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作品名称: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6-02-07 00:10:40 字数:5423
皇藏峪煤矿在册职工两千三百多人,矿南大门西南半里地有一个小村,名曰仁义村,这个村民风淳朴,村民们特别讲仁义,讲礼貌,又守信用。
皇藏峪煤矿占用的土地几乎都是仁义村的,也有一些是附近一个叫潘寨村的,再者就是杨寨村的。建矿投产后,仁义村不少村民把目光盯住矿大门口,发挥了“仁义礼智信”的“智”字,他们都知道矿门口是块风水宝地,皇藏峪煤矿两千多口子工人,得吃得用,所以,矿门口两侧店铺如雨后春笋,很快就成了规模。当然,仁义村的村民不都是精明的生意人,有的适合经商做生意,有的根本不会做生意,会做生意的自己在矿门口两侧路边盖好房子后,要么开饭店,要么卖百货,要么开裁缝铺,杂七杂八,卖啥东西的都有。不会做生意的,就把自家的房子租给别人,只等月底收房租了。也有的把房子租给矿里的工人住。
淮海矿区不少煤矿都发生过因经济赔偿跟当地村民不睦的事情。村民们盯住的是钱,只要矿上把钱赔偿到位,村民们就不会说啥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矿吃矿,煤矿是块肥肉,咬上一口,满嘴流油,再憨的村民也想去咬这块肥肉。
老区有一个叫倒流河的煤矿,建矿投产不久,就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附近村民知道煤矿是个取款机,地下的钱取之不尽。所以想方设法要钱,一开始要的少,矿上尽量满足。后来,这个村的村民太贪婪,狮子大张口,恨不得把矿上一半的钱都收入囊中。矿方很恼火,双方冲突不断升级。最后,矿上的职工跟当地村民发生了两次超过百人的群体斗殴事件,十多人受伤,惊动了当地公安机关。后经协调,才平息了事态进一步升温。不过,从那以后,矿上跟当地村民变得形同陌路,双方关系一直很僵。
还有一个名叫银山的煤矿,建矿之前,矿井井口选在一个叫银山的小村附近,离银山镇不到二里地,离银山村仅三四百米。村民们知道,一旦井口选好,矿上立马会拉围墙,建办公大楼、车间、食堂、浴池等设施。这就意味着,银山村的村民跟银山煤矿的矿工们要做邻居了,有银山煤矿这棵摇钱树,银山村还能不富裕?
银山镇附近的几个小村都做好了准备,打扫房间,重修村路,以便银山煤矿建成投产后,矿工们到他们村子里租房住。
银山村在拓宽村路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建成了一个长约二百米,宽约二十米的大棚菜市街,不仅制作了水泥摊位,还焊制了半圆形的钢筋遮阳蓬,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会议室,就是刮风下雨,人们都可以在菜市场里买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银山村和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们都翘首等待银山煤矿投产的消息,他们不憨,一旦矿井投产,大批的煤矿工人将从老区各矿奔赴到这里,在这里安家落户,为这里奉献青春。
一天过去了,没有动静。
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一周过去了,没有一个矿工的影子。
一个月后,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银山煤矿的井口挪了,挪到十里外的白米山村西边了。
这个消息立即像一锅沸腾的水,在银山村翻腾、冒烟,有人差点就跳进了这锅沸腾的开水里。这可是关系到银山村百十来户村民的切身利益哪。井口挪了,说白了就是银山煤矿挪了,煤矿挪走了,银山村村民还咋靠矿吃矿?
“到底咋回事?矿井井口还能挪吗?既然叫银山煤矿,矿井就得在银山村附近,为啥要挪到白米山村?”村民们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个在煤矿下过井的村民说,你们不懂,别看煤矿地面上只有一些办公楼、车间,可一旦到井下,矿工们工作的地点十里八里那算近的,远的都在二十里路以外。所以,井口在哪儿都一样。
“可为啥要把井口挪到白米山村附近,在咱们银山村附近不是挺好的吗?”有人再次提到这个问题。
“那谁知道,人家在白米山村附近选矿井井口,肯定有道理,不过我总觉乎着这里面有原因,不然,他们不会跑这么远去重新选矿井井口的地点!”一个人称小诸葛的村民眉头紧锁。
眼看着就能大把大把地挣钞票了,真这样,银山村的村民就等于跑步进小康了,几年后将会有万元户、十万元户乃至百万元户。那时,别说买摩托车、四轮车,买小轿车、大卡车,甚至买私人飞机也不是没有可能。银山村村民郝淑冉和高宇一个月前就买好了开饭店的餐具,还准备了少许常用蔬菜、肉类,就等着开业了。银山村村民都在做着发财梦,谁能想到,这梦像肥皂泡一样破裂了。不少人叹息,唉,咱们没有这个命啊!
又过了一个月,银山村的村民终于探听到银山煤矿不在银山村选建矿井井口,而在白米山村附近建矿井井口的原因了,那就是银山村的干部狮子大张口,借机向矿上索要巨额财物。
这个消息像晴空响了一个炸雷,震惊了整个银山村,村民们先是一惊,而后又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们一打听,消息是银山煤矿一个科级干部说的,这个干部家住程阳村,他二姨在银山村。这名干部说的有鼻子有眼。
本来,银山煤矿筹备处已经在银山村南边一里地的田野里,定好了主井和副井井口位置,就等着银山村的村干部在合同上签字,他们就开始往地下钻探。一旦确定了主副井井口位置,也就等于勾勒出整个银山煤矿的轮廓了,矿上将一边进行钻探井眼,一边建办公大楼、食堂、职工宿舍等配套设施,更要修公路。要修路,只有从银山村村头经过,矿上有钱,修路肯定得修柏油路,也许能修水泥路。一想到以往雨天踏着泥泞的道路行走的无奈和推着或扛着自行车的狼狈,村民们就不住地叹息。再想想雨天走在柏油路或水泥路上那种惬意的心情,银山村村民无不想高歌一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田间不仅种植着小麦玉米大豆高粱,还有那富得流油的银山煤矿,让我们行走了宽阔的柏油路上……
就在银山村村民做着发财梦,梦见走在柏油路上的时候。银山村的村干部们私下里干起了肮脏的勾当,他们让银山煤矿筹备处给银山村配备一辆价值10万元的小轿车,另外再给买一台大型挖掘机。不然,他们将拒绝在合同上签字。
银山煤矿筹备处的领导私下一商量:“乖乖,一辆价值10万元的小轿车加上一台大型挖掘机,没有二十万块钱拿不下来。银山村的村干部不是省油的灯啊,这才刚开始,一旦煤矿的主副井定好了位置,我们肯定还得拉围墙、修路。到那时,他们再说,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你们修的路虽说我们没出钱,可是这路经过我们村边,你们从此路过,多多少少得掏点买路钱。日子不可长算,银山村就是一个无底洞,我们开座煤矿自己没挣着钱,别把钱都弄进银山村村干部腰包里。惹不起,咱们躲得起。”
最后,银山煤矿筹备处打消了在银山村附近选主副井井口和建矿的念头,而把建矿地点选在十里外的白米山村,按说应该叫白米山煤矿,可筹备处的领导们没改矿名,依然叫银山煤矿,虽说还叫银山煤矿,实际却坐落在白米山村的地界中。
白米山村的干部喜得嘴长得像小瓢,他们哪能想到银山煤矿会在白米山村地界建矿,人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可现在就真有馅饼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白米山村村民眼前。白米山村的村干部可不憨,有银山煤矿在村子附近,白米山村想不富裕都不行,这哪是天上掉馅饼,简直是天上掉金元宝了。他们也纳闷,银山煤矿咋不建在银山村附近,非得舍近求远呢?一打听,原来是银山村村干部向银山煤矿筹备处要一辆价值10万元的小轿车和一台大型挖掘机,惹恼了银山煤矿筹备处的领导,所以才决定把银山煤矿井口挪到白米山村附近。
白米山村的干部们慨叹:“人心不足蛇吞象哪!银山村的村干部为一己私利,毁掉了银山村村民的大好前程,实在是一种不明知之举,一群憨熊!不然咋能把财神爷往外撵?咱们白米山村绝不能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思路清晰了,脑子里没有杂念了,白米山村的村干部不但没向银山煤矿筹备处提出非分的要求,而且还有求必应,银山煤矿筹备处需要啥,只要打声招呼,白米山村全力支持,从不提钱的事,这让银山煤矿筹备处的领导很感动,他们暗自庆幸矿井井口没选在银山村,不然,恐怕永远也摆脱不了银山村干部的无理纠缠。
银山煤矿井下巷道不断拓展延伸,采煤工作面逐渐形成,地面办公大楼、食堂、浴池等设施建设跟井下齐头并进。大批的矿工从老矿各单位奔赴银山煤矿,投身银山煤矿安全生产中。
矿工一增多,皇藏峪煤矿热闹起来,矿门口各类生意也日渐兴隆起来,尤其是小吃铺、饭店的生意,十分看好。像天津包子店、萧县羊肉馆、淮南牛肉汤、姐妹烙馍、胖子小炒等等,其中规模最大的要数“思乡饭店”,这个饭店一次能摆开二十桌,室内环境优雅,饭菜的质量也好,很受矿工们的青睐。皇藏峪煤矿几乎每一个矿工都来过“思乡饭店”。也许,他们看中的是饭店的名字“思乡饭店”。是啊,这些矿工们离家都在一百里以上,一周才能回家一趟,身在异地他乡,谁不想家,谁不思乡?“思乡饭店”的名字引起了远离家乡矿工们的共鸣,三五个好友一起来这里小聚,边喝酒边聊天,正好可以寄托思乡之情。
“思乡饭店”的老板潘洪是当地人,他家就住在矿西南半里地的仁义村,“思乡饭店”是潘洪自己盖的,他还买了一辆中巴车,皇藏峪煤矿谁家办喜事,只要来“思乡饭店”包桌,潘洪便免费车接车送。“思乡饭店”几乎天天爆满,可谓日进斗金,潘洪不得不往楼上又加盖一层,即便这样,吃饭的人依然拥挤不动。
潘洪的生意兴隆,对其他小饭店、小吃铺不屑一顾,从来没放在眼里,他知道这些饭店规模都小,跟他的饭店不是一个档次,不过,他对杨景开的“羊肉馆”倒很关注,他的关注中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杨景的饭店一次性能开十桌,这让潘洪很不舒服。因杨景是当地人,家住皇藏峪煤矿十里外的杨寨村,潘洪再怎么不舒服,也不敢对杨景咋样。
前些日子,杨景把隔壁的两家小饭店租了过来,隔壁两家饭店的主人一个打算去北京给儿子带孩子,一个打算去南京经商。这两家饭店一个能开五六桌,一个能开七八卓,两家老板跟杨景做邻居多年,很赞成杨景的为人,他们愿意把饭店转租给杨景。这件事让潘洪恨得牙根痒痒,他以前曾经想租那两家饭店,但是人家都知道他人品不好,没租给他。
杨景自从接过隔壁两家饭店,一次性能开二十多桌了,同行是冤家,这话一点不假。杨景的生意好了,潘洪睡不着觉。整天琢磨着咋把杨景的生意给搅黄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潘洪经常暗地里做些手脚,说杨景为人处世如何如何,说杨景的饭菜质量差等等。有几次,潘洪还找了几个熟人,借着去杨景饭店吃饭的几乎,往饭菜里弄死苍蝇、头发,最后故意大声嚷嚷,借机诋毁杨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过后,总是有人往饭菜里弄死苍蝇、头发,引起了杨景的注意。后来有一次,又有人故伎重演,被杨景当场抓住。杨景这才知道是潘洪搞的鬼。按说,杨景应该去找潘洪理论,可他是那种“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杨景忍了。不过他让那个人给潘洪捎话,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
潘洪不以为然,恨透了杨景,尽管他不再让人去杨景的饭店捣鬼,可他心里一直没有放弃对杨景饭店搞破坏的念头,一直蠢蠢欲动,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有朝一日杨景的饭店突然没有一个人去吃饭,他恨不得皇藏峪煤矿的工人都去自己的“思乡饭店”吃饭才好呢。但是,他的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皇藏峪煤矿大门口的饭店,哪怕再小,也有矿工去吃饭。
今天上午,潘洪从一个熟人口中得知,杨景的饭店将改名为“思喜饭店”说是思念皇藏峪煤矿一个名叫邵喜的工人。潘洪没去细问杨景的饭店改名的原因,他一听说杨景的饭店“思喜饭店”跟自己的“思乡饭店”只差一字,不禁怒火中烧,这绝对不行,我叫思乡饭店,你叫思喜饭店,你这不是跟我叫板吗?侵权呀!
潘洪赶到杨景的饭店,瞪着眼,厉声喝问:“杨景,你的饭店不能改名思喜饭店,你这是跟我叫号!”
杨景满脸堆笑:“潘大哥,你叫思乡饭店,我叫思喜饭店,单从字面上看,你饭店的名字我饭店的名字大气,充满着诗情画意,我饭店的名字跟你没法比,我只是纪念一个叫邵喜的煤矿工人而已,那人救了我外甥自己却失去了性命,我绝没有跟你抢生意的意思!”
无论杨景咋解释,潘洪就是不听,他还先动手打了杨景,杨景太老实了,面对潘洪的欺负和殴打,他只是说好话,根本不还手。这可气坏了饭店内几个吃饭的煤矿工人,这几个人是采煤二区上早班的工人,他们知道杨景饭店改名字的原因,心里都赞成杨景,他们打算好了,以后吃饭就来杨景的饭店,权当给杨景创点收入。今天上井后,几个人又来吃饭,潘洪故意来找茬的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见潘洪得寸进尺,一点都不讲理,几个人气了,他们借着酒劲,冲上前去,对着潘洪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潘洪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急忙跑出饭店,大声向自己店里的伙计喊了起来。只几秒钟,从思乡饭店冲出三五个人,他们和潘洪一起,跟那几个煤矿工人扭打在一起。
双方打架的地点离皇藏峪煤矿门卫室不到一百米,听说矿上的工人跟饭店老板打了起来,门岗人员一个电话打到矿保卫科,保卫科立即出动十来个民警,带着电棍,旋风一样刮到出事地点。
保卫科一插手,打架的事立马停止了。这一仗,潘洪的人吃亏了,潘洪的左眼被一个矿工用拳头捣中,肿得厉害,发青了,屁股上还被狠狠踢了一下,疼痛难忍。别看潘洪饭店里的厨师人高马大,一脸横肉,可跟整天出力流汗的矿工相比,他三个也不行。哪一个煤矿工人没有力气?一棵一百二十斤重的单体液压支柱,采煤工人一个班得抱一二十棵,还得攉煤,天天在井下练劲呢。
打架事件传到采煤二区区长彭向阳和党支部书记李跃军耳朵里,他俩立即赶往矿门口,可刚走出采掘楼,就听说矿保卫科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几个煤矿工人没吃亏,不过有一个鼻子淌血了,而饭店老板潘洪吃亏了,这个亏吃的还挺大,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彭向阳和李跃军猜的一点不假,吃了亏的潘洪不再恨杨景,而是把复仇的矛头指向了皇藏峪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