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为情报沈麻子施美人计 周锦鹏与毛女喜结连理

　　沈麻子来到关押张裁缝的屋里，张师付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未醒。沈麻子好言好语安慰着：“张师付，你在日本人那里乞了苦，我们晓得。日本人太残暴了，所以我出兵将你救回。你放心，现在是国共合作打日本佬。我们与共产党湖区游击队，从敌对双方变成了友军。唉！何必呢？都是一个镇上的熟人，还有四乡八里的乡亲。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来打去，倒叫日本佬占了便宜。有一句话叫么事来着：‘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据讲，这是曹操的儿子曹植做的诗，这诗真是写得太好了。张师付，你放心。等你养好伤，我们一同打击共同的敌人——日本佬”
　　张师付也确实要休息。他从九死一生中活了下来，遍体鳞伤，昏睡不醒。也不知听到沈麻子的话没有？
　　
　　赵老四与江玉莲彻底闹翻了！他从起床后就到镇上去游荡。怎么回事？镇上人难道晓得我在家里被大老婆绑过，在第二个家被江玉莲咬过。这些消息传得这么快？镇上人还是那些人，见面也还打招呼。只是，没有以往热情，也没人叫他赵四爷、赵会长、赵大善人。
　　赵四爷还是赵四爷！今天怎么在古镇好像换了一个人，他自己也觉得逛得没意思。王老二他们再也不叫他一起打牌，喝酒，呼呼喝喝，吆五喝六了。
　　他们为么事对我这么淡？有一次，在镇上碰到王老二。王老二朝他笑笑：“赵四爷，怎么不在家陪新夫人？唉呀！我们好久不见了，你难得有空出来一趟。当心呀，快五十岁了，当心淘空了身子骨！”
　　这是么事狗屁话！你个小人王老二！
　　
　　一天，古镇人听到了枪响声。张三告诉李四，李四告诉王二麻子。一时间，古镇风声鹤泪，草木皆兵。人们呼爹叫娘，抱儿搂女。富人拣贵重东西带走，穷人只掩柴扉。大家跑啊，听说日本佬从东边过来，到了渡船边，正在过渡。古镇人就往西边跑。
　　锦鹏和牛家姐只拣了几件衣裳，就往西边跑。正好玉秀来接锦鹏娘俩，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跑到乡下玉米地里躲了起来。
　　家婆年纪大了，跑不动，况无财物，就在家里守家。
　　躲了一会，就听见枪炮声，由远而近慢慢朝古镇响来。
　　大家躲在玉米地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喘气声引来了日本佬。
　　枪声响到天黑，停了。牛大姐隐约听见邻居讲话，就从玉米地里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邻居听别人讲，沈麻子他们打退了日本人的攻击！日本佬跑了，现在可以回家。
　　他们才颤颤兢兢回到家里。还好，日本人没打进古镇，被沈麻子的部队，游击队打跑了。
　　
　　锦鹏和玉秀订过亲后，俩人正式进入走步路阶段（恋爱）。锦鹏一有空就往玉秀家跑，有时也在她家乞饭。玉秀家有么事，就乞么事。粗菜淡饭，没油少盐的菜对于锦鹏来说，乞得比自家嗯妈煮的还要香。
　　玉秀去洗衣服，锦鹏跟着提桶。玉秀跪在河边，用手将衣裳在水里漂来漂去。小小蛮腰纤细，随着手的摆动扭来扭去。园园的臀部鼓得溜园，好像一个园园的球。随着搓衣裳的节奏，一前一后地动。
　　锦鹏在侧边看得呆了。忍不住讲道：“玉秀，你洗衣的动作真好看！好像西施綄纱也。”
　　玉秀不认识西施，就问：“西施是不是古镇人？”
　　锦鹏大笑起来。
　　玉秀奇怪地问：“你笑么事？她不是古镇人？那她是哪里人？”
　　锦鹏笑够了，停住笑：“你真是三个八十三。西施是古代人，不是古镇人。”
　　玉秀还是不解：“三个八十三又是么事？跟西施是亲戚吗？”
　　锦鹏更加大笑起来，笑得揉着肚子，叫道：“笑死我了，你么事都不懂？只晓得捡柴、讨菜。”
　　玉秀不恼，认真地讲：“我又没念过书，当然不晓得么事。锦鹏哥，你以后教我认字，好吗？”
　　锦鹏连连答应：“好！好！我一定教你。刚才我讲的三个八十三是二百五减一，你讲是么事？”
　　二百五是古镇人讲别人（憨）的别字。这个玉秀懂，她举起槌衣裳的棒槌：“好啊！你竟敢讲我二百五？看我不打你！”追得锦鹏沿着河边跑，洒下一路笑声。
　　闹够了，玉秀又回来洗衣裳。锦鹏又跟了过来，蹲在玉秀旁边：“秀，我讲给你听。春秋战国时期，吴国和越国打仗。吴国就是我们现在的地方，越国是长江下游江淅一带。越国打不赢吴国，吴王叫夫差将越王勾践捉来当俘虏。
　　越国臣子叫做范蠡的就到处找美女，最后在诸暨苎萝村找到了正在綄纱的西施。告诉她，为了复仇，越国需要她使美人计去迷惑吴王。为了国家，西施答应了。经过教师教授琴、棋、书、画、歌、舞、弹、唱。趁一次进贡的机会，将她献给吴王夫差。
　　夫差见了西施，认为她是神仙中人，喜得不理国政，整天听西施唱歌，看她跳舞、舞剑，与她下棋。吴国忠臣伍子胥劝夫差不能收留西施，夫差不听。越国又收买吴国奸臣伯噽。夫差听信伯噽的馋言，讲伍子胥肯定有反心，想取代大王！所以才不准大王喜欢西施。
　　夫差听了馋言，叫伍子胥自杀。伍子胥死后，他更无后顾之忧，一心跟西施玩耍。夫差在灵岩山筑西施台、开玩花池、辟采香径、凿碧泉井、建馆娃宫。携着西施，日夜留连之中。
　　越王勾践被吴王放回，下令全国人民厉兵秣马。他自己困了就睡在柴草中，夜深就尝尝吊在房里的苦胆，
　　重农桑，铸兵器。又下令适令男女结婚，生一个伢儿自己抚养，生俩个官家抚养一个。伢儿长大成人后就征为国家将士。教以武功，学习作战方式。十八年后，越王打倒了吴国，将夫差拘禁起来，夫差自杀。越国复了仇！”
　　玉秀道：“这个故事真好听！锦鹏哥，你以后多讲些故事我听。我好喜欢。”
　　锦鹏道：“以后我们成了一家人，还怕没有讲故事的时间？”
　　玉秀脸孔通红：“去你的！谁跟你是一家人！”
　　脸上却笑得如三月的桃花。
　　玉秀去讨菜，锦鹏跟着提蓝。羞得玉秀老撵他：“你回去啥？看人家笑话我！”
　　锦鹏正色道：“笑话么事？我俩订了亲，订了亲就是一家人啥。他们喜欢笑话，就让他们笑去，笑掉大牙不关我们的事。我帮你做完事，你也要去帮我嗯妈洗被子啥。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俩就一起帮她。”
　　听到这里，玉秀就甜甜朝锦鹏一笑，再也不撵他了。
　　看到俩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街坊邻居就对牛家姐笑道：“牛老板，你不用接媳妇，马上就可抱孙子罗。”
　　牛家姐大笑起来：“那样更好，少了我许多事。到时，连媳妇带孙子一起接，我们家就热闹了，哈哈哈！”
　　玉秀真的来帮牛家姐做事。她做事条路清楚，做得又快又好。
　　牛家姐开旅店，客人睡过的被子，等他们离店后就要洗。下次再有客人住店时，拿出来的被子干干净净。加上用米汤浆过，睡在里面，好舒服。客人本就劳累，一住进牛家姐的饭店，晚上睡得安稳，能连着做几个好梦——
　　这是回头客的招数之一。牛家姐做的饭菜在古镇上也是数一数二。别看都是那些材料，经她手做出来的就是可口。怪事！也乞得饱一些——
　　这是回头客的招数之二。还有，在牛家姐店里，客人乞饭也好住宿也罢，牛家姐收的饭钱，店钱永远要比别家少收百分之十。别人家收三十块钱，牛家姐从来只收二十八块，决不多要。没钱时，还可赊欠。这是留住回头客的第三个法宝。
　　因此，牛家姐的饭店在古镇来说，从来没有少过客人。
　　锦鹏订亲了，带来一个帮手，牛家姐喜得从眉眼笑到心头。整个身心喜气洋洋，做起事来更有劲了。你看，今天天气好，玉秀又来帮着洗被子。
　　玉秀将被子拆开，烧了一大锅开水，再掺些冷水，舀起来放在盆里，将皂角浸好。就将折开的被子泡在里面，约莫一刻钟左右，玉秀找来洗衣板，将泡过的被子用力地在板上搓。龙其被子头，是黑的。她又用肥皂搽在上面，再用力搓。所有的被子都搓好，满满两大桶。玉秀将它们挑到河边，拣了一块大石头。天气暖和，玉秀将鞋脱掉，赤脚泡在水里。带了一个用湖草编成的蒲墩，坐在另一块石头上面。再将搓好的被子放在水里洗、漂，接着用棒槌着力槌。这样搓、漂、槌了两三遍，被子的杂物就洗净了。
　　锦鹏跟在她旁边，没事时，就朝河里打水漂。他捡起一块小瓦片，身子朝河里侧着，右手一甩。瓦片就在河里跳舞似的，连着跳了几个小小涟渏——他甩后叫玉秀看，怎么样？玉秀将头故意一偏，嘴一扁。但锦鹏看得出来，她眉心嘴角都是笑意。锦鹏在未婚妻面前露了脸，自己得意起来。
　　被子洗完了，玉秀叫锦鹏一起扭。俩人就在河边扭起了被子，被子扭成麻花状。将里面的水挤干，玉秀就在河边拣一块干净地方，将被子晒在那里。等下午被子干后，再来收回家，用针线订好。
　　中午，牛家姐款待玉秀。买了猪肉，将它坫碎，用鸡蛋一起烧了一盆汤。锦鹏乞饭快，三两下就把饭扒完了。牛家姐劝玉秀喝汤，玉秀不好意思，舀了几小勺。牛家姐端起盆来，将剩汤倒在玉秀碗里。
　　
　　沈麻子贴的通告，满大街都看得见。上面规定古镇人不准乞鸦片烟。若有哪个执迷不捂，还要乞鸦片的话。镇上人可举报，举报者有奖！
　　
　　赵老四的日子变得难过起来。在家没人理，出门不理人。他成了孤家寡人，独来独往。一人乞饱，全家不饿。赵老四开始反思自己了：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四乡八镇的财主，讨小老婆多的是。为么事自己只讨了一个小老婆，就遭到众叛亲离的地步？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碰到两个难缠的扫把星。大老婆是结发夫妻，又为赵家做出了很大贡献，还生了五个伢儿，为赵家传宗接代，立了更大的功劳。加上娘家又硬，舅哥握着枪杆子。错在我自己，对不起她。这个我服，是我错在先。她绑我也好，要我下跪也行，我都认了！
　　江玉莲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妾，理应服从我吧？想不到她如此之硬。唉！‘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当初那么亲热，如今仇人似的，看都不愿看对方。看见了就有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真是讲得一点都不错。幸亏那天夜里没再打她，还要打下去的话，她会拿刀跟我拚命！那就让镇上人笑掉大牙。讨妾，连命都讨掉了。
　　一晃，自己快五十岁了。‘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转少年。’口袋里已没有几块钱，王老二半年的期限、母老虎三个月的期限，差不多都到了。幸亏马上就秋收，过年了。我可以去收各家佃户租子，各店铺结帐，将地契赎出。
　　
　　到了十月中旬，牛大姐托罗嫲嫲送来了日子。今年的冬月初六就要迎娶玉秀过门，与锦鹏结为百年之好。
　　马成才接到日子后，又高兴，更难过。高兴的是玉秀己成人，马上就要嫁了。难过的是，嫁了她后，自己家就冷静得很。娘老了，如风前烛、草上霜，说走就走。娘若也走了，剩下自己孤单一人，好难过。
　　
　　沈麻子的告示很有用，古镇大多数人都不敢乞鸦片烟了。也有人不敢公开乞，但偷偷乞。任何一处地方，既有君子也有小人。偷偷乞烟的人被一个小人发觉，他为了赏钱，偷偷跑去报告了沈麻子：“某人某人不把团长的告示当回事，还在偷乞鸦片烟。”
　　沈麻子派人去调查，果然有人不听他的话，还在乞鸦片烟。沈麻子亲自出马找到乞鸦片的人家，大声呼喊：“有人吗？出来！”
　　乞鸦片烟的一见沈麻子亲自来了，吓得脸也白了。“咚”地一声朝沈麻子跪下，磕头如捣葱：“团长饶命，团长饶命。”
　　沈麻子也不答话，举起枪，用拇指一勾。一颗枪子不偏不邪，正打中他的头部，一命呜呼！古镇压人听此消息，互相转告，吓得再也没人偷偷乞鸦片烟了。
　　
　　赵老四心中好难过，怕江玉莲离开他，他就在古镇站不住脚了。对她认个错吧，她毕竟是个伢儿。认个错，也许她会原谅我。心中想开了，脸色就明朗起来。一回家，就对闷坐在家里，神色黯然的玉莲讲：“玉莲，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我赵老四不是人，是畜牲！我不该动手打你，更不该讲把你卖到窑子里，你就当我放屁。你讲话呀，你打我吧，我决不还手！”
　　江玉莲如没听见赵老四讲的话，呆呆坐在那里，似一尊泥塑木雕，纹丝不动。
　　讲着，讲着，赵老四不由自主地在玉莲面前跪下了。哭得和孩子似的：“玉莲，你晓得吗？齐氏那个泼妇，听讲我娶了你，命人将我绑起来，赤膊在她面前下跪。我堂堂古镇赵四爷，为了与你结为百年，我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所以你讲我没有给你富贵生活，给你自由时，我当时的心情很不好，才讲出那样混帐的话来！请你原谅我，玉莲，我的好玉莲，原谅我吧！呜呜——呜呜——”
　　讲完，抱住玉莲的膝盖，放声大哭。男子汉的哭声惊天动地、声震屋瓦、声如牛吼——
　　玉莲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被赵老四一哭，哭醒了。她心里想道：“赵老四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确实也和娶自己有关。但谁叫你好色呢，又想道男人好色，是男人的本能。乞着碗里，看着锅里，见着美色就想。在娘家听过人家讲故事，有个美女叫妲己，硬是把么事商衬王迷得神魂颠倒。结果周文王攻进来，灭了他的国。
　　还有一个美女貂婵，用离间计，使当权董卓和义子吕布举戟相杀，反目成仇。
　　人家都讲红颜祸水！我一个种地人家的女儿，只看了一场戏，命运就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不仅自己日子难过，还弄得赵老四人不人，鬼不鬼的。唉！
　　原谅他吧！看他哭得如此凄惨，也怪可怜的。我才十七岁八个月，与他做了一年多夫妻。在外面人看来，我是来享福的。只有自己晓得，这叫享么事福？这种福，还不如穷家小户的福呢。
　　唉！算了，哪个夫妻不打架呢？人家都讲，床头打架床尾和，与他和好算了吧。再也不跟他沤气了，沤气好难过。既伤自己，又伤别人。”
　　想到这里，玉莲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起来吧，我也不好，不该咬你。”
　　赵老四如逢大赦，连忙爬起来，自己擦干泪，大声叫道：“王妈，去买两斤肉来。”
　　玉莲讲：“算了吧，你哪有钱？”
　　赵老四连讲：“有钱，有钱。”
　　
　　沈麻子看到张裁缝身子骨恢复了很多，就时不时约他下棋，委婉地，不经意地问他平日与哪些人来往？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么事人，日子过得怎样？为么事他一个人来镇上做裁缝等话。
　　张裁缝是何等人！他见沈麻子套他的话，就回答：“我不是经常与贵夫人接触吗，与她们来往呀。家住哪里？我原是南京人。日本佬在南京大屠杀，你也听讲了吧。我那时幸亏在北平舅舅家学裁缝才没遭难。家里人全被日本佬杀光了，早就没人了。我从北方流浪到这里，为了糊嘴，才重操旧业。生存艰难哪！日本佬将我当共产党的交通员抓去，我乞尽了苦头。幸亏你把我救出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讲出来的话，滴水不露。沈麻子没听到他要的东西，就借口有事，走了。
　　
　　冬月初四转眼就到了。古镇旧风俗，初四要行辞家礼。太平时节，男方家请人挑来半边猪、二十斤鱼、一坛酒，还有胭脂花粉，新娘结婚穿的八套新衣。（如今兵荒马乱的，就没有那么多东西了。只有十来斤肉、八斤鱼、一坛酒，还有两套结婚时穿的衣裳。胭指花粉也比平时减半。）辞家礼送来后，马成才放了一挂百子头鞭爆。大家都涌来看锦鹏家送的辞家礼，又啧、啧、啧、赞不绝口。
　　玉秀要正式出嫁了，她心里舍不得姆姆和家婆，他们年纪都大了。自己出嫁后，就是别人家的人。经过几个月打交道，她觉出牛家姐不是难打伙的人，心中略为宽慰一点。心想：“以后，有空就回来帮帮姆姆和家婆。”
　　毛女和秀兰最要好，看到她要出嫁了，心里也舍不得。以后捡柴、讨菜少了个好伙伴。晚上就约了几个同伴，来陪秀兰讲讲心里话。讲着讲着，心中都有不舍之意，就哭起来了。古镇旧风俗，出嫁的女儿都要哭嫁。据讲是由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开的这个头：
　　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有个后娘，后娘很不喜欢这个女儿。出嫁那天，女儿坐进花轿，后娘借着舍不得女儿这个由头哭起嫁来。吐出来的词却恶毒异常：“儿啊儿！你上了轿，钉上钉，头上搭的盖面巾。”
　　这是骂她死了，只有棺材才钉钉，只有死人才搭盖面巾。
　　女儿好聪明，知道后娘骂她。就回哭：“娘啊娘！我花轿嫁，凉轿回，麒麟送子抱儿归。”
　　据讲，女儿嫁到婆家后，才过几年，就发了大财，生了儿女。婆家人丁兴旺，家庭和睦。夫妻互敬，大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敬如宾之风。
　　从此，凡古镇出嫁之女，都要哭嫁。不过哭嫁之词全改了，讲的都是吉利话。
　　
　　赵老四与江玉莲和好了，他做起事来就有劲了。心想：“只要我收了租，结了帐，将地契赎回，我就不在王老二面前丢人，母老虎也管不住我了。既然事情摆明了，那好，我就破罐子破摔，也用不着怕你了。那个家，你那个人，我不见也罢。我和玉莲就可以回到从前，过那种好日子。到时，她要么事，我就给她买么事。将她打扮漂亮一些，我带出去也有面子。”
　　冬月，他看手中钱不多了，就到各家去收租子。怎么回事？往年到佃户家收租子，佃户老远就大声叫着四爷，并大声吩咐堂客给四爷煮糖水鸡蛋。今年不但不叫他，还板着个脸，说代毛伢来过，叫租子交到冯帐房手里。
　　赵四爷肚里窝着一肚子气，离开了佃户家。他又到店铺试着结帐。伙计：“四爷，代毛伢来讲，今年及以后的帐，一律由冯帐房结。”
　　
　　一连碰了两个钉子。赵老四从头顶凉到脚心，犹如寒冬腊月，一盆雪水当头浇下！从里到外凉透了。这次，他再也不能原谅齐氏：“太狠了！这女人的心肠太狠了！真的要把我逼上绝路。这次，真的要将那五十亩地卖给王老二。拿着剩余的钱，我去做点小买卖。树挪死，人挪活。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我和玉莲活命的地方！原来还要三天两头回家奉承你。现在，你死了这条心，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彻底翻了！”
　　
　　九井中佐打了败仗，没脸回去见他的上司，想剖腹自杀又被部下拦住。只得和部下商量后，还是到上司那里去汇报：“我军部队被松滋驻地的国民党自卫团和共产党湖区游击队双面夹击。打到最后，全军覆没。自己受了重伤，被两个忠于日本天皇的部下救出，才逃得一条性命。”
　　他被上司痛斥了一顿！命令他养好伤，重回战场。
　　
　　1941年12月7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美英对日宣战。中国成为世界反法西斯东方的主要战场。
　　同盟国推举蒋介石为中国战区的主要统帅。美国派出史迪威为首的军事代表团和以陈纳德为队长的空中”飞虎队”来华协助作战。国民党命令各大战区对日军发起进攻。
　　
　　中国共产党主张实行全民抗战路线，进行人民战争。发起并组织广大农民，进行敌后游击战。
　　
　　1942年元月，第三次长沙会战，打死日军五万人。二月，中国著名的远征军进入缅甸对日作战，解救被日军围住的七千多同盟英军。日军这才像没头的苍蝇，顾了东顾不了西，挡了南挡不了北，没工夫对古镇实施报复。
　　待他们缓过一口气来，才想到要报复湖区游击队和古镇自卫团对他们的打击。
　　
　　沈麻子的队伍粮晌有些是上头拨的，但常常不能应急。因此全镇各家各户也出一部份。高门大户多出，穷家小户少摊。今年到冬天了，军人身上还缺棉衣。往年，在古镇都是与赵四爷接洽收钱粮之事。今年，他派刘副官去找赵四爷商量这事。赵老四心里正不痛快，自然不接这个差事，就借口说自己不舒服。刘副官回来一说，沈麻子就委托另外一个古镇财主，周老爷负责此事，成为古镇维持会长。
　　
　　张裁缝截来好多时了，这家伙软硬不乞。想个么事法子将他的口打开，好叫他讲些军事情报之类的东西。我试了几次，他都不开口。这事叫谁去办呢？男人不行，三句话不合不是吵起来了，就会打得头破血流。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最好叫女人去办这事，女人阴柔，又会笑。镇上真正拿得出去的女人算不上几个，叫哪个女人去好？去套男人的话，这女人得有一些本事才行：
　　一：要察颜观色，见风使舵。
　　二：要甜言蜜语，抓住男人的心。
　　三：要既能死也能活。死时恰如落水狗，活时象蛟龙腾飞——
　　
　　初六日，天还未明，马成才就起床了。他要在花轿和亲朋未到之时，将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毛女儿从今天之后，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是人家的媳妇，么事都得听人家的。他一边扫，一边想。想到深处，泪水就顺着他的瘦脸颊朝下流着，不住地流——
　　想忍也忍不住。
　　吉时到了，宾客也渐渐来齐，眼看花轿就要到了。秀兰哥站在马家门口，手里拿着鞭爆，烟头，随时准备接轿。
　　远远地，花轿来了，渐渐到了家门口。罗嫲嫲陪着一起来了。古镇的媒人难做，双方的事全靠媒人传话。彩礼多少？哪日订亲？哪日结亲？衣裳多少件？娘家有多少亲戚？要摆多少桌酒席？全要媒人在中间穿线搭桥。若双方难讲话，媒人就要跑断腿，还要这家讲好话，那家陪笑脸的。罗嫲嫲就有这个本事，她能将一对对的男女青年送入洞房。更使难讲话的双方，最终握手言欢，成为儿女亲家。
　　花轿到了门口，秀兰哥用烟头点着百子爆。鞭爆又“辟哩叭啦”响了起来，左邻右舍一起涌进马家，讨喜糖，贺喜声不绝于耳。
　　酒席又是摆在秀兰家，一共四桌酒席。一来马家亲戚少，二来战争期间，也不大敢摆。
　　喝完酒，大家又涌进马成才家，要看毛女儿哭嫁。马成才家桌子搬走了，靠壁上贴了天、地、君、亲、师位。右上角写了一行小字：马氏堂上宗祖，左下角上写了另一行小字：九天东厨司命。
　　用块木板在壁前摆上，上面放了三牲福礼、茶、酒、两枝大红蜡烛，红蜡烛烧得正旺。堂前围了一圈人，马家请来的俩个牵娘将毛女从房里牵出。（古镇做牵娘的，好有讲究：一要夫妻同鞋到老。二要儿女双全。三要本人长得周正才能做。）
　　毛女儿今天穿了新嫁衣，梳起了盘巴头，脸上擦了胭指，扑了粉，还被牵娘用线在脸上戒去了汗毛。脸显得更白，颊上有一层略显的红晕。嘴唇也点了唇膏，鲜红如一粒樱桃。齿更亮，如一排珠贝，闪闪发光。牵娘命她跪在祖宗前面，毛女开始哭嫁了，这叫辞祖宗。（本来应该辞郑发富祖宗，郑下落不明。又是马成才将她养大，自然辞马家祖宗了。）毛女儿跪在地下，对着祖宗牌位哭道：“满堂的蜡烛哟红通通，保佑我姆姆发财满堂红哎——保佑我家婆福体永康宁哎——”
　　又接着哭道：“转眼哎——到腊月哟皇天哟，水推沙哎——鱼归哟长江哟，客归家哟。姆姆哎——家婆哎——若是养个哥哥兄弟哟，在外读书做官哎——也要回来陪你们过年哟。只有我无用的女儿哟，嫁到人家陪哟公婆哎——，热闹了公婆哟，冷落了姆姆家婆哟——”
　　听到这一句，马成才想到只有他们娘儿俩冷冷静静地过年。不由大哭起来！他一哭，看哭嫁的女人心软，也跟着啜泣起来，马家堂前一片啜泣声。
　　有人端来一碗饭，上面有鱼，叫毛女儿乞。毛女儿见了，哭道：“这条鱼哎——有头又有尾哟，我不能乞哟，留给我家婆姆姆吃。姆姆乞了走江又走水哎——家婆乞了长命又百岁哟。”
　　罗嫲嫲叫道：“吉时到了，该发嫁了。”
　　毛女儿被俩个牵娘牵着，从家里走出来。毛女儿脚上穿着红嫁鞋，嫁鞋上面套了一双姆姆的大鞋。（古镇旧俗，出嫁女儿不能穿出嫁的鞋从娘家走出。沾了娘家灰，以后娘家就发不起来。）
　　待走出家门，牵娘将她的大鞋脱下，扶上轿坐好，搭上了喜帕。
　　罗嫲嫲又叫道：“起轿！”
　　秀兰哥又放了一挂千鞭爆竹——
　　这有个讲究，先放百子爆，后放千鞭爆，叫做“百子千孙”。
　　
　　沈麻子想到：当初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为了进攻中原，捉住了明朝名将洪承畴。洪承畴软硬不乞，越逼越刚，正打算绝食饿死。
　　满朝文武，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让他归顺。皇太极命人将洪承畴的贴心心腹找来，问洪承畴一生有么事爱好。心腹讲：“老爷么事都不爱，唯独爱一样——美女”
　　皇太极就一心物色美女去降服洪承畴。他考虑到：“相貌首先要拿得出，更要机灵过人。”
　　大臣们找了几天，找来的均不满意。到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人呢？他在后宫为这事烦心，夜不能睡，在宫里走来走去。
　　庄妃博尔济吉特氏问他有么为难之事。皇太极对她讲了自己团队想洪承畴这个特殊的人才加入，苦于找不到他心爱之物。博尔济吉特氏问么事是他心爱之物。皇太极讲：“美女，找了好久，均不称心，拿不出去。”
　　博尔济吉特氏想了许久，试探皇太极是否想起合适之人。皇太极回讲还没有。博尔济吉特氏对着皇太极，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
　　皇太极看出了她的心事，讲：“用么法子将他归顺？难道你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博尔济吉特氏脸色通红，半天才讲：“若是你放心，我不妨去试试？我这可是为了国家。”
　　皇太极大乞一惊！难道为了一个洪承畴，要自己戴绿帽子。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让一国之君去戴绿帽子？以后怎么还在朝臣面前抬得起头来？头上有绿帽子，被群臣看小了，今后如何能服众？
　　他肯定不会答应，决不能答应。
　　但江洪承畴是中国的活典故，懂得中原的山川地形、兵法、人民的喜乐爱好、风土人情。这些，都是统一中国后，利于冶国方针。皇太极在仔细权衔利弊之后，无奈何地对博尔济吉特氏：“你去试试吧，但千万要保密！”
　　果然，博尔济吉特氏没有使皇太极失望。当天晚上就来到关押洪承畴的监牢，装作一个普通宫女，带去一罐老参汤，用计激洪承畴喝下，并用言语挑逗起洪承畴的性欲。俩人就在监牢简单的地铺上，成其好事。第二天早上，她牵着洪承畴来到大殿，向皇太极俯首称臣——
　　自己现在想拉张裁缝，用么法子呢？他一人来到古镇，肯定是共产党内部不一般的人物。要是将他的秘密套出来了，岂不是向上面请功授奖的大好时机！沈卫民平生最想的两件事，拿下了张裁缝，升官发财岂不指日可待——
　　
　　
　　古镇人家娶亲，在太平时节，花轿都是围着古镇街转一圈的。让大家看看是哪家接媳妇，显摆自家的经济实力，也让古镇人都沾沾喜气。
　　现在时局不稳，穷家小户，就不摆那些排场了。罗嫲嫲临来接玉秀时请示了牛家姐。牛家姐讲，从西北角直线抬到家里就算了。
　　两家路近，花轿一会儿就到了牛家姐门口。一挂万字鞭放得天摇地动。街两边的人全涌出家门，站在两边看锦鹏娶堂客，牛家姐接媳妇。
　　玉秀的新衣上围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的是牵娘替她预备好的红枣、花生、桂元、莲子、糖子。古镇有学问的会讲吉利话，这些东西象征着：“早生贵子、莲生贵子、园园满满、甜甜蜜蜜。”
　　玉秀进门后，将布包解开：花生、桂元、红枣、莲子、糖子撒了一地。让那些围观的邻居们去抢，不来打扰她们拜堂。玉秀被锦鹏家牵娘牵进去与锦鹏拜堂。古镇孩子，妇女抢完糖后，就涌进一屋子，看新嫂拜堂。
　　堂前红烛高烧，屋里塞得满满的。锦鹏今天穿了长袍马褂，戴了礼帽。将他清瘦的面容，瘦长的身材衬托得异常清秀，无比儒雅。胸前扎了一朵大红花，映得他满面红光。与牵娘牵进来的玉秀站在一排，听呼礼先生高呼：“一拜天地！”
　　锦鹏先跪下来，玉秀随后也跪下来。对着锦鹏家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呼礼先生又高呼：“二拜高堂！”
　　牛家姐今天收拾得异常干净。穿了新衣裳，头梳得光溜顺滑，还插了一朵红花。满面笑容，坐在堂前一把太师椅上，等着锦鹏夫妇对她礼拜。
　　锦鹏朝母亲跪下，玉秀也连忙跪下，恭恭敬敬对着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呼礼先生又呼：“夫妻对拜！”
　　锦鹏转身面朝着玉秀，玉秀也被牵娘转过身来朝着锦鹏。玉秀从红头巾里看到，锦鹏在对她做怪相。玉秀低头一笑，又马上住了口，夫妻对着作了三个揖。
　　呼礼先生高呼：“送入洞房！”
　　他们夫妻还未动脚，古镇看新嫂的伢儿提前抢先进了洞房，有坐的、有站的、全都围住玉秀。大家喜气洋洋，打打闹闹，热闹得很。
　　拜完堂，就开酒席。牛大姐本想唯一的儿子接媳妇，大办一场！但不巧是在战争期间，只好应景，省了好多酒席。
　　
　　赵老四现在放松了一些，准许江玉莲出外玩玩。既然大家都晓得赵四爷讨了小，就让小妾公开露面，给古镇人看看。我赵四爷看中的人，是不是拿得出去？是不是古镇第一美女？既然我赵四爷抱得美人归，与大老婆口角几句也是值得的。
　　难就难的是手上钱己经所剩无己了，好在马上就进入腊月，我再到各店铺去试试？伙计再不让我结的话，我就卖地。与玉莲成个小家，安安静静地过我们一辈子，让你母夜叉守活寡去！
　　
　　沈麻子思前想后，想到何不按照古人的办法，叫三太太出面。三太太是唱戏出身，身段苗条，面相好。特别是她一双能讲话的眼睛，滴溜溜转起来。那些好色男人的魂，就随着这滴溜溜转的眼睛，勾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自己就是看戏时被她迷住，花了一大笔银子从戏班班主那里买来的。现在，为了个么张裁缝，要自己将她双手拱出去，有点舍不得。一想起她若真的跟张裁缝搂搂抱抱，心里的酸水不住地朝上翻。主意还没定呢，醋就先乞起来了。
　　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不是留芳千古，就是遗臭万年！历史上有名之人为了办大事，乞得苦，受得罪。越王勾践为了复国，连吴王夫差的大便都敢尝。一个区区戏子，有么舍不得？丢了她，有真正的美女，再去弄一个就是了。
　　
　　乞完酒席，客人们涌进新房，看牵娘撒帐。
　　牵娘用盆端着五谷杂粮，将它们朝帐上撒去。口中念道：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新郎新娘来相伴，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八幅齐。揭开便见蝉娟面，洞房一对好夫妻。
　　撒帐南，织女牛郎配凤鸾。良辰吉日鹊桥会，一胎生下两儿男。
　　撒帐北，嫣然一笑眉间色。牡丹帐暖度春宵，嫦娥喜遇蟾宫客。
　　撒帐中，鸳鸯交颈戏芙蓉。从今百年歌好合，红罗帐里乐融融。”
　　贺客们一起拍起手来。撒完帐，下一个节目就是闹洞房了。
　　锦鹏同窗，虽小时常欺他，必竟都是伢儿，长大了也就没事，照常来住。今天锦鹏结婚，他们当然要带头闹一闹。古镇旧风俗，三天不分大小。而且新房闹得越凶，锦鹏和玉秀今后越会发家。
　　牛家姐要安排好多事，躲开了，新房里只有牵娘在那里主持。她插科打浑，与闹洞房的一唱一和，要新婚夫妇做出许多怪动作来。
　　第一个节目：咬喜糖。两个同窗一人手里吊着一根线头，那个掉着线尾。线上面绑了一颗糖。一颗糖吊在中间，要他们夫妇咬。锦鹏伸嘴去咬，拿线的人将线一摆，糖就跑了。锦鹏不注意，一下撞到玉秀脸上，发出一片欢笑声。
　　俩人咬了半天，被众人推得撞来撞去的。不是锦鹏倒在玉秀杯里，就是玉秀撞到锦鹏脸上。咬了半天，连糖边都碰不到。新房里发出一阵阵拍手打掌的欢笑！
　　第二个节目又开始了，这次出的是一句话。他们要锦鹏对玉秀讲：“早生贵子。”
　　锦鹏红着脸对玉秀讲上联：“早生贵子”
　　众人起哄，要玉秀回答下联：“全靠哥哥。”
　　玉秀红着脸，扭妮着，不肯讲出那句话。那些调皮同窗逼着玉秀讲，玉秀抵死不讲。她晓得，今夜若讲出这句话，将是古镇人一辈子的笑料。
　　同窗们来逼牵娘：“叫她讲，叫她讲呀。”
　　牵娘想早点脱身，也来做玉秀的思想工作：“玉秀，讲了吧。你要讲了，他们很快就走了。”
　　玉秀晓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讲那句话。任牵娘怎样动员，同窗怎样逼锦鹏，玉秀只低头红脸，不肯回答他们。
　　同窗们又来逼牵娘：“她不讲，你代她讲。”
　　这句话，牵娘不好代答，也不肯讲。
　　不讲就算了！来第三个节目。一个同窗讲：“锦鹏，听讲你订亲那日，对了好多对子。我这里有一付对子，你若对得上来，我们放你和玉秀园房。要不然，罚你今晚禀烛攻书，坐待天亮。”
　　接着出上联：“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锦鹏一想：“这副对联好难，但不对出下联，我和玉秀今晚就莫想睡觉。罚我禀烛攻书，我想破脑壳也要想出来！要不然，今天的好日子岂不是白看了？”
　　左想啊右想，上想啊下想。用巴掌拍脑秃，又用指头在空中划了好几下，还是想不出来！
　　他正左摇右晃，上下乱看之际。忽然见玉秀的新嫁衣上有凤凰，灵机一动，对出来了：“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同窗们鼓起掌，同时喝采：“对得好！应情应景，对仗贴切工整。好！你们鸾凤和鸣吧，我们走了。”
　　一哄冲出新房。牵娘待他们走了，才将新人的被子铺开，叮嘱他们早点歇息，就出去了。
　　玉秀在家洗了澡，锦鹏下午也洗了脚。牵娘走后不到一刻钟工夫，又用托盘端来两碗面，几盘菜，还有一壶酒，酒盅等物。
　　这也是古镇旧习俗，新婚之夜夫妻必乞和气面。据说，乞了和气面，终生恩爱，不会吵嘴各孽（吵架）。
　　待牵娘将门掩上出去后。锦鹏倒了一杯酒，双手捧到玉秀面前：“秀，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你我先喝了这交杯酒，再乞和气面。以后，我们将要共度一生。这一生中，我们要恩恩爱爱，生儿育女，撑起我家门户。”
　　玉秀含羞带笑：“谢谢！你也倒酒哇。”
　　锦鹏自己倒了一杯酒，俩人同时举起，用手臂挽着，喝了交杯酒。连喝三杯，锦鹏才放下酒，乞面。他乞得快，风卷残云般将面乞得滴汤不剩。玉秀只用筷子挑了几下，就不乞了。
　　锦鹏问：“你做么事不乞？”
　　玉秀笑而不答。原来，她听秀兰妈讲过，新婚之夜的和气面若不乞，就一辈子不会受气。玉秀想一辈子不受气，所以不敢乞和气面。
　　
　　这边锦鹏喜气洋洋迎娇娘。那边日军为报往日之仇，磨刀霍霍，调兵遣将。趁古镇人们沉睡时，杀掉沈麻子，血洗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