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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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初中，在天宝公社所在地。盘龙六队离天宝公社，有五十多里路。当时的天宝公社，连班车也不通，要上初中，必须靠步行。虽然每个星期来回一趟，那一百多里的山路，也不是我这么一个靠爬着走路的残废少年，能够办到的。
　　我爬不了那么远的山路，也不愿意读初中。
　　妈妈首先不同意：“那不行。你和小妹都得读书。平时可以住在学校里，换洗的衣服，让小妹帮你洗洗，你们的粮食和菜蔬，由哥哥或姐姐轮换着为你们送去。当然，我和你爹想你们的时候，也可以去看你们——谁叫你们是爹妈的心肝宝贝呢？”
　　说罢，妈妈笑了，一家人都跟着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笑过之后，我说：“妈，就让我拜个师傅学门手艺吧。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哥哥姐姐不都没有读书了吗？他们不是也回家挣工分吗？您就让我回来分担一些困难吧。”
　　“你哥哥姐姐好脚好手，回来分担一些家里的困难是应该的；而且，他们分别都读完了初中和高中，生在这大山里头，有那文化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妈妈说：“你呢，连初中都没有上，并且你还那么小，连行走都那么艰难，让你辍学回来替家里分担活路，你叫妈这心里怎么过？就这么定了，你陪小妹把书读下去。”
　　我虽然固执地坚持，要求妈妈为我找一个师傅，让我拜师学艺。可是，谁也不同意，尤其是小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楚楚可怜。她哭泣着说：“红哥如果不读书，我也不读书。”
　　妈妈说：“你看，你不读书，小妹也不读书——行，你不读小妹也不读了！”
　　我泪水淌流地说：“我读，妈，我陪着小妹读书还不行吗？”
　　妈妈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小妹更是喜笑颜开地搂抱着我说：“我知道红哥不会撇下我的，我就知道红哥一定会陪着我读书的——红哥真好！”
　　就这样，我陪伴着小妹云霞，住进了天宝中学。但是，让年仅十四岁的小妹为我负累辛苦，确实令我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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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进学校，受到了老师的特别照顾，被安排在靠门边的下铺。小妹再也不能和我睡到同一张床上了。但是，她却向老师提出了申请，请求老师将她和我安排在一个班上，安排在一张桌子上。
　　她的请求，得到了批准，我们可以坐在一张课桌上，随时相互照应着排除学习上的疑难问题；更重要的是，也便于小妹对我的照料。而且，在生活上，小妹不仅为我打来一日三餐的饭菜，还要为我打来洗脸水、洗澡水，还要为我洗衣服。
　　我对小妹的负累辛苦，既感激，也觉得心中有愧，却又无可奈何。我心疼小妹，有时候心疼得暗暗地流下了眼泪！我痛恨命运——是命运的作弄，使我失去了一条腿，使我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能走会跑！否则，小妹也不会为我那么辛苦了！
　　我和小妹读书期间所吃的粮食和菜蔬，每到星期天，不是哥哥，就是姐姐送到学校；隔一两个星期，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将粮食和菜蔬，还有伙食费送来——而且，还少不了一阵亲热或唠叨。尤其是妈妈，总要唠叨个没完没了。对小妹的唠叨，就更加突出。她要小妹好好地照顾我，要小妹好好地学习，千万不要辜负了爸爸妈妈的期望！唠叨来，唠叨去，唠叨得发觉天色不早了，才惊叫一声说：“哟！只顾唠叨得高兴，这一唠叨啊，就唠叨到这时候了，待会回家又要摸黑了！”
　　继而，她微笑着又一次嘱咐小妹：“一定要照顾好红哥！”之后，又对我说：“红儿，妈走了啊，好好学习。”
　　而每一次，我的心里不仅甜蜜，也会涌起阵阵无言的酸涩！
　　我和小妹住宿所吃的粮食，和学校绝大多数同学一样，是玉米或小麦。而菜蔬，则是一溜盐菜或泡菜，有时候，也在学校食堂里打一些新鲜菜蔬换换口味。生活纵然艰苦，但是，在那个困难的年月，能够吃上三顿饱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觉得我很幸运！在我那幼小的心里，常常编织出许多美妙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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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的课程时间安排，与小学的课程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上午上课，下午劳动。除开学校大扫除，便是鼓捣几亩地的学农基地，有时候还到周边生产队去支农。
　　我的腿脚不便，大扫除、鼓捣学农基地、以及到周边生产队去支农，都与我无关。我的歌唱得好，字也写得好，作文也写得好，故而，我被任命为文艺宣传委员。在学农、支农的时间里，我则主办黑板报。我向班主任要求，让小妹帮助我主办黑板报，班主任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所以，小妹也不需要去参加义务劳动了。
　　黑板报的内容不拘一格，有表扬好人好事的、有批评教育的、有给老师和领导提意见的，有歌颂党、歌颂祖国、歌颂社会主义的，也有批评某个学生的落后倾向的，还有抨击资产阶级思潮的大字报。
　　黑板报的题材也是各异，有通讯、有诗歌、有顺口溜、还有山歌。这些稿子，大部分来自于班里文笔比较过硬的同学，也有老师指定的稿件。但是，最终的审定取决于我，并由我书写在黑板报上。所以，虽然说校内外的劳动我没有参加，实际上我的劳动量却并不比别人少。但是，却给我创造了一个锻炼语言功力的空间，为我提供了一个练习书法的平台，为我以后的人生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自上初中以来，对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印像，也说不上对谁印像较好，更说不上讨厌谁——唯独对物理老师李家林，我却讨厌至极。
　　
　　李家林走路屁股左右甩动，说话的声调不男不女。他的一双眼睛，不是盯着漂亮的女生铆瞅，就是眯缝起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冲帅气的男生发呆。我顶讨厌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可那家伙，还就是偏要有事无事地往我和小妹的桌子旁靠。我明知道他是对小妹不怀好心，却又不便发作。
　　这天晚自习，他又来到跟前指手画脚，弄得我心里烦透了。我尖刻地对他说：“李老师，你说话把音弄准了再说出口。你说了半天，我一句也没有听懂。你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腔调，怎么当得好老师呀！”
　　他气得满脸血红，憋了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你太没有教养了！”
　　我嬉笑着说：“你有教养！你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能算哪门子的教养？”
　　“你，你……”
　　“我怎么样？要我到你的寝室里罚站吗？”
　　“我，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谁要是跟你一般见识，那才真是上了贼船哩！”
　　他说：“你等着，我去找你们的班主任。”
　　我说：“你去找吧，我保证不会逃跑。”
　　班主任被找来了。班主任一问情况，便摇头叹息，忧郁而去。这样一来，弄得李家林更加无趣、更加丟人现眼——他只有灰溜溜地溜之大吉。
　　不仅如此，第二天的黑板报上，还出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一只腾跳的癞蛤蟆，鼓着一双眼晴，张大比自身的身体还要大一倍的嘴巴，向飞翔的天鹅吐着信子。
　　画面虽然没有命题，但是，老师和同学一眼就能看出那幅画所隐喻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李家林，看了那幅画，又羞又恼，却也无可奈何。为此，他气得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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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爸爸妈妈写去了好多信，却一直得不到回信，我怀疑是桂爸爸有意扣压了那些信件。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在监狱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了，我的小姑应该知道他们的一些情况。既然写信给监狱里的爸爸妈妈，会给善良的祝妈妈惹来祸端，我便将信写给我的小姑，希望能够从小姑那里获得一些爸爸妈妈的信息。
　　我将想法悄悄地告诉了小妹，并希望得到她的支持与帮助。小妹知道我的心情，对我的行为予以支持。她为我买回了信封和信纸。
　　我将信写好，写上了小姑的地址和姓名以后，郑重其事地交给小妹，让她到邮局去发一封挂号。
　　小妹果然守信，半个月以后，我就接到了我的小姑的回信。我无法形容我接到我的小姑的回信的激动心情。这天晚上，我谎称病了，不能去上晚自习，让小妹给我请了病假。我躲在寝室里，含泪读完了小姑的回信——
　　
　　红儿：
　　我可怜的红儿！自从你离家出走，我和你的小姑父找了你好长时间，也找不到你的踪影。为此，我和你的小姑父都特别担心，也特别伤心。直到接到你爸爸的信以后，才知道你离家出走，是独自一人去寻找你的爸爸妈妈去了。
　　想起来真是惭愧呀！我和你的爸爸是一母所生的兄妹，我虽然对他们蒙冤入狱也十分痛苦，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去寻找他们。而你当时却只有九岁啊！九岁的你居然辗转往返，千里迢迢地找到了襄北监狱，找到了你的父母，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红儿，你爸爸在信中说，你见到你的爸爸妈妈以后，就到竹溪县去找一个你在车上认识的祝妈妈。我起初还表示怀疑，认为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心的人！看完你的信以后，我不得不承认，红儿你确实遇上了好人。
　　你在信中提到你爸爸妈妈的老师，那个善良而好心的方进之老人。我在寻找你的时候，在你的舅舅家里听你的舅舅说，那个善良的老人在你被强行遣送的时候，而引发了心脏病，送进医院抢救无效，于当天上午就不幸去世了。
　　你的外公和外婆，也在你离家出走后不久，悲愤交加，相继去世。
　　红儿，我于第二年初冬接到你爸爸妈妈的《死亡通知书》。《死亡通知书》上说他们是畏罪自杀。我真不明白，你的爸爸妈妈何罪之有？得到了你的爸爸妈妈的死讯，我既悲痛也愤怒。可是，我却没有勇气为你的爸爸妈妈申诉，也没有为你的爸爸妈妈申诉的能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约上你的大姑父、大姑妈和你的舅舅，将你爸爸妈妈的尸体运回来，和你的爷爷奶奶葬在一起。
　　红儿，不要怪小姑，小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你那弟弟当时太小，不懂事，还望你原谅他的过错！小姑在这里替我那不懂事的孽子向你赔礼了！
　　你在信中说，你认下的爸爸妈妈一家人对你很好，尤其是小妹云霞，更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你、保护你。果真如此，我的心里虽然充满了愧疚，却也少了一些担忧。
　　可是红儿，你本来就行动不便，那么大的山，你每走一步，该是多么的艰难啊！还有啊，听说山里人都吃包谷和红薯，那都是粗粮，粗糙难咽。你是自小吃惯了白米细面的孩子，突然吃那些粗糙的粮食，你怎么吃得下去呢？
　　红儿啊，小姑希望你过得好，可是小姑却又无能为力。小姑愿意在菩萨面前为你求福，求菩萨保佑你过得平安愉快！也希望你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保佑你无病无灾，健康成长！
　　你现在正上学，从你写的信上看得出来，你学习很用功，也有很大的进步，这使我很高兴，也很惭愧。我高兴的是，你虽然历经磨难、身处逆境，仍然能够自强不息、努力向上。我惭愧我这个嫡亲小姑，还不如一个殊途外人，既照顾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更不能让你上学读书。而你中途认下的祝妈妈，却将你视若己出、百般呵护！我真是枉为人母，也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亏欠了兄嫂的疼爱之情！我愧对了汪家的列祖列宗啊！
　　红儿，代表小姑向你那善良的爸爸妈妈，以及他们全家鞠躬敬礼，表示真诚的谢意！代表汪家向他们磕头行礼，谢谢他们的搭救之恩和养育之恩！
　　红儿，放假以后，和你那小妹到家里来玩。你那弟弟现在正读四年级，也懂事多了，还经常念叨你、想念你，相信他再也不会为难你了。
　　愿菩萨保佑红儿一生平安、快乐健康！也祝你那善良的爸爸妈妈及全家老少平安健康、万事吉祥！
　　哦，你的小姑父和弟弟、妹妹让我代他们向你问好！
　　小姑也真诚地祝你学习进步，天天向上！
　　小姑
　　x年x月xx日
　　
　　我的爸爸妈妈死了，我的外公外婆也死了，那善良的方爷爷也死了！我的所有希望，一夜之间全部破灭了。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内心悲痛，更不敢放声痛哭。我将头蒙在被子里，泪水淌流，一夜未干。
　　小妹看完了我的小姑给我的回信，也是悲喜交集，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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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妈妈知道了我瞒着她和爸爸给小姑写信的事情，专程来到学校，对我好言劝慰。她嘱咐我千万不要因此而影响学习，也不要对任何人吐露这件事情，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妈妈心情沉重地对我说：“其实这件事不能怪你爸爸，是我不让他把信发出去的。我既怕影响你的学习，也怕招灾惹祸！要怪你就怪妈妈吧，千万不能怪爸爸！”
　　我平静地说：“我不怪妈妈，也不怪爸爸，我只怪自己的命苦。自己受苦受罪不说，还拖累爸爸妈妈为我担惊受怕。”
　　妈妈说：“这事到此为止。你赶紧给你的小姑写封信去，让她以后不要给你写信了。这样下去，不仅害了你，也会害了我们全家；弄得不好，也会害了他们——你明白吗红儿？”
　　我说：“我明白。我今晚就写信告诉他们，让他们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给我写信了。”
　　妈妈却突然说：“算了，你不要写了。你把地址给我，由我给你的小姑写信更为妥当，说话措辞也容易把握，效果也会更好。”
　　正在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妈妈又严肃地对小妹说：“我要你好好地照顾红哥，你就是这样照顾红哥的吗？如果这件事是那么简单，我和你爸爸何苦要这么做呢？”
　　小妹含着泪水说：“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妈妈说：“幸亏你把这事对你大哥讲了，不然，我和你爸爸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即使是被你们闹得大难临头，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以后做事要做到三思而后行，可是不敢任意胡为了哩！”
　　小妹说：“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妈妈又语重心长地嘱咐我和小妹：“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学习，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察觉；搞得不好，就会诛连九族。把信交给我，留在身边是祸害！”
　　小妹将信取出来交给了妈妈。妈妈临走之时，还再一次嘱咐我，千万不要同外界的任何人联系，也不要让人察觉出这件事情。
　　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直萦绕着爸爸妈妈在监狱里惨死的画面；我的眼前，老是浮现出方爷爷追赶着汽车呼喊的情景……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次，是爸爸为我和小妹送来粮食和菜蔬。他显得格外温和地问我：“你怪爸爸吗？”
　　我坦白地说：“起初是有点怪，后来，妈妈将道理讲明白了，我才知道爸爸妈妈那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家！我的心里不仅没有怪爸爸妈妈，反而对爸爸妈妈充满了感激！”
　　爸爸舒心地笑着说：“能明白就好。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爸爸妈妈对你的期望！”
　　我说：“放心吧爸爸，我不会令爸爸妈妈失望的！”
　　于是，我竭力调整心态，稳定情绪。我的心情终于逐步走出阴霾，而渐入佳境。我的学习成绩，也由低落逐渐回升，而日趋稳定。
　　于是，我和小妹的学习成绩，又保持着班级一、二名。我们又重新获得了老师的嘉许，重新赢得了同学们的一致称赞！我也就对明天充满了憧憬与向往。
　　然而，不幸常常伴随着幸运不期而至。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又一次将我的美梦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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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前所未有的夏季干旱，令竹溪县境内的许多地方干涸得呲牙裂缝。而正在人们盼望下雨，盼得如饥似渴的关键时候，却突然在深更半夜，降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倾盆暴雨。
　　这场百年未遇的罕见暴雨，令竹溪县内引发了好几处山地滑坡，其中最为严重的一处，就是天宝公社盘龙大队的那场山地滑坡。
　　盘龙山山地滑坡，由盘龙洞上的山坡崩裂下滑，冲断了盘龙洞上的悬崖峭壁，冲开了一条沟壑，在原有的基础上，形成了一道峡谷。
　　那由断头崖之间奔涌而出的泥石流，居然将七户人家，掩埋得严严实实。那七户人家除开外出之人，男女老少四十八人，无一生还。那七户人家中，就有我的祝妈妈那一善良的人家。一家九口，除我和小妹而外，其余七人，全都被活生生地掩埋于泥石流之下，连尸骨也不能清理出来。
　　当时造成这种现象，并不是天宝公社和盘龙大队的干部们缺乏应有的人性，也不是盘龙大队的社员及周边的乡邻们缺乏应有的仁义道德，而是受当时的社会背境和科学技术，以及落后的生产工具所制约。
　　久旱以后的突发山洪，给当时的天宝公社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房屋被毁、田地被毁，给群众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难。需要恢复重建的房屋很多，需要扶持的家庭也很多，需要整理改建的田地也是刻不容缓。没有先进的科学技术，没有先进的劳动工具，人们全部是靠肩背、手搬、扛抬，那半边山的巨石和石渣，人们的确在短时间里无力将其清理出去。泥石流不仅掩埋了七户人家，还将黄家坪至竹溪的公路拦腰切断。直到这年冬季，才借助于县里恢复公路交通的力量，将那巨石与泥石清理出去，那些罹难者的尸骨，才得以妥善安葬。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罹难的第二天，郝书记用背篓将我从学校背回盘龙山下。我和小妹面对新添的乱石堆，对罹难的亲人进行了哭拜与祭奠！
　　我不敢想象，我那善良的母亲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掩埋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恐惧与痛苦！我也不敢想象，那泥石流下面的惨状！恐怕谁也想象不到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对仅有十五岁的小妹的打击，是多么的深重！谁也不会想到，一夜之间成为孤儿的小妹和我，又是多么的悲痛，多么的愁惨！
　　小妹的至亲至戚，谁也不愿意收留小妹，更不愿意收留我这么一个断腿的野孩子。人们都认为这一灾难，是我这么一个野孩子带来的。否则，绝对不会发生那一山地滑坡的灾难。人人见了我都像是见到了瘟神，个个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