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纯情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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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自己的家里开始做鞭炮了。这样，小妹就无须格外辛苦地去看我了，也不会弄得被那班坏家伙取笑了。
　　小妹每逢星期六回来，也不管爹在不在家里，就紧挨着我絮叨不休。她美其名曰地说是为了将她所学到的知识传授给我，而实际上她是别有用心——她想借这一难得的机会，同我多呆一会儿。
　　爹明知道她的用心也不予理会，而是悄悄地避开；有时，也会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小妹也知道我们俩都长大了，她再也没有闹着要和我睡到一张床上了。但是，临睡觉之前，她总是要悄悄地对我说：“狗哥，我晚上好想你！”
　　我说：“去睡吧，狗哥知道——快点去睡觉！”
　　她依依不舍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弄得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那俏丽的笑脸，她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第二天上午，她又像一只百灵鸟，快乐地唱着新学的歌曲，忙碌着收拢我和爹换下的脏衣服。衣服泡在盆子里，她坐在小凳子上，挽起衣袖开始揉搓。
　　这时候，她虽然终止了歌唱，双手虽然忙碌，嘴还是不肯休闲——不是讲戴眼镜的胡老师，总是把特别简单的字写错了；就是讲那个不男不女的李老师，老是爱盯着漂亮的女同学死瞅，有时甚至于还动手动脚。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名叫李家林，走路扭腰甩屁股，说话一嘴娘娘腔，如其说他像古时候的太监，还不如说他就是人妖。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既贪恋女色，也迷恋男性，尤其喜欢勾引那类帅气却也不解风情的小男生，同他们进行肛交，据说好多帅气而优秀的少年，都深受其害。
　　那人妖也教过我的物理，那的确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简直可以说就是人渣。我也曾经羞辱过他，可那人渣孽根难净、恶习难改。
　　可是，我却一直弄不明白，这类性如人妖的人渣，怎么就当上了老师？
　　小妹说，有一回上晚自习，那不男不女的李家林，把班上一个叫王莉莉的女同学瞅得发毛了，那王莉莉就轻轻地抱怨他讨厌，结果被叫到他的寝室，直到半个小时以后，那王莉莉才回到教室。
　　可怜那王莉莉，就跟猛然换了个人似的。一向以开朗活泼而著称的王莉莉，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我惊荒地说：“小妹啊，你千万别犯到那人渣的手里了啊！”
　　小妹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有一回，他也寻茬把我叫到他的寝室里，对我动手动脚。结果，我把他的一只狗爪子，咬得鲜血直流。打那以后，那家伙再也不敢惹我了。”
　　说罢，乐得前倾后仰。
　　
　　看来，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像小妹那样聪明而机智的辣烈丫头，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想招惹她，岂不是自讨苦吃。不用说，那家伙在小妹的身上没有占到便宜不说，反而让小妹将他的手咬得不轻。真是哑巴吃黃连，有苦难言。
　　小妹把我和爹的衣服洗干净了，晾晒了起来；接下来，又把整个屋子清理得干干净净之后，就生火做中饭。
　　中饭刚熟，爹就回来了。
　　于是，我们这三个来自不同家庭，组合起来的、极其特殊的一家人，便快快乐乐地坐到同一张桌子旁，吃上了一顿开心饭。
　　于是，我便又享受到了家的温暖。
　　吃罢中饭，爹给了小妹三块钱，就又去上工了。小妹则来到我的身旁，温柔地说：“狗哥，如果不是爹逼着要我读书，我真不想上学了——我想天天陪着你！”
　　我强作镇静地说：“说什么话呀？读书才是你的出路。就算是你能够陪伴狗哥几年，你总不能不嫁人吧，你能够陪伴狗哥一辈子吗？不能啊！”
　　她说：“怎么不能啊？就能！”
　　我说：“你又瞎说了不是？”
　　她十分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狗哥你不相信？”
　　我的心中苦涩难耐。但我还是强颜欢笑地说：“狗哥相信你。快走吧，五十多里路，稍微耽搁，就赶不到哩！你一个丫头家的，可是不敢孤身一人摸黑走那疙瘩路！”
　　她背起背包，泪花盈盈地说：“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狗哥，我会天天晚上想你的！”
　　说罢，一转身跑出门外，继而，就传来了小妹那压抑的哭泣声。我也忍不住泪水涌流。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小妹几乎每个星期，都有类似的情节演绎，演绎得令人惶惶不可终日，演绎得令人心痛！
　　我至今仍然对我和小妹当年的那份情，理不清头绪。平心而论，我当时确实把小妹当作亲妹妹看待；我也坚信，小妹一定是把我当亲哥哥对待。虽然她和我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可是，我那被泥石流压在下面的妈妈，却一直拿我当亲生儿子啊！我如果心存任何邪念，我对得起那死去的妈妈吗？
　　然而，我却慢慢地发现，小妹对我的那份情，并不仅仅局限于兄妹之情，她是从内心深处，萌发出了一个情窦初开的纯真少女所特有的初恋之情啊！
　　我害怕，我惶恐，我颤栗！我的灵魂，受到了良心的严酷拷打！我痛苦不堪！有时候，我甚至于觉得我们当初的作为，是那么的幼稚、那么的荒唐——幼稚得令人发笑，荒唐得令人不耻！
　　而有时候，我却又盼望着小妹对我的那份热情，永远不要离我而去。
　　我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艰难度日，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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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初中毕业了，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
　　当小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和爹简直就是乐得合不拢嘴。我做鞭炮的手艺，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做的鞭炮供不应求，这同样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个夏季，我做鞭炮，边做边唱；小妹忙家务，屋里屋外全都洋溢着喜悦，荡漾着歌声。她忙过一阵，还不忘来到我的身旁，情真意切地对我说：“狗哥，我好想你！”
　　我随口应答：“我不是在这里吗？”
　　到睡觉前，她依然要对我重复似乎永远也重复不完的那句话：“狗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也总是对她说：“睡觉去吧，明儿天一亮，狗哥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小妹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她的房间，而我却依然坐在我的鞭炮作房，赶制着鞭炮。
　　小妹已经考上了高中，也长成了大姑娘了，这往后穿的用的也该讲究一些了，花钱的事儿也多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大的能耐，也不能为小妹提供太多的帮助，而只能靠这刚学会不久的擀鞭炮的手艺，尽可能地贴补家用，尽可能地积攒一点点儿，供给小妹的学习费用。
　　爹苦哇！每当我想到爹的辛苦，我虽然心疼，却又无能为力。我这擀鞭炮的手艺固然是挣不了大钱，但是，挣点儿小钱还是可以的，起码也能够为爹减轻那么一点儿负担啊！
　　所以，我得多加夜班，多做一些鞭炮，争取在小妹上学之前，挣够小妹的学杂费；并且，还要为她添置一身新衣裳……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
　　和他们都不亲
　　可他们比亲人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
　　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
　　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第二天凌晨，小妹打扮成李铁梅的模样，模仿着李铁梅的动作，以嘹亮的京腔唱响了整个屋子，唱响于盘龙山上，那嘹亮的京腔经久不息，余音绕梁。我和爹同时为小妹的歌唱而喝彩鼓掌……
　　我陪同小妹，欢乐地过完了她的暑假。这个夏季，也是我一生中永远不会忘记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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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天气晴朗，天空尉蓝，彩云飘飞。
　　爹背着小妹的被子和衣物走在前面，我将小妹送到断崖边的小路上，已经累得喘不过气了——我得坐下来歇息。
　　小妹也在我身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小妹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就是我擀鞭挣得的钱为她买的。白的确良衬衣，蓝的确良裤子，小妹穿在身上，既合身得体，也漂亮大方。
　　起初，小妹根本就不愿意添置新衣服，而是主张将那穿过的衣服洗一洗，先将就一些日子再说。
　　小妹说：“爹当着这么个干部，成天在外头忙，所挣的工分也不值几个钱儿，家里老是为钱闹饥荒。虽然狗哥现在擀鞭挣了那么几个钱儿，家里还是很困难。我这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时候长哩！天天要花钱，要的是钱花哩！就算是家里攒有那么几个小钱儿，也不能为我乱花钱啊！”
　　小妹的这席话，令爹伤悲得泪水淌流，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的心里同样难过，可是我强忍悲哀而显得轻松自如地说：“狗哥现在能挣钱了，别说是套把衣裳，就是十套二十套也不在话下。再说了，你那些衣裳早成吊九寸了，再不换恐怕要吊一尺了！”
　　小妹说：“狗哥你就会比喻，吊八寸就是最短的裤子了，再吊干脆穿短裤得啦！”
　　我说：“你也知道再吊就会穿短裤了，那你还不赶紧地把那些吊九寸撂了，咋？愣是要作贱你狗哥是吗？”
　　小妹当然不会作贱她的狗哥，也不会令爹难堪，而是老大不乐地买回了两套衣裳……
　　可是现在，小妹虽然坐在我的身边，而目光却凝视着远方。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仿佛是静静地欣赏着远方的风景。直到爹在前面催促，小妹才站起来轻轻地对我说：“狗哥，我走了。”
　　我说：“去吧，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爹对你的期望！”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我的心骤然间显得空荡而凄凉。我望着小妹渐渐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我从腰间摸出竹笛，将内心的情感，汇注于笛音，尽情地流放。
　　小妹听到笛声，猛然转身，朝我奔了过来，将我搂抱在怀里，哽咽地说：“狗哥啊，我这一去就是半年，这半年的时间，该是多么漫长、多么难望呀！从前，我虽然也离开过你，那也只有五、六天的时间，就是那短短的五、六天，就常常令人觉得天气太长，时间走得太慢！这一百多天啊，二十多个星期啊，多么难盼啊狗哥！”
　　我忍住泪水，故作轻松地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说：“快，只要你好好学习，时间就过得快，不就一百多天吗？眨巴一下眼睛，就过去了！”
　　她被我的表情逗笑了。
　　我推了她一下说：“快走，千万别误了车。”
　　她擦掉眼泪，走几步扭转头来，冲我笑笑。我发现她笑得那样牵强、那样苦涩。我冲她扬了扬竹笛，示意让她快走，她立即朝前面奔跑起来。我又一次吹响了竹笛，将祝福通过笛声，送给我亲爱的小妹。
　　我坐的位置，离桂爸爸、祝妈妈被泥石流掩埋的地方只有三里多路，而公路就修建在爸爸妈妈的坟墓旁边，小妹就在那里上车去县城上学。
　　我相信，我的笛声，一定会给小妹营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