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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作品名称:扎根都市      作者:给力      发布时间:2016-01-31 22:21:22      字数:10734

  萧画通过熟人关系以抑郁性精神病的名义住进了市精神病院,因为没有家属签字,她只好登记了工作证。当天做了一些常规检查,感觉与一般医院住院没有太大差别。
  领萧画去病房的护士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小,不管说还是笑,一张嘴就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很可爱,但长相呢,说不上很丑但实在算不上美,一身装扮应了黑馍多夹菜丑人多作怪那句俗语,脖子上戴一条金项链,坠子是一面金牌,上面是花体英文字母或者拼音,左腕上有条金手链,右手食指上是一枚黄金钻戒,浑身珠光宝气金光耀眼,不像个护士倒像个暴发户家的小姐。
  一进病房,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把手搭在萧画肩膀上,她比萧画高了一头,体重估计得有两倍,萧画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她,据说监狱里有狱霸,莫非精神病院的病房里有房霸?姑且这么叫吧。
  “我是女王,你以后得奉旨行事。”
  萧画正要拨开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严词回击她,走在前面的虎牙回头说:“女王,还不赶快替新大王铺床。”
  “好嘞,来咧。”
  女王赶紧听话地过去替萧画铺床。
  虎牙又对萧画说:“这是女王,在这里十几年了,别看五大三粗的,其实人很好,你不用怕她。床上看书的那个姑娘是个大学生,失恋了。那个冲你笑的是个弃妇,一个农民企业家的前夫人。”
  萧画扫视了一圈,对她们一一点头,最后说:“我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
  床上的大学生看书看得聚精会神,对她不理不睬,弃妇冲她咧嘴一笑。
  女王大不咧咧手一挥说:“爱卿免礼,以后听我的就行咧。”
  萧画疑惑地看看女王又看看护士,虎牙笑笑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女王,你就顺着她吧,她对这里比对自己家还熟悉,你听她的没错。有事到护士办公室找我,走了啊。”
  虎牙说完转身出了门。
  这时女王已经把床铺好,指着一个柜子说:“这是爱卿的柜子,把你的东西放里面吧。”
  萧画看见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两个木柜,每个木柜一分为二,每人半截,跟大学宿舍差不多,颇感亲切。萧画拉开女王赏赐给自己的柜子,铺了张报纸,把自己随身带的衣物和其它一些东西放进去,柜子不能锁,其实也没必要锁,手机、现金、银行卡已经在入院的时候全部交给院方保管了,包里只剩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
  萧画打开一包口香糖,先递给女王一条,女王高兴地接了,颁布圣旨道:“爱卿以后要多给本女王吃糖!”
  萧画说:“女王乖我就给女王糖吃。”
  女王赶紧说:“女王最乖咧,本女王是天底下最乖的女王。”
  弃妇傻傻笑着不敢接萧画的口香糖,萧画塞进她手里,她紧紧地握住,生怕有人抢一般。
  萧画走到看书的大学生床边,对她友好地说:“来块口香糖吧?”
  她受惊似的浑身一颤,直往墙角里缩,仿佛萧画手里拿的是一条蛇。
  萧画再次说:“口香糖,来一块?”
  她的眼神像一只胆怯的小猫,惊恐地摇摇头说:“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这时萧画看清了她手里的书名,居然是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三毛是个痴情女子,殉情而死,如果被她的灵魂附身,那就完了。
  这里晚上统一熄灯,萧画没有睡意,躺在床上瞪着眼睛透过窗户瞅黑黢黢的天,想找出一颗星星,然而找来找去,眼睛累得不行却一无所获,就在她很失望地准备把视线收回来时,突然有了发现,一颗很亮的星星在窗子的左边出现,眨一下眼之后,发现星星竟然在移动,是一只萤火虫?萤火虫没这么大。那么是一颗人造卫星?好像以前也没见过飞得如此之快的人造卫星。这颗星星很快一闪一闪地从窗子右边消失。这时她意识到,那一定是一架飞机的夜航灯。下午在院子里曾经听到飞机飞过的声音,这里位于城市的边缘,应该处于某条航线上。进了这地方,思维似乎变慢了,判断力变弱了。这里的病人个个目光呆滞,行动迟缓,轻声细语,吃药、散步、集体活动、吃饭、上厕所、睡觉,循规蹈矩,井然有序,一点也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鸡飞狗跳一派混乱。要在这里生活而且不特立独行,就得跟随绝大多数人的节奏,慢,再慢,把日常生活中早已习惯的动作,模仿电影上慢动作的特技来做,别以为这样轻松,其实很累,只半天时间萧画就累得够呛,感觉有点坚持不下去。更为可怕的是,随着动作的刻意变慢,思维似乎也变慢了,这会不会形成习惯?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她有点担心。她原本期望在天上看到一颗流星,据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很快就会实现。如果看到了流星,自己该许一个啥愿呢?爱情甜蜜?也许像自己这个年龄的姑娘个个怀春,人人期望有匹白马驮着自己心目中高富帅的王子来到身边,带上自己奔向伊甸园,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美好甜蜜的生活。她知道,爱情如同命运,似乎会从天而降,其实像命运一样,要靠自己争取,所以当爱上高清泉,自己选择了主动表白。他已婚没有关系,自己可以等,哪怕等到地老天荒!退一步讲,他不离婚也没关系,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两码事,能够合二为一当然最理想,没有婚姻的爱情照样可以甜蜜芬芳。后来知道高清泉与姐姐萧琪相互心仪之后,她又选择了主动退出。爱让她走近高清泉,爱又让她远离高清泉。尽管离开了,她的心已经付出,永远永远也收不回来了,她会把这份感情当做最珍贵的钻石,恒久珍藏在心底。东方对自己一往情深,平心而论他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对自己也很好,但就是缺少一种令人心跳的感觉,就像唱歌找不着调,以致与他之间的爱情无从发展。祥子从小与自己亲密无间,关系如铁似钢,正因为太坚刚了,彼此之间似乎连性别都不存在,与他谈情说爱简直就是对友谊的亵渎。爱情对自己来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现在唯一的愿望,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老虎发疯的真相,找出姐姐萧琴真正的死因,为惨死在煤窑的人和姐姐报仇雪恨。
  一只蚊子哼哼唧唧地围着萧画转来转去,伺机下口,她时不时挥手将它赶走。蚊子是最嗜血最贪婪的动物,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拼命吸血,把自己撑得像个圆球,如同一张薄皮包着一滴血。听嗡嗡的声音它又靠近了,她本能地挥手驱赶,这样可不行,自己总不能一晚上不睡保持警惕,得想办法消灭它。病房的灯是统一管控的,没法打开,在黑暗里咋样发现并消灭它呢?她静静地躺着,故意把两只胳膊露在毛巾被外面,不一会她感觉蚊子似乎落在了左胳膊上,随即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下去,然而感觉告诉她,手底下空空如也,那只狡猾的蚊子已经溜之乎也,而且就在她耳朵旁边盘旋,嘤嘤地嘲笑她。看来这里的蚊子很正常,跟外面的蚊子一样,反应迅速动作敏捷飞行技术高超。那只蚊子似乎盯上了她,哪里都不去,就围着她盘旋,伺机扑下来吸血,难道它知道自己是个正常人,血液质量会好一些?对这种贪婪无耻的东西决不能让它得逞,必须消灭它!她暗暗下了决心,继续露出两只手并让它们尽量靠近,以缩短反应时间。她耐心地等待着,那只蚊子似乎识破了她的计谋,只是在附近盘旋,就是不落下来。慢慢的两只手有点僵了,睡意为虎作伥将她努力往更黑暗的地方拖,她咬咬嘴唇让自己清醒。近了,更近了,那只蚊子哼哼唧唧试试探探地靠近,最后落在左手背上。她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着急发动,等着它吸血,只要它吸上了血,贪婪会使它舍不得拔出刺入皮肤里的嘴,而吸入肚子里的血也会使它沉重不堪,不复吸血前的灵敏。啪一声,这只蚊子果然被自己的贪婪害死。她摸了摸手背,有一团黏黏腻腻的东西,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当然还有蚊子的血。看来要想消灭害人虫,是得付出代价甚至血的代价。消灭了蚊子,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她随着各位精神病人排队去领药,病人须当着大夫的面把药吃下去,张开嘴给大夫检查,她把护士给自己的两片药压在舌头底下,喝了纸杯里的水,正准备张嘴给大夫看,这时大夫的手机叮铃一声轻响,估计来了短信,急着低头去看,她得以轻松过关。她假装上厕所吐掉了药片,嘴里苦得厉害,只好在洗手的水龙头上嗽了嗽嘴。
  闲着没事,她去护士办公室跟虎牙套近乎,因为年龄相仿,又都是大学毕业,虎牙对她倒也客气,见面问她昨晚休息得如何。
  “谢谢你的关照,昨晚休息得蛮好。”
  “我给你分的最好的房子,其她三个人症状都轻,不会惊扰你。”
  “就是房间有蚊子,挺烦人的,让用电蚊香吗?”
  “让用,但晚上没电,如果有谁来探视,你让捎点驱蚊花露水吧。”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咋还单身呀?”
  “你怎么知道?”
  “你的戒指戴在食指上,这就说明你是自由之身啊。”
  “你观察挺细,懂得也挺多嘛。”
  “我们做记者的必须学会观察,于细微之处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至于戒指戴在不同手指上的含义,从拇指到小指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追、求、订、结、离,对不对?”
  “你是都市快报记者是吧,回头在你们报纸上写篇文章,给我们精神病院的大夫护士正正名,现在出去都不敢说自己在哪工作,一说人家就用那种眼光看你,好像你也是精神病,还会传染似的。”
  虎牙说到这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萧画其实就是精神病人,于是转了一个弯说道:“精神疾病其实挺普遍也挺普通,而且根本就不会传染,大家有误解,弄得谈虎色变,不但歧视病人也歧视大夫和护士,自己或亲人得了精神疾病一般也选择讳疾忌医,以致耽误了病情或造成意外伤害,其实只要及时就医,大多数的精神疾病都可以治愈。”
  “我觉得你的工作挺好,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有耐心有爱心就行了。”
  “我倒羡慕你的工作呢,每天可以到处跑,能接触到许许多多的型男帅哥,至少可以赏心悦目啊。”
  “要是像你说的那么好,我会住进这里吗?”
  “没感觉你有什么不正常呀,是不是来卧底找新闻线索的呀?”
  萧画闻言心里一震,难道行迹败露了?应该不会,精神正常与不正常是最难判断的一件事情,她应该只是根据自己记者的职业猜测而已,不过是得注意了,切不可目的还没达到就被人戳破伪装赶了出去。
  想到此处,她笑了笑说:“是挺奇怪的啊,一住院我就觉得好多了,症状轻了许多,估计我这抑郁症是间歇性的。我这病发作起来挺严重的,不吃不喝还寻死觅活的,我自己都理解不了咋会这样。”
  “你最好不要发作,跟你聊天蛮好,要不然这日子挺难打发的。”
  “你这不有电脑吗?闲的时候可以上网啊。”
  “这是内部电脑,记录病人信息安排病房用的,上不了网,只有纸牌挖地雷几个小游戏,都玩腻了。”
  “我打字挺快的,下次来了病人我帮你输吧。”
  “好啊,你没事了就过来,咱俩聊聊天,要不然太没意思了。”
  “等我出去就给你介绍一打型男帅哥,那时你就不会觉得日子没意思了。”
  “那你别陪我了,赶快出院吧!”
  “呵呵,这么重色轻友啊,我一时半会怕出不去哩。”
  “你可千万别把我也等成抑郁症啊!”
  萧画很快就与虎牙混熟了,借着帮她录入病人资料的机会,浏览了所有病房信息,但始终没有看到老虎的名字。怎么回事?老虎确定无疑进了精神病院,咋会没有他的相关信息呢?隐姓改名了?不太可能,信息里也没有与他入院时间年龄等情况相符的病人。已经出院了?更不可能,他只要出院就意味着死刑判决,赖也会赖在这里的。萧画很失望,也很迷茫。
  “我看你精神头有点不大好,回去睡会吧,等休息好了再来聊。”
  虎牙见她瞬间眉头紧锁满脸阴郁,以为她犯病了,就催她回病房,萧画趁机离开了护士办公室。
  晚上萧画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晚月亮很慷慨,把如水的月光泼进屋子里,月光下几乎可以看书,房间里被照得一清二楚。女王像男人一样仰八叉躺在床上,张大嘴巴肆无忌惮地打着呼噜。大学生蜷缩得像个小猫一样,在梦里哼哼唧唧。弃妇双手叠放在肚子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一具死尸。忽然,一直安安静静的弃妇悄没声息慢慢坐了起来,萧画心想,看来她也没睡着,但接下来,她的举动让萧画感觉匪夷所思。她下了床,好像没看见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拖鞋,光着脚朝门口走,到了门边,伸手去拉门,门上装的是球形锁,需要转一下才能打开,她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点,一下一下执着地拉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萧画看得着急,等了一会正想爬起来帮她一把,她却歪打正着把门拉开了,径直走出去拐向厕所的方向,门在她身后敞开着,虽然空气流动增加了,不似刚才那么燥热,却有一股厕所的尿骚味飘进来,萧画受不了这味,只好屏住呼吸,尽量吸进最少的空气,就在她憋得难受想起来关门的时候,弃妇摇摇晃晃回来了。让萧画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回自个床,却慢慢摸过来,站在自己的头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似乎在琢磨或确认什么,她的脸一半在月光里,一半在黑暗里,如同黑白无常合体,透出一股瘆人的诡异。她站了一会,居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对着床上。萧画的心狂跳起来,浑身寒毛直竖。咋回事?莫非她想谋害自己?幸亏自己没睡着!她盯着弃妇的眼睛,全身蓄劲准备反击,但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些许疑惑,萧画心里稍稍放松一些。站了一会,弃妇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缩回手,把手枪依旧别在腰里,转身走向自个的床铺,慢条斯理爬上去躺了下来。萧画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满身是汗,攥紧的拳头里湿漉漉的,但直至现在她也没明白,弃妇刚才的行为到底是咋回事。萧画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刚躺下不久的弃妇就呻吟起来,身子像冷不防被蚂蚁咬了一口的青虫,在床上扭来扭去,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其她两个人也被吵醒了,女王支起半个身子来看,大学生蜷曲得更厉害,像一个受惊的刺猬。嗵一声,弃妇从床上掉到了地上,在月光里挣扎,犹如溺水一般。萧画清楚地看见她面目狰狞,嘴里吐着白沫,在地上翻来滚去。女王不知啥时候下了床,走到弃妇旁边将她按住,萧画这时也减少了惊惧,下床穿上拖鞋过去帮忙。
  “去,把她的拖鞋拿过来。”女王吩咐道。
  萧画赶紧捡起地上的塑料拖鞋递过去。
  “一只就够咧,你帮我压着她。”
  萧画赶紧去拉她的胳膊,弃妇力气很大,萧画索性用腿压住一只,双手摁住另一只。女王拿起拖鞋,掰开弃妇的嘴,把鞋跟塞进她嘴里,鞋立即被她狠狠地咬住竖在脸上。女王用大拇指甲去掐弃妇的人中,咧着嘴呲着牙很是用力,移开指头的时候弃妇人中上出现一道月牙形紫印。稍停,女王又一次掐了下去,很快,萧画感觉被自己摁着的弃妇就像被刺了一针的气球,或者是被人提着尾巴抖断了脊椎骨的蛇,猛然停止挣扎瘫软在地,三个人一个躺着两个坐着,都大口喘着气。
  “咋回事呀?”萧画问。
  女王抹把汗说:“没事,羊羔疯,已经过去咧。”
  萧画对女王的敬意和佩服油然而生,若只有自己真不知道该咋办,弃妇发羊羔疯这样的棘手事情,竟然被她轻轻松松就给搞定了,处变不惊应付裕如,还真有点女王的风范。
  “看啥看,睡觉起。”女王冲门口喊。
  萧画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三五个女人探头探脑地朝里看,听到女王的呵斥,马上不见了踪影,看来都害怕女王。
  “要不要叫值班大夫来?”萧画问。
  “不用咧,大夫来也是这么一治,我们把她扶床上起吧。”
  萧画站起来,同女王一起把弃妇往床上扶,不,应该是抬,弃妇浑身不着力,就像煮过头的面条,好不容易才把她弄上床放好,萧画又是一身淋漓大汗。
  “没事咧,继续睡吧。”女王对萧画说。
  萧画这时在地上瞅见了那把手枪,弯腰从地上捡起来,原来这是一把木头雕刻的手枪,莫说仿真枪,连小孩玩的水枪都不是,她轻轻把木头枪放在弃妇枕边。
  弃妇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谢谢了啊!”
  不一会女王就发出了鼾声,而萧画却难以入睡。
  第二天,萧画给虎牙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看着萧画惊魂未定的样子,虎牙咯咯笑着说:“怪我,怪我,忘了告诉你了,弃妇有梦游症,半夜睡得好好的会起来做事,比如散步、拖地、洗衣服呀等等,第二天她自己一概不记得,但从来只当雷锋绝不伤人,你尽管放心好了。至于癫痫也就是羊羔疯她是有的,很少犯,没想让你给碰上了,呵呵,吓坏了吧?有女王在呢,她能搞定的。”
  “可不是,吓坏我了,幸亏有女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咋办。”
  “你不到这里来,有些事你永远都看不到,甚至想不到。”
  “还有稀奇事吗?”
  “有,比如说女王吧,以她的状况完全可以出院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她就是不愿意出去,愿意在这里贴着钱做义工,你说怪不怪?”
  萧画心里一动,赶忙问道:“这种情况还有吗?没有病却要住进来。”
  虎牙看她一眼说:“主动要呆在这的,除过她我还再没发现过。”
  萧画很是失望,问道:“那么说有被动的?”
  虎牙笑笑说:“告诉你也没关系,上次镐都快报不都登了吗?有些长期上访政府管不了的,脾气古怪家里管不了的,虽然没病或病得很轻,也会被送过来住院。”
  “这些人医院咋就收了呢?”
  “大夫和护士都得吃饭呀,多一个病人就多一份收入和政府补贴,要不为挣钱哪来的积极性?”
  “这些人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
  “不老实不害怕,再呲牙的家伙电疗一上就服服帖帖了,当然了每天要给那些有暴力倾向或狂躁型病人按剂量服用镇定剂,要不然这里还不早翻天了?”
  虎牙说得轻松愉快,萧画听得惊心动魄,原来这里的平静祥和是由电疗和镇定剂制造并维持的,在大夫和护士如同幼儿园老师的温情脉脉之下,一颗颗心却冰冷坚硬。
  萧画半是感叹半是恭维道:“难怪你啥都清楚,忘了你掌管着所有病人的资料哩。”
  虎牙摇摇头说:“我只是个小护士,也就知道些一般的情况,很多核心机密我无从知道。”
  “还能有啥核心机密呀?”
  “比如进药呀,VIP呀,等等。”
  “咱们这有VIP?”
  “当然有,哪个医院没有高干病房?”
  “他们没在这楼上?”
  “没有,在后面的平房里,都是单独套房。”
  萧画终于有所收获,老虎很可能就住在后面的VIP病房里!
  傍晚放风散步时,萧画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沿着花园的小径悄没声息往后院摸去。突然一个人从一棵塔松后面跳将出来,拦在她前面不到一尺的地方。萧画吃了一惊,抬眼看去,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合不上,拦在她前面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他捂住萧画吃惊得能一口吞下一只煮鸡蛋的嘴,怕她喊出来引起别人注意,拉她到花坛边坐下。
  萧画扳开他的手问:“你咋会在这里?”
  东方对她挤挤眼说:“咱俩是拍档,你在哪我就在哪,这一辈子估计都分不开。这次你太不够意思,到这也不给我招呼一声,让我费好大劲才找到,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今天入的院,以后可以天天陪你了。”
  萧画心里涌起一股感动,看着他不知道说啥好。
  “你为啥把自己置身于这种地方呢?”东方问。
  萧画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揭开一个谜团,那就是找到老虎,确认其是否真的疯了,同时搞清楚姐姐萧琴死亡的真实原因。”
  她接着反问道:“你为啥要来这里哩?”
  东方说:“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你!你不走我绝不先撤,这里很危险!难道你不知道?”
  萧画又被感动了一次。东方为保护自己不惜以身犯险,这份情感和执着真的很难得。
  “你这个傻大个,真是傻得可以!”萧画嘴里责备着,用手去拍他的手背。
  东方捉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萧画挣脱出来说:“我们的目的还没达到,时时刻刻都得提高警惕,有事通报的话,放风时在这里见,平时不能有接触。”
  东方深情地看着她说:“好吧,我每天只要远远看着你就行。”
  萧画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东方的浪漫和痴情,居然在精神病院都能找到感觉,自己在花前月下咋都不行哩?爱情到底是个啥怪物?也许自己太过活泼好动,丘比特射自己的时候射偏了,却把东方这个傻大个射了个正着。
  这时候放风结束的铃声响了,他们不得不分开往病房走,萧画对后院的探索只能暂时放下。
  第二天放风的时候,萧画溜到了后院。这里有一排平房,总共有五个门五扇窗户,看来有五套VIP病房。老虎会不会在这里?如果在的话在哪一间?门前院子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五间房门均闭得紧紧的,墨绿色的窗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有人没有。一只知了在一棵柳树上猛然吱吱地大叫起来,吓了她一跳。她定定神绕到屋后,沿着屋檐下台阶往里走,挨个窗户察看,每个窗户上都挂着米色厚帘,根本就看不进去,实在难以判断是否有人住。屋后是一片浓密的竹林,太阳已经西下,阳光被墙遮挡,整个后院潮湿阴森,靠墙的地面生着黄黄绿绿的苔藓,风吹竹叶窸窣作响,好像里面潜伏着人或有蛇在里面游动。萧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转回正门来,结果还是啥都没发现。她不敢在这里久留,怕被人看见,再说了放风结束的时间也快到了,只好怏怏地回到前面去。
  晚上躺在床上,她反复琢磨这件事。她设想自己是老虎,在这种环境下会咋保护自己。在普通病人放风的时候绝对不能出来,否则就有可能被人看到。对了,明天在非放风的时间再去探查一番,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一夜无事。上午十点多,她从卫生间的窗子翻出去,迅速跑过院子的开阔地,隐身于花园的草木之后。朝后看看,见没有惊动任何人,继续悄悄朝后院摸去。在一排塔松旁边,她停住脚步,掩起身伸头去看,在院子最里面靠墙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个背影,颇似老虎,粗墩壮实,把一件灰色体恤撑得满满的,看起来就像一块厚实的大石板靠在墙上,或者像一只面壁晒背的巨龟,一缕缕青烟从头顶冒上来,应该正享受着吞云吐雾的乐趣。
  萧画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鼓起勇气走过去厉声说:“胡老板,别来无恙啊!”
  那人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虽然戴着墨镜,萧画认出此人正是老虎。
  老虎嘻嘻笑着说:“好正点的花姑娘,来陪大爷啊?”
  老虎边说边伸着双手僵尸般跳过来。萧画吓得赶紧回头就跑,跑到塔松旁边,回头一瞧,见老虎并没追上来,这才略微心安,但同时很是沮丧,刚才还追在后面的老虎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她顿足后悔自己胆小,被老虎吓住,没能仔细观察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也没看见他进了哪间屋子。萧画根据自己跑的距离和时间判断,他进最里头两间屋子的可能性无疑要大一些,她壮起胆走回去观察那两间屋子,发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啥动静都看不到。
  她决定赌一把,盯着最里面屋子的窗帘,大喝一声:“我看见了,你就在窗帘后面。”
  不出萧画所料,她的声音未落,第一间屋子窗帘的边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到。萧画确认老虎就在这间屋子里,心里稍稍感到安慰,为不打草惊蛇,原路返回了病房。
  下午放风时,萧画在花园找见东方,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走到一棵塔松后面。
  “我看到老虎了,就在后院的VIP病房,最里面靠墙的那间屋子。”
  “呵,你好厉害!”东方冲他顶起了大拇指。
  “下一步这么办......”
  萧画踮起脚尖附在东方耳边密语了一番,东方频频点头。
  第二天放风结束的时候,萧画和东方都没有回病房,这时候是开晚饭时间,一时半会还不至于给人发现。
  给老虎送饭的姑娘过来了,萧画闪身出去抢过了她手里的托盘,东方一把把那个姑娘拉到树后,捂住了她即将出口的惊叫。萧画穿上白大褂戴上护士帽,嘴巴捂上一只医务人员常戴的蓝色口罩,与那个姑娘的打扮一模一样。
  萧画径直走到最里边的那间屋子,伸手欲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她迟疑了一下推门进去。外间是客厅,摆着沙发茶几电视,里间可以看到床的一角,应该是卧室。萧画把饭菜放在茶几上,看见旁边散乱放着几页纸,拿起来想看,不想肩膀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正是老虎,冷森森的目光让萧画打了一个寒颤,老虎锐利的目光转瞬而逝。呵呵傻笑着说:“花姑娘自己送上门来咧?”一把抱住了萧画,她魂飞魄散惊叫一声,想从他的熊抱里挣脱出来,可哪里能够?双臂被紧紧箍住,脚使劲去踢却像踢在沙包上。老虎抱起萧画走进卧室扔在床上,半跪下来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去撕她的衣裳,萧画的挣扎似乎只增添了他的乐趣。这时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揪着老虎的后衣领把他扯起来,然后一计重拳打在他下巴上,老虎踉跄两步后倒在门边,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东方扶起萧画,两人急急忙忙离开了房间。
  他俩在花园的塔松后面停住脚步。
  萧画惊魂匍定,卸下口罩喘着粗气对东方说:“老虎凶恶的目光虽然转瞬而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这是他惯有的目光,我能肯定他是在装疯!”
  东方替她脱下已被撕破的白大褂,又摘下头上的护士帽,团了团塞进一丛冬青里,替她整理一下头发说:“萧画,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萧画想了想说:“目前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我还得与老虎继续交锋,从他嘴里掏一些话出来,如果现在走了,恐怕就再没机会接触到他了。”
  东方跺脚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萧画正色道:“这就是真实的萧画,驴一样倔强,鳖一样固执!”
  “可是这里太危险了呀!”
  “再危险我也要留在这里,这次我一定要搞清楚我姐猝死的真相!”
  “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陪着你!”东方坚定地说。
  萧画被感动,踮起脚尖在东方脸颊上亲了一口,咯咯笑着跑远了。东方瞬间石化,摸着被亲过的脸呆在原地。只有接受了她最差的一面,才能得到她最好的一面,此之谓也。
  萧画进楼时晚餐刚刚结束,路过护士办公室,本欲快速通过,虎牙在门口喊,她不得不停步。
  “怎么没看见你吃晚饭呀?”
  “今天不饿,在花园多坐了会。”
  “呶,我给你留了两个包子,赶紧吃吧,还有罐可乐。”
  “谢谢你,我真的不饿。”
  “这么不给面子呀,还指望你出去后给我介绍对象呢,看来是没指望了,包子实在不想吃就把可乐喝了吧。”
  萧画真的渴了,急着回去喝水,见她热情得不得了,不好拂她的面子,兼之可乐也是她平日的最爱,就接过那听可乐,拉开拉环,仰脖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
  虎牙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谝,萧画感觉很累,到最后困得都有点站不住了,虎牙才停住喋喋不休,放她回去。到了病房萧画倒下就睡。这一夜是萧画进了精神病院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连一个梦都没有做。她不知道就在她熟睡的时候,精神病院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
  当天晚上,东方睡得很晚,傍晚分手的时候萧画亲了他的脸颊,他当时感觉如同被烙铁烙到,不知道左颊是否留下了烙痕,他很希望有,更希望这烙痕永远存在,他以后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可以很自豪地向大家炫耀,让大家都知道,东方爱萧画,萧画爱东方,这烙痕就是证明!直到回到病房躺在床上,被亲过的左颊的肌肉还在不停地跳动,心里像是喝了蜜,甜滋滋的,又像被熨斗熨过,是那样的妥帖舒服。他久久地回味着,回味着与萧画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回味着她每一个温暖的眼神,回味着她每一个好听的声音,回味最多的当然是那个吻,他转辗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听见同屋其他几个人好像也没有睡熟,难道他们也与自己一样,心里面有狂喜和欢欣在载歌载舞么?
  东方终于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想挣扎时,手脚已被宽胶带连人带床紧紧缠住,丝毫动弹不得,他刚张嘴想喊,一团臭袜子就塞了进去,接着嘴鼻也被胶带封住,平日三五个壮汉不能近身的前镐都散打冠军,就这样睁着眼睛慢慢窒息而死,临走还在心里呼唤着萧画。
  第二天早上,萧画照旧去排队吃药,很认真地把药咽下去。一会东方的尸体被从房间抬了出来,她站在看热闹的一堆精神病人中间,目光呆滞,脸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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