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作品名称: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6-02-05 15:08:21 字数:3983
皇藏峪煤矿安监处安监员单仇是一个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人,自从听说采煤二区职工二猛一年前到邵喜家砸烂了锅碗瓢盆,还抱走了邵喜家不值一百块钱的破旧黑白电视机,单仇就打定主意,非好好治治这个二猛不可,太可恶了,简直跟土匪没啥区别。
那天,单仇上早班,在采煤二区回采的10110工作面机巷链板机机头处,单仇看见二猛迎面走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大火。
这时,二猛已走近了单仇。看见单仇时,二猛满面堆笑:“单师傅,上早班啊!”
要搁以往,单仇会笑着跟二猛聊几句,可一想到二猛砸烂了邵喜的锅碗瓢盆,抱走了邵喜的黑白电视机,单仇就觉得眼前的二猛是土匪、无赖、地痞、流氓、恶霸,像这种欺压良善的货,根本不配跟我讲话。所以,单仇没理二猛,弄得二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知单仇今个咋了,平时不是这样啊。不仅如此,两个小时后,单仇还说二猛回柱时没进行安全确认,报二猛一般“三违”。二猛再猛,也不敢跟安监员叫板,他一个电话打到地面,请求单位的通讯报道员周春风出面,谁知周春风出面也没说好,单仇没给周春风面子。
第二天,单仇又报二猛一般“三违”。
第三天,单仇在机巷又碰到了二猛。这次,单仇主动跟二猛说话了,不过不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而是言语中充满了火药味:“二猛,听说你怪能,你比狠的还狠,跑到邵喜家把锅碗瓢盆都给砸烂了,还抱走了他家的黑白电视机。”
二猛听出单仇话音不对,加上单仇一连两天报他一般“三违”,二猛心里也恼火,可再气也不能跟安监员较劲,不然,安监员想啥时候调理你就啥时候调理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二猛忍了,他知道,只要在煤矿干,就不能跟安监员硬碰硬,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然而,二猛想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单仇见二猛不吱声,提高声音喝问:“二猛,你可有入井证、可有链板机司机证、可有上岗证,可有……”单仇一连问了六七个证。
二猛哭笑不得,这些证件他只有一个入井证,像采煤二区的职工中,最多的也只有三个证。单仇说的这些证,二猛有的只是听说过,有的根本没听说过。他哪有这些证?
二猛知道单仇在故意找茬,他不软不硬地问:“你有这些证吗?”
原以为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二猛想错了。二猛的话刚落音,只见单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证件,一一拿着给二猛看,这是背药证,这是皮带机司机证,这是入井证,这是链板机司机证,这是电工证……
二猛突然想起队长给他说过,安监员单仇是个多面手,先后干过几个单位。他以前在保运区干过电工,开过皮带机,在采煤区背过炸药、开过链板机,他的证件有五六个。二猛不禁暗暗叫苦,单仇问他要证件他没有,他问单仇要证件单仇有,不管他现在干不干那种工作,人家毕竟有证件,也许有的证件已经过期了,但是单仇依然带在身上,这就是单仇的精明之处。
正想着心思,单仇大声说:“二猛,你没有证件,属于无证上岗,这是一般‘三违’,你上窑后到安监处学习吧!”
二猛一听,差点哭了,人都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一连三天,单仇都报他一般“三违”,要说半年报三个一般“三违”,那没啥说的,可连续三天报一个人一般“三违”,这就说不过去了,这在皇藏峪煤矿建矿史上也没有的事,这不是故意找茬是啥?摊上这种事,哑巴也得开口说话,瞎子也得睁开眼。何况二猛这种从来不吃亏的人。
二猛已经意识到单仇这三天一直在故意找茬,逼着聋子听评书,逼着瘸子去跑马拉松。是可忍孰不可忍。憋在心里三天的怒火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二猛恼羞成怒,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对着单仇劈脸一拳,打得单仇鼻子直窜血。
单仇早就做好了防备,二猛没注意,单仇身后放着一根擀面杖粗细的塘柴,见二猛冲了过来,单仇已把那根塘柴拎在手里,不过没让二猛看见,而是藏在身后。二猛一拳来的太快,单仇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击中鼻子,鲜血直流。
单仇左手擦了一下鼻子,右手的塘柴棍高高举起,恶狠狠地向二猛砸去。
二猛正为击中单仇的鼻子高兴呢,没想到单仇手里拎着一根塘柴棍,一个力劈华山向二猛的头部砸来,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二猛情急之下,身体往下一蹲,塘柴棍扫了一下他的头皮,真被砸中,不砸成脑震荡,也得被砸趴下。尽管没砸中,可二猛的头部被塘柴的棱角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淌,猛一看比单仇伤的严重,其实,他俩都是皮外伤。
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扭打起来。附近的职工闻讯赶来,把单仇和二猛拉开,单仇破口大骂:“你二猛不是个孩子,邵喜不就少你五百块钱吗?你竟然跑到他家里,把锅碗瓢盆砸的稀巴烂,还抱走了邵喜的黑白电视机,快赶上日本鬼子进中国时的情形了。你这种人谁还跟你处!”
周围的职工一听,都大吃一惊,有几个小声嘀咕:“这是真的吗?二猛真把邵喜家的锅碗瓢盆砸烂了,真把邵喜家的电视机抱走了,这事做的真有点过分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单仇这些话,正击中二猛的软肋,他立即像一只咬败的鹌鹑,又如一只斗败的鸡,蔫了。
短暂的沉默后,跟班副区长江大勇大声说:“大家都去干活吧!”
江大勇正想把这件事向区值班人员汇报,没想到党支部书记李跃军从工作面方向走了过来。江大勇赶紧把单仇跟二猛打架的事告诉了李跃军。
李跃军沉吟片刻,先安慰单仇:“单师傅,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你还得跟二猛多亲多近,他比你小几岁,不懂事,你当哥哥的得原谅他!
单仇气呼呼地说:“李书记,再不吃粮食的人也不能把人家的锅碗瓢盆全部砸烂,还抱走了人家的电视机。他要是扛着枪,没准就把邵喜的爹娘给枪毙了,兴许临走时还放一把火把邵喜的房子点着了,这能算是人,这是日本鬼子呀,谁敢跟他处?”
二猛一听,大声怒喊:“单仇,你的熊嘴放干净点!”
话不投机,两个人又要动手,气得李跃军狠狠踢了二猛一脚:“二猛,你还不滚熊!大勇,把二猛拉到工作面去,他再不服气,你们把他扔进老塘里!”
单仇再气,也知道李书记这是在给他面子。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饶,就等于打李书记的脸了。李书记说的是气话,他哪能把二猛扔进老塘里,不这样说,单仇还得跟二猛打口水仗,背不住还得动手。
李跃军安排一名工人把单仇送上井。等单仇走后,李跃军先把这件事向区长彭向阳汇报,让周春风陪着单仇到矿医院检查一下,看看鼻梁骨骨折没有,看伤的钱由采煤二区拿。李跃军又让彭区长先找赵矿长和安全矿长,别等着单仇上窑后去找赵矿长和安全矿长,真到那时,小事就变成大事了。
随后,李跃军走向工作面,见到二猛时,李跃军劈头盖脸把二猛熊了一顿:“二猛,人家单仇以前咋一次都没报你三违,可现在为啥连续三天找你的事,你没好好想想吗?就你做的那些事,穿着开档裤子的小孩都不能做出来,可你二猛做了。你可知道我和周春风、汴和去邵喜家,邵喜的娘咋说的。她以为我们是要账的,吓得给我们跪下了,哭着说让我们把家里的两只鸡逮走,把十来袋子小麦扛走抵账,为啥,都是被你这个熊羔子孩子吓的。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入党申请书白写,废纸一张,擦腚都杠腚,你这辈子都别想入党了,真要发展你入了党,那就是对党的侮辱,更给党旗抹黑!”
单仇跟二猛打架的事还是被矿长赵春风和安全矿长知道了。不过,两位矿领导只是笑笑,并没有处理谁,他们都知道单仇是为邵喜打抱不平。况且,两个人都是皮外伤,到医院吊两天水就好了。再者,李跃军在井下当着好多工人的面,把二猛熊得不轻,二猛前些日子还给邵喜捐三百块钱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愿经历这件事,二猛和采煤二区其他职工,在日常生活中一旦有言差语错时,都能大度一些,宽容一些,毕竟都是工友。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周春风和党支部书记李跃军,正跟区长彭向阳在办公室里兴高采烈地看《淮海矿工报》、《淮海日报》和《安徽日报》,这三份报纸上都刊登了周春风写的那篇《苍天无情人有情,捐款献给邵英雄》。《安徽日报》还加了编者按:淮海矿务局皇藏峪煤矿的职工邵喜不顾个人安危,跳下沱河救出了落水幼童,自己却失去了生命。恨苍天无情,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喜人间有爱,邵喜的工友们和他们村的党员干部,不念邵喜以前的“恶行”,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用爱心谱写了一首人间大爱之曲。愿人间真情在江淮大地上永存。
区长彭向阳和党支部书记李跃军都为周春风这篇稿子喝彩,像邵喜这样的先进事迹,就得多报道,多宣传。
这时,职工汴和走了进来,他很神秘地对区长彭向阳说:“彭区长,我前两天去我老岳母家里了。”
彭向阳一听,把脸一沉:“你去你老岳母家了还用告诉我吗?”
汴和一笑:“我这次可没白去,我听说了一件奇事。”
彭向阳不以为然:“能有多奇?你见到了三只眼的蛤蟆,还是见到五条腿的牛犊,再者就是公鸡下蛋,要么就是骡子下了个小马驹!”
汴和依然很神秘:“都不是,我听我老岳母那庄的人说,咱区的二猛给邵喜的爹娘买了一台大彩电,你说这算不算奇事?”
彭向阳显然吃了一惊,连李跃军和周春风也感到惊讶。
“真的吗?”李跃军问。
“我哪能说瞎话,邵喜附近几个村庄都轰动了,说一年前砸烂邵喜锅碗瓢盆,抱走邵喜家电视机的那个人如今给送了一台大彩电,一分钱没要,人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都说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如今成了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美猴王了!”汴和激动地说。
李跃军直咂嘴:“看来二猛的入党申请书我还不能给他扔了,这个熊孩子还真可以发展列为入党积极分子培养对象!”
周春风眉开眼笑:“二猛自从在井下跟单仇打了一架,一直没上班,我想跟他俩调解都没有机会。我打算好了,一旦有机会,把他俩往矿门口的羊肉馆一领,就安排在邵喜当初请我们喝酒的那个包间,我有办法让他俩和解。如今有这件事,单仇跟二猛和解的事情更是板上钉钉了!”
几个人正在闲聊,单位办事员郭亮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惊恐:“彭区长,李书记,不好了,矿门口羊肉馆的老板杨景跟路对面思乡饭店老板打起来了。咱区几个上早班在羊肉馆吃饭的工人也跟思乡饭店的老板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