李全面前紧紧盯住李全：毫无疑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打开摄像机让老东西看一看。他麻利地操作起来，嘴里恶狠狠地说：“看一看吧，看一看你头上套个女人红裤衩多威风，怎么就慌到那种程度，裤衩当口罩了，哈哈哈……来看看！”他打开了相机，一下一下翻，一下一下查找他的“王牌”，好一会没有找到。得意的神情渐渐变了，变了，变得瞪大了眼睛，变的扭曲了面孔……
　　警方很快在如家宾馆的摄像头查到了殴打陈老二的两个男子是陕西人。一个张三，一个李四。公安局局长命令小李子带领一个中队的刑警根据相貌特征展开追捕。没几天将两个家伙在一家小旅馆抓获了。审讯中，二人什么都不交代，很顽固。小李子气得跳脚：“现在刑法太宽松仁厚了，不许上刑审讯，有些顽固家伙靠法律教育撬不开嘴。”局长说：“刑法规定是正确的，要有耐心等，有耐心说服教育，是人就有人性。”没有办法，只有说服教育两个歹徒自己交代，小李子无可奈何地说：“等着吧，等着唤醒他们人性的一面吧！”
　　杨大明一直在监视中，公安局长和罗书记分析了抓捕杨大明的时机，只要他离开监视范围内就是时机成熟的时候，立即抓捕。多嘴的小李子唠叨：“那杨大明不离开我们监视的范围就永远不抓捕了？”公安局局长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小李子：“小李子，不要着急，凡事急不得！”可是，在医院的陈老二住院需要钱，那也没有办法当即审出一个承担责任的人。住院费都是亲朋好友凑的：贾刚，小李子、温处长、罗书记，还有好多陈浩的同事。小美的钱就不要说了，她是应该的。
　　陈老二说什么都不住了，其实是疼儿子的钱，借口说医院闻着那药水味不病也躺病了，回家养着慢慢好起来。其实，肋骨断了就是腰直不起来，咳嗽有点震动得疼，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老汉说什么也不住了。陈浩没有办法，把老爹接回了家。
　　陈老二回来了，小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要回家了。陈浩不想让小美离开他了：“小美，不要回去了，反正我们快结婚了，我们之间就差那一张纸了，一张纸对我们不重要了，不要回去了，我……”他抱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小美拿开他的手转回了他面前：“我什么？”她眼睛柔情似水，红桃似的嘴巴嘟了一下。
　　“我，我有点离不开你了！”他紧紧抱住了她，“有点舍不得你走！”
　　“舍不得也得走，陈浩哥，一张纸对我们不重要，我的名誉对我妈妈太重要了，我要回去了。”小美不舍地说。
　　“小美，我理解你妈妈的苦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嘛！我们一定要给她一个满意交代。结婚的事我也着急，小美，你看这一大堆事处理不好我怎么能安心结婚，过一段时间处理了眼下的事我们一定办……”他专注地看着她，“自从朱婵死后我一直带着小宝过无滋无味的日子。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你这样漂亮女孩闯入我的生活；你善解人意，温柔贤惠，一点不逊色朱婵。小美，可我是有过婚姻的男人，嫁我有点委屈你了！”
　　“不，陈浩哥，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我可不喜欢听了。我没有委屈，只有庆幸！庆幸我们相遇，庆幸我们相爱，庆幸我们碰到了一起。你虽然是有过婚姻的男人，但你温和，体贴，细心，又有爱心，我想我还有什么苛求的呢，我只有尽心尽力做一个好妻子……”
　　陈浩望着小美，在这一刻，没有言语说出他的心情和感觉，他只能满含热泪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