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消毒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6-02-03 11:17:54 字数:3365
寒冷的夜晚,龚老大继续讲述着他和学俭兄弟家的关系。
我和柱子一听这数目,都呆住了。过了一会,柱子说:
“那就硬抢,凭我和龚老大这身功夫,我就不信抢不出李老爹!”
“抢出之后呢?”瘸子叔问道。
“带着李老爹逃,往这大山中逃。”柱子说。
“学俭,学镒呢?学镒姐和妈呢?还有柱子,你的婆娘娃子们呢?”瘸子叔又问道。
我和柱子只想着李老爹在受难,只想着救李老爹,哪里想到了其他人,哪里想到程守训他们害的不只是李老爹一个人,他们为了得到银子,会祸害李老爹全家人?瘸子叔一问,我和柱子又愣住了。是呀,这么多人咋办?我们带着李老爹跑掉了,这么多人可能就遭殃了。
见我和柱子愣着没有话说,瘸子叔叹了口气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李老板拜托你俩把学俭学镒弟兄平安带出去。兄弟俩出去了,他死也无憾了。”我一听急了,我急切地说:
“不行。学俭学镒要救,李老爹也要救,所有的人都得救。我那里有李老爹存放的银子。我再找朋友借银子,想法凑够那些狗官要的数。这样,就能救所有的人了。只要李老爹出来了,我和李老爹一起挣银子,能很快就还上的。”我当时算了算李老爹给我的银两数,再借三四百两就够了。
可瘸子叔听了,又苦笑着说:
“李老板人已经不行了,救不活了。他只是拖延时间了。他只是留着一口气,想亲眼看到学俭学镒被平安送出项李镇,不要断了李家的香火。再说,即使拿回银子能救出李老板,你算算有多远的路程,要多少的时间,他们有耐心让李老板活到那个时候吗?他们让李老板泡在水里的,李老板能坚持到哪天啊!”
瘸子叔说完,把一包东西递给柱子,说这是李老爹出事前一晚托他交给柱子的。我和柱子打开包裹,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锭。
柱子抱着银锭就要去救李老爹,被瘸子叔拦住了,他说:
“李老板对你们有恩,对我瘸子也有恩呀!李老板还有救,我会不救吗?龚老大,你们先把学镒弄出来吧。学俭在外,就怕他这时候回来。我盯着就是了,如果他回来,我就通知你们。就按李老板的意思做吧,留得青山在,李老板的青山就是学俭学镒啊。”
龚老大停止了他的故事,因为学俭和学镒想起了爹,想起了惨死的姐和娘,都抽泣起来。
天亮了,风小了。
龚老大做了早饭,四个人吃了。然后龚老大带着四人,抱来稻草,编织着草垫子,现在没有被子,只能用这个做晚上睡觉的被盖了。
龚老大一边编织,一边教,学俭三人很快就会了。编织好了草垫子,已经中午了,热了早晨的剩饭,四个人吃了,然后,又背着背篼一块田一块田挨着搜索粮食,树上还有的果子也摘了背回去。
就这样忙了三天,弄的野生稻谷、玉米、红苕,竟然把一间屋子铺了半人高。吃的不愁了,能熬到明年春天了。
没有事情可做了。四个人吃过早饭,就在厨房里围着火取暖,闲聊,学镒突然问道:
“不是说有瘟病吗?咋我们来这么久了,人还是好好的?”
学镒的话提醒了龚老大,这几天忙着寻找储备食物,竟然忘了瘟病的预防。龚老大起身,走上楼,走进存放杂物的房间,找出了上山时买的中药,按记忆中的药方配出药来,然后用瓦罐熬着。
水慢慢开了,屋子里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接着,草药的味道越来越浓,塞满了整间屋子。一道水,二道水,没有装药的,龚老大让学俭砍来长长的竹筒,捅穿竹节,把药水装入竹筒中。三道水完了,又把竹筒里的药水倒入瓦罐中,继续熬着。
药熬好了,龚老大让四人用竹筒勺子舀着喝。嗅着屋子的药味,龚老大忽然说道:
“该消毒了,我咋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走吧,我们去弄点消毒的,把每家的屋子都熏熏。”
学俭一听愣住了,小声问道:
“每家?”
一说完,学俭就后悔了。也许龚老大相信,龚家椅子的人没有死,他们只是逃了,他们还要回来,只要瘟疫一过,就要回来。自己这一惊讶,不是在暗示龚老大,这样做没有必要,龚家椅子的人都死了。虽然自己说话时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容易引起误解,容易引起龚老大的伤感。学俭尴尬地瞧瞧龚老大,龚老大愣了一下,慢慢地说:
“他们没有死,他们会回来的。再说,他们不回来,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呢?”
学俭惭愧地低下了头,自己处在瘟疫环境中,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危险,竟然连环境消毒这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多此一举。
终于有事可做了,学镒和徐姑娘像出笼的小鸟,欢快起来。四个人背着背篼,走进山脚,龚老大割着一些青蒿似的东西。学俭三人不认识,龚老大一边割一边介绍它们的作用。他说了学俭他们也没法记住,记不住就算了,就安心给龚老大当帮手,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他说弄什么就弄什么。
四个人用了半天的时间,背了不少具有中药价值的青蒿树丫等到龚老大的房子周围,摊晒在路边和院子里。山高,白天的太阳就比较大,晒得人脸上痒痒的。风也大,在风和太阳的帮助下,砍回家消毒用的草和树丫到中午就蔫了。等这些药草和树丫半干了就可以熏烤屋子了,只能半干,全干了不好,一把火就过了,起不到熏的作用。
吃了午饭,龚老大看着学俭说:“我们得再去做件事情。”
“什么事?龚大哥安排就是了。”学俭说。
“把田间地头那些野草烧了。通过燃烧,把老鼠驱赶了。”龚老大慢慢地说。忙着的时候,他会忘记亲人,忘记瘟疫,可是一静下来的时候,他不得不想着这些。龚家椅子的人一个不见,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不得而知。如果真的是瘟疫,自己死了没有什么要紧,可是学俭兄弟沾染了,他怎么去见李老爹?
有一点,他很疑惑。父亲的医术比龚老大精,他被看着是龚家椅子的保护神。可怎么没有消毒?父亲是死了还是逃了?龚老大自己也清楚,这些消毒的方式,很多都是自欺欺人,但是,从医学的角度看,做总比不做好,除了做,还能做什么呢?老祖宗们传说的瘟疫故事,一想起就让人毛骨悚然。可是,他不敢给学俭他们说这些,他怕他们恐惧。传说中,出现了瘟疫,朝廷就会派军队封了山村,把染病者和死者全部烧了。难道龚家椅子的人真的被官府灭了?哪山下的官差怎么还帮他们买药?龚家椅子没有被焚烧的痕迹。
没法想,想不明白。龚老大轻轻地摇着头。
“龚大哥,你怎么啦?病了吗?”学镒看着龚老大的摇头神态,关切地问道。学镒表面安静,他心里却一直紧张着,他害怕自己病,害怕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病。他不知道瘟疫是什么,但是,经历山下的官差阻拦,他感觉到了瘟疫的可怕。所以,龚老大说做什么,他就很努力去做,他希望龚老大能利用他的医术,把瘟疫给消灭,然后,他们四人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他不敢说出他的担心,他害怕他的恐惧暴露出来,给哥哥们增添烦恼。
“没有。我想到了一些事情。”龚老大说,“走吧,烧田地去。”
学俭相信,龚老大一定想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他很佩服龚老大的细心,这种细心在逃难的路上,学俭就已经感受到了。现在,他们只能听龚老大的,在瘟疫面前,只有龚老大才是行家。逃难路上,是龚老大在保护他们,在这龚家椅子,也只有龚老大能保护他们了。
四个人,都有着忧虑,都有着恐惧,但是,他们都在掩饰着自己的害怕,都在把自己的无所谓展示给对方,而掩饰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事做,渴望有事做。
“龚大哥,这一把火不是要把这些果树都烧死吗?不会把房子给烧着吧?”徐姑娘站在房子外,俯瞰着那些梯田和地说。
“那我们看看吧。把房子边的草给割了。先烧房子边的,烧出隔离带就好了。”龚老大说。每家的房子周围都是田块或者地块,房子间与房子之间隔得比较远,这样的建筑,既是高低不平的地势决定的,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一家起火,不会祸及第二家,这样,一家火灾,其他家才有了力量帮助这一家。
第一块田地开始了,把柴草堆在田或地的中间,于是,一堆熊熊之火,带着浓浓的烟冲向天空。学镒和徐姑娘特别快活,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烧田的情景。风吹着,烟一会这边,一会那边,吹得学镒和徐姑娘不断跑着,转换着方向。他们跑到哪一边,那烟雾就倒向哪一边,好像故意逗他们玩乐。也好像这烟成了可爱的动物,好像是学镒和徐姑娘故意逗着它们玩。
“学镒,我们一人站一边,看这烟又怎么倒?”徐姑娘说。两人就各站一边了,于是,烟不再倒,直接冲向了天空。徐姑娘和学镒都惊讶起来,尽管他们不断地问,问自己,问对方,可是不能回答。
这堆火熄灭了,学镒和徐姑娘跑到龚老大和学俭堆好的第二家屋外的柴草边,他们给龚老大和学俭讲述他们刚才的见闻,龚老大和学俭都笑了,都说不可能。
“不信,现在实验!”学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