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4

　　皇藏峪煤矿综掘二区区长孙春风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夜班队长马武打来电话：“孙区长，咱区上夜班的几名职工在上班途中遭人暗算，都受伤了！”
　　孙春风大吃一惊：“马武，你现在在哪儿？那些职工在哪遭暗算的？”
　　“孙区长，我在工人村到矿里的路上，离工人不到半里路，那几个工人就在我身边，有的脸磕破了，有的胳膊伤了，有的腿伤了，我马上送他们到矿医院。你不要给我点名了，让副队长牛陆带班吧！”马武在电话里焦急万分。
　　“马武，你知道袭击你们的人是谁吗？”孙春风在电话里大声问。
　　“不知道，我和咱们十几个职工骑着自行车赶到出事地点时，见一群人手持木棍正在打地上躺着的人。那群人见我们人多，且后面还有不少上班的人，他们便不再打地上躺着的人，钻进路边玉米地里，窜了。这段路路灯毁了，四五十米都处在光线不明中，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在这儿袭击咱们的职工。我刚才看了一下，不光是咱们区的职工，还有采煤二区、保运区等单位的职工，将近十来个人，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伤了！”马武在电话里描述地一清二楚。
　　“都是甩子，十来个人弄不过人家十来个人！”孙春风气呼呼地吼了起来。
　　“孙区长，这也不能全怪这些工友，他们哪能想到半路上有人袭击他们。况且，他们又没一起经过这段路，而是一个人或者两三个人途经这段路，人家两三个人攻击他们一个人，又是偷袭，他们不受伤才怪呢！”马武在电话里向孙春风解释。
　　“那些受伤的人可认识袭击他们的人？”孙春风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刚才我问了，采煤二区一个被打伤的职工说，他听出袭击他们的人中，有一个声音特别熟悉，那个人正是矿门口‘思乡饭店’的厨师潘飞。我估计这次袭击，应该跟前几天采煤二区的几名职工揍‘思乡饭店’的老板潘洪有关，尽管那次咱区职工没有人参与，可我认为潘洪的报复并不针对采煤二区，而是对整个皇藏峪煤矿的工人。谁知道以后他们还会不会趁着晚上埋伏在进矿路两边袭击上下班的工人？孙区长，我觉得这件事不是小事，你赶紧汇报给矿上，让矿上采取措施，不然，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职工半路上遭到袭击，真到那时，谁能担保遭袭的职工不受伤，伤的咋样也无法保证！”马武忧心忡忡。
　　挂上电话后，马武拦住一辆三轮车，把综掘二区的几名职工送进了皇藏峪煤矿职工医院，采煤二区和保运区受伤的职工也由他们自己单位的人员送进了医院。
　　矿长赵春风听说夜班的十来个工人在上班路上遭遇袭击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气得一拍桌子：“他妈的，反了，潘洪的饭店还不靠着我们矿的职工，没有人去吃饭，他狗日的饭店早就黄了！”
　　赵春风真想命令采煤二区、掘进二区和保运区上夜班的职工齐聚矿门口，把潘洪的饭店砸了。可转念一想，我是一矿之主，遇事哪能这么莽撞，暂且不说袭击工人的那些人是不是潘洪安排的，即便是，我也不能让人去砸他的饭店。这事必须经派出所调查后再下结论。”
　　赵春风一个电话打到皇藏峪镇派出所。巧的很，所长尹明智接的：“喂，你好，哪位？”
　　“尹所长，我是皇藏峪煤矿赵春风，你今个值班吗？”赵春风认识尹明智，尹明智跟赵春风的好友倒流河镇派出所江大勇关系很铁，他们三个人没少在一起喝酒。
　　“你好，赵矿长，是的，我今个值班。你这么晚了打电话，是不是想弟弟我了！”尹明智在电话里笑。
　　“尹所长，哥天天都牵挂着你。但是今天有事想拜托你！”赵春风语气低沉，显得很气愤。
　　“赵矿长，咱弟俩不外，有事你安排，哪还能说拜托！”尹明智朗声大笑。
　　“不是，尹所长，这不是我的私事。这是公事，刚才我接到电话，说我们矿十来个上夜班的职工在上班路上遭遇不明身份人的袭击，他们或轻或重的都受伤了，受伤的人说，袭击他们的人中有一个是矿门口‘思乡饭店’的厨师，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思乡饭店’的老板潘洪幕后指挥的！”赵春风气呼呼地说。
　　“赵矿长，潘洪为啥要这么干？”尹明智不解地问。
　　“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我们矿几个早班职工在矿门口的羊肉馆吃饭，‘思乡饭店’的老板潘洪跟羊肉馆老板杨景打架，我们矿几个工人看不惯，加上喝了点酒，跟潘洪打了起来，潘洪吃亏了，扬言要报复！我恳请尹所长派人调查这件事！”赵春风义愤填膺。
　　“赵矿长，这件事我明天安排民警去调查，只是我担心潘洪不会承认，不过你放心，一旦查出潘洪参与这件事，我们派出所绝不能坐视不管！”尹明智在电话里向赵春风保证。
　　“尹所长，我的忍耐有限度，一旦让我发现是潘洪幕后策划这件事，我也许会采取过激行动，我不会让我的职工白白挨打！”赵春风话语中带着寒气。
　　“赵矿长，你放心，我们派出所是保护百姓安全的，你们矿上的职工也在我们派出所的保护范围之中。别看潘洪是四号沟村党支部书记的弟弟，只要他胆敢以身试法，我们肯定不会庇护他的！”尹明智说出了狠话。
　　挂上电话后，尹明智立即打电话通知民警队长，明天上午立即调查昨天晚上皇藏峪煤矿职工半路上遭袭之事，不管涉及到谁，一律抓进派出所，按律治罪。
　　第二天上午，皇藏峪镇派出所的民警还没出发，所长尹明智又接到矿长赵春风的电话，说四号沟村村民在皇藏峪煤矿工人村南门口设置了路障，阻碍矿通勤车正常通行，还不让上下班的工人通过。
　　尹明智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潘洪的哥哥是四号沟村的党支部书记，这件事不仅仅是个人之间的恩怨了，一旦四号沟村民参与，事件就升级了。
　　尹明智带着四五个民警赶到皇藏峪煤矿工人村南门口，见矿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有皇藏峪煤矿工人村的居民，也有四号沟村民。皇藏峪煤矿的居民站在工人村大门口，四号沟村民站在路南村头，他们都远远地看着五十米外的路上。
　　这条路向西连接着101省道，向北通往皇藏峪煤矿工人村，向南通到四号沟村，向东直达皇藏峪煤矿。皇藏峪煤矿井下一半的工作面坐落在四号沟村村民的田地下面，这条路当然也建在四号沟村的土地上，不过，这条路的使用权已归皇藏峪煤矿。两年前，皇藏峪煤矿把这条路修成柏油路，路面宽达五米，路修好后，不仅皇藏峪煤矿的职工可以从上面通行，四号沟村和附近村民也可以从上面通过。
　　但是，前几天，四号沟村干部却告诉四号沟村的村民，皇藏峪煤矿还欠他们一笔钱没赔偿。皇藏峪煤矿井下开采，导致四号沟村的大片土地变为塌陷区，镇政府和村两委已经跟皇藏峪煤矿进行交涉，让矿上赔偿青苗费，可至今他们也没拿到赔偿金。一气之下，村民们把三辆四轮车开到路上，头尾相接横在路上，每辆四轮车上还坐着几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和老太太。
　　本来，皇藏峪煤矿已经派出公安科民警，打算把四轮车挪开，以免影响矿通勤车和职工骑着摩托车、自行车上下班，可车上那些老头老太太就是不愿意下车。公安科民警又不敢动粗，只好静观其变。
　　皇藏峪镇派出所所长尹明智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感到很为难。如果四号沟村真没拿到矿上的青苗赔偿费，那他们把四轮车开到路上的行为也不算过分。如果矿上没给四号沟村村民赔偿，我们镇派出所真没法过问这件事，他们两家之间的纠纷纯属于经济纠纷，应该上法院，我们派出所无权过问。
　　尹明智问了一下四号沟村村主任，村主任说矿上还欠村民二十万元。
　　尹明智暗暗埋怨矿长赵春风：“赵矿长啊赵矿长，你跟江大勇的关系再好，这个忙我也不能忙了，谁让你不给四号沟村村民青苗赔偿费呢？二十万元对你们矿上来说，那不是小菜一碟吗？我向理不向人！”
　　几分钟后，尹明智小声告诉民警队长：“这件事咱们派出所没法问，赶紧回派出所，他们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尹明智带着民警刚走，矿长赵春风就赶来了。他听说皇藏峪镇派出所所长尹明智带着民警来处理这件事，所以也从矿上赶来了。谁知，他赶到出事地点，又听说尹明智来到后啥也没干，领着民警回去了。赵春风很纳闷，他不知尹明智葫芦里卖的啥药。
　　赵春风掏出手机，拨通了尹明智的电话：“尹所长，我是赵春风，我现在在皇藏峪煤矿工人村南门口，我听说你刚才来了，咋又走了？”
　　“赵矿长，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问过四号沟村村主任了，他说你们矿上欠四号沟村村民二十万元的青苗赔偿费，他们才把四轮车弄到路上的。你别埋怨小弟我，你们这事我们派出所无权过问哪！”尹明智无可奈何地说。
　　“尹所长，你听谁说的，这二十万元的青苗费我们矿上半年前就给了四号沟村两委，我签的字我还能不知道？”赵春风在电话里怒吼。
　　赵春风十分不悦，他对尹明智的做法很恼火，心说要不是看在江大勇的面子上，我非跟你翻脸不可。你堂堂一个镇派出所所长，哪能只听一面之词，四号沟村主任说看见一个长了三条腿的人，你尹明智也相信哪，真是岂有此理？
　　挂上电话后，赵春风一个电话打给矿公安科科长：“丁科长，你把矿上所有的民警都带过来，把所有的电棍也带过来，我先给四号沟村的村干部和村民说好话，他们真要给脸不要脸，我就给他们来个霸王硬上弓。他妈的，真会血口喷人，明明矿上把二十万元的青苗费给了他们，他们却说没给，这不是遭讥我赵春风吗？”
　　赵春风又给矿调度所所长打了一个电话：“李所长，你通知采煤四个区，掘进六个区，每个单位带三十个年轻力壮的青工，全部换上下井的窑衣，带上安全帽，到物管科料场每人拿上一根塘柴棍，坐矿上的四辆通勤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矿工人村南门口，我有事安排！”
　　一切安排就绪后，赵春风找到四号沟村主任，问他青苗费的事，可村主任矢口否认。
　　赵春风不禁恼羞成怒，他瞪着眼问村主任：“你真打算把事情闹大吗？”
　　村主任不以为然：“你们不赔青苗费，我们咋向村民交代？”
　　赵春风回到皇藏峪煤矿工人村南门口，见公安科科长已经带着二十多个民警赶来了，他大喊一声：“丁所长，让你的人把四轮车挪走！”
　　公安科长丁玉成面露难色：“赵矿长，车上有老头老太太！”
　　赵春风气呼呼地说：“把他们架下车，把四轮车给推到四号沟里去，不来点横的，他们下次备不住要把四轮车开到咱们工人村里了！”
　　丁玉成一声令下,公安科民警一起动手，先把车上的那些老头老太太架下车，然后一起用力，把三辆四轮车推进了路南四号沟里。
　　他们刚把四轮车推进四号沟里，四号沟几十口子村民手持铁锨、木棍、抓钩，喊着号冲了过来，轮着手中的家伙对着公安科民警就砸。
　　公安科民警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们手持电棍，跟四号沟村村民混战在一起。但是，公安科人员太少，四号沟村村民三四个人围住一个民警，打得民警惨叫声不断。
　　赵春风急的团团转，见民警被打，赵春风闪掉外衣，就想冲过去，却被丁玉成拦腰抱住：“赵矿长，你不能过去，那些村民手里都有家伙！”
　　赵春风大吼：“丁玉成，你抱着我干啥，赶紧过去，给我狠狠揍那些人！”
　　正在这时，皇藏峪煤矿四辆通勤车载着三百名煤矿工人，风驰电掣般地赶到。车门打开，那些煤矿工人跳下车，手持塘柴棍，嗷嗷叫，旋风一般冲进人群，五六个人甚至十来个人围住一个四号沟村村民，抡起塘柴棍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