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盘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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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于鱼米之乡，吃惯了大米和白面之类的细粮，对山区的红薯、土豆和大豆、高粱之类的粗粮很不适应，常常包在嘴里难以下咽，弄得一家老小常常摇头叹气。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尽量地弄来一些麦面和大米，私下里调理我的生活。
　　其实，妈妈私下的作为，一家人都心如明镜，只是都装聋作哑罢了。
　　但是，妈妈给我烙了烙饼或是擀的面条，我总是要分一些给小妹；妈妈给我单独做的大米饭或者是粥，我也要分一些给小妹。等我慢慢地开始适应这山区的生活习惯以后，爸爸和妈妈就考虑让我尽快地入学。虽然现在开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爸爸是大队长，妈妈是民办教师，而且，预先已经将大队干部及小学老师接了一桌，我中途插班也是比较顺利。
　　于是，我就拥有一个新的学名——桂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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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老师让我插班，和小妹同坐一张桌子，一起读一年级。
　　在未入学之前，我已经受到了良好的启蒙教育，虽然中途休学快一年了，我这个读二年级的学生，退回去读一年级，简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了。所以，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
　　我的嗓音很好，每次班上举行文艺汇演，我都会唱主角，也常常赢得阵阵喝彩。我虽然是“现行反革命分子的狗崽子”，但是在这深山腹地的盘龙小学，我依然是老师关注的焦点、依然是同学们推崇的对象。在这个九口之家，我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是爸爸妈妈的宠儿、是哥哥姐姐和妹妹的开心果。尤其是那八岁的小妹妹，对我更是粘得紧，无论我爬到哪里，她都要跟在后面，哪怕是上厕所，她也要站在厕所外面等候。晚上，还硬是要和我睡到一张床上；谁要是阻拦她，她就发脾气，哭闹得不可开交。
　　没有办法，只有让她跟我睡。
　　谁知这丫头得寸进尺，她还非得跟我睡一头不行；如果不同意，她还是要耍性子跟你闹，直到闹得你同意为止。
　　每当妈妈看到我和小妹在一起的亲热劲儿，就不由得忧心忡忡、叹息声声；有时，甚至于还会自言自语地说：“如果红儿不是这种样子，这两个孩子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唉……”
　　当时，我对妈妈那怪异的举动感到莫明其妙、疑窦重生。若干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妈妈当时的表情，终于对其中的内涵大彻大悟。我也痛彻心扉地想到，我这么一个断腿的爬行模样，又怎么能够配得上那天仙一样的云霞呢？
　　但是，不管妈妈当时的心情怎么样，处于当时的现状，大人们要忙于生产，就是想保护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只有小妹还小，不能承担集体劳动和家务活路，也只有她成天可以陪伴在我的身旁。毫无疑问，在这块地面上，小妹简直就成了我的保护伞、成了我的护身符、成了我的守护神——如果有谁敢欺负我，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用她那弱小的身体保护着我。
　　
　　有一次，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嘲笑我在地上爬行的样子，跟狗子一样。小妹云霞冲上去，揪住那男生的头发厮打着往办公室拖。老师经过了解，知道小妹是为了保护我才与那男生发生厮打。老师不仅没有处罚小妹，反而让那男生在教室外面罚站了一节课。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耻笑我在地上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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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龙大队有一座山，名叫盘龙山；盘龙山下有一条河，名叫盘龙河；盘龙山半山腰有一个巨大的溶洞，名叫盘龙洞——盘龙大队由此而得名。
　　据说那个溶洞由山的里面绕山盘旋，而那绕山盘旋的溶洞，实际上就是一条绕山盘旋的青龙。故而，有人便给这个溶洞起名叫盘龙洞。
　　由盘龙洞里流出的潺潺流水，清澈晶莹，常年累月，涌流不断，与众多的泉流汇集成河，此河名为盘龙河。其实，盘龙河的源头，并不是盘龙洞，而是由盘龙山东侧的诸多泉流汇集而成。盘龙河由东往西，围绕盘龙山绕上一圈，曲曲弯弯地流入长江。
　　相传在唐朝初期，西海龙王与人赌气，胆大包天地违背玉皇大帝的旨意，居然将城里与城外的雨点颠倒，使得城里被淹，城外干旱，给黎民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玉帝一怒之下，令哪吒将其绑缚天庭，在南天门外斩首示众。
　　被斩首的西海龙王身首异处，由南天门上掉了下去，身体落在这盘龙山腰，而头却落到了数千里以外。龙太子见父王身首异处，想将父王的身体和头连接一起。
　　然而，龙太子虽然付出了巨大的艰辛找到了父王的头颅，请到这盘龙山上，却无法将头颅和躯体连接。好不容易快要连接到一起的时候，那被斩掉的头颅却自动离去，随之轰然炸裂出一道深渊，令头与身体断隔于深渊两边的悬崖绝壁之上。
　　最终的结果，西海龙王还是身首异处，头和身体，依然被深渊相隔于两边的悬崖绝壁之上。
　　其实，这正是玉帝使用了法术的结果。玉皇大帝起心是要让西海龙王身首异处，以此警告众仙——这就是违犯天条的下场！
　　而龙太子的行为，虽然是出于一片孝心，也还是在和玉皇大帝唱对台戏。玉皇大帝当初本来就要将龙太子一并治罪，其罪名是没有阻止父王的错误行为，以至于给黎民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是太白金星冒死求情，才令其免于治罪。
　　如今，你不仅不思悔过，反而斗胆逆行倒施！玉帝一怒之下，将其压在了这盘龙山中。
　　龙太子被压在山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交加。都说忠孝不能两全，世人能做到忠孝两全的人极少；仙界能做到忠孝两全的仙，也是难寻难觅。不能达到忠孝两全，至少也要做到孝敬父母。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孝心，龙太子才决定将身首异处的父王收殓安葬。
　　而如今，他这堂堂西海龙宫的龙太子，却为自己的孝心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居然落得被玉帝压在这盘龙山下。他被压的位置，正是老龙王的身体与头颅之间的百丈深渊。既不能忠于天帝，也不能孝敬父母，背上了不忠不孝的罪名。他终日啼哭，泪涌不断，那潺潺的流水，就是龙太子悔恨交加的泪水。
　　因此，有人便给盘龙洞两边的绝壁断崖，命名为断头崖。后来，人们觉得断头崖听起来瘆人，干脆简称为断崖。
　　
　　祝妈妈的家，正在盘龙洞的下方峡谷边上。盘龙洞离祝妈妈的家只有三里多路，站在门前，能够若隐若现地看见悬崖峭壁之中盘龙洞黑乎乎的洞口。
　　小妹对我说：“想到盘龙洞去玩吗？想去我领你去。”
　　我的确想去看个究竟。可是，那么险峻的悬崖峭壁，我这么一个在地上爬的残废少年，又怎么爬得上去呢？
　　妈妈严肃地对小妹说：“可不能带红哥到盘龙洞去了哩！那么陡峭的地方，可不是你们小孩儿该去的地方，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不许提到盘龙洞去玩的话了！”
　　小妹嘟囔着说：“哥哥姐姐能去，我和红哥为什么就不能去呢？”
　　妈妈说：“哥哥姐姐是大人了，自己能上去。你和红哥能上去吗？等你长大了再去。”
　　小妹昂起头，自信而自负地说：“我明儿就会长大！我明儿就背红哥上盘龙洞去玩！”
　　妈妈说：“是是是，我的小丫头见风就长，眨巴一下眼睛就长成大姑娘了！”
　　说罢，嗤嗤地笑。我和小妹也被妈妈的嗤笑，逗引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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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读小学期间，小妹一直和我同桌子、共板凳。小妹特别聪明，也热爱学习，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仅次于我。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能及时地问我，我也尽可能地为她解答。她见我的字写得好，问我是怎么把字写得那么好的？我对她说：“练的呗。”
　　她说：“我怎么就练不好呢？”
　　我说：“别着急，慢慢来；只要你用心地坚持练习，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把字写好的。”
　　她通过一段时间的认真练习，的确进步不小。尽管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说她的字写得好，哥哥姐姐也都说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可她却总是对自己写的字不满意。她说：“红哥，我怎么总是没有你写的字好呢？”
　　我说：“我三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就教我学写字，至今已经写了六、七年了。你才练了多长时间？这怎么比得了呢？”
　　她说：“那不是要老练吗？”
　　我说：“是呀，而且平时做作业都要认真，你的字自然就写好了。”
　　从此以后，她做作业的确严肃认真，她的字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她也懂得了持之以恒和循序渐进的道理。
　　
　　小妹嗓音甜润，唱歌非常动听。不管是山歌，还是儿歌，她都唱得非常动听。就连革命现代京剧里面的男女唱腔，她也能模仿得很是那么回事儿。
　　小妹天真活泼，快言快语。有什么话她从来不憋在心里，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很快便会说了出来。
　　晚上，她也一直同我睡到一张床上，随时随地照顾我、保护我。而且，她也毫无顾虑地将晚上和我睡到一张床上的事情，告诉她要好的女同学。
　　她那要好的女同学讥笑她说：“你天天跟你的红哥睡到一张床上，你不是成了他的小媳妇儿吗？”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是红哥的小媳妇儿。”
　　“那，你的红哥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红哥就是我的小男人。”
　　“不知羞！丁点大就有男人了！”
　　“我就有男人怎么着？馋死你！”
　　
　　这期间，我给我的爸爸妈妈写了几十封信，都是爹开会的时候，带到公社发出去。可是，我却没有接到爸爸妈妈的一封回信。我不知道是监狱里不允许我的爸爸妈妈给我回信，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收到？为此，我瞒着爹妈哭了好多次。
　　但是，我却没有瞒过小妹。因为她时刻呆在我的身边，而且还陪着我流下了许多伤心的眼泪。
　　我也给方爷爷写了几封信，也是一去无音。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直到我上了初中以后，我才渐渐明白，桂爸爸根本就没有将信发出去。他这样做也是担心被人顺藤摸瓜地查出了我的来历，以至于殃及全家。
　　后来，国家补进了一学期的补充教材，将下半年改成上学期。所以，我和小妹小学的学习时间总共是五年半。
　　五年多来，我在一家老少的关怀与呵护下，在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及小妹妹的保护下，愉快地上完了小学。这一年，我十五岁，而小妹也有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