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梦中的海洋

　　他们在光明路的十字路口处租了一间六平方米的小屋。这是一栋很破旧的楼房，他们的房间在二楼，中间是一个大厅。一共十几家住户，各家的煤气灶、橱具等均匀地摆放在大厅里，公用一个自来水。
　　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大约一米半宽的床，床头有一节柜子，只可以盛几件衣物。雨薇将其余的衣服装进一个大箱子里，放在床底下。碗筷摆在柜子上面。童心将自己房主不用的旧煤气灶和一个炒锅拿过来，他们就算简单安起了一个家。
　　他们的房屋是最靠边的一间，因此左侧和前方各有一扇大窗子，正对着楼下的两条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辆尽收眼底。屋里非常明亮。
　　东面是一个菜市场，卖什么的都有，如果懒得做饭，下楼便可以把现成的饭菜买回来，比自己做还要便宜。
　　安置完了家，童心一定要带他们先去她的住处玩会儿。她所住的楼房在东山，离海不过几百步之遥，如果不是海边建起的饭店等建筑物遮住了视线，大海便会一览无遗。她说她每天所呼吸的都是海洋的气息。
　　他们随她坐8路车过去，到了她的住处。她所住的房间在一幢很旧的楼上，听说不久就要拆迁了。只有一屋一厨，也许主人早就换了宽敞的楼房了吧。虽然也很窄小，但比雨薇租的那间要大的多，童心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她的条件不错，自己从旧货市场买回了两节柜子，盛放衣物，还买了台旧洗衣机，以备洗完了衣服甩干用。主人留有一台旧电视，她无聊的时候可以看，而且云涛从南方出差回来还给她买回了一台VCD。
　　在童心那里逗留了一会儿，他们便决定到海边去看看。从童心的住处往左拐，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条宽阔的马路。顺着马路拐过弯去，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大海便出现在眼前。
　　
　　漫步在沙滩上，雨薇觉得似梦似幻。清澈的海水，咸涩的海风，远方的船只，还有在浪尖嬉戏的海鸥……一切的一切，她都觉得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浪尖上翻涌。
　　她是那么喜欢这个地方。这片海，她是来自梦中吗？突然间，一个个梦境从脑海中相继闪过。真的很早就熟识了，她其实早已经走入了她的心中。在她对这个地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召唤她了。
　　梦渐渐清晰起来。第一次梦见她还是在芊芊一岁多的时候。她正似睡非睡，朦朦胧胧中，一种奇怪的感觉牵引着她往北走，行了大约五十米，有一条马路，她拐过弯去，大海立刻出现在眼前。那景致与眼前所见丝毫不差。她流连在海边，舍不得离开。很久很久，默默地注视着那片海洋。于是她便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后来又多次梦见这个地方，她觉得她在召唤着她，也曾发誓一定要找到她。
　　有时她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也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只是因为玉君漂泊在海上，又因为自己喜欢大海，所以她才总梦到她。可是今天她才知道了，她竟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梦境中出现了多年以后，她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姐，走，咱们拜海去！”
　　童心打断了她的沉思。
　　蓦一抬头，秦始皇巍峨的雕像已耸立在眼前。童男童女站立两旁，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一直从后面的宫殿延伸到海边。他们个个都出神地凝望着海洋的深处，仿佛已望到了蓬莱仙阁的影子。
　　童心告诉他们说这是求仙入海处，当年秦始皇派出求仙的队伍便是从这里出发。雨薇于是充满了好奇。木板和石块搭成的台子延伸进去几十米，台子的尽头很宽阔，最前边是一块大石碑，上面记载着一些史料。石碑后面是一个烧香的坛子，游人到这里便烧香拜海。
　　雨薇和童心也学别人的样子烧了几根香，并鞠了躬。她并没有许愿，她只是因为对海的虔诚和尊重而拜，她喜欢这永远沸腾、永不止息的生命力。
　　大海一直在身后木讷地跟着，雨薇不知道海洋在他心中的形象和他对海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从童心那儿回到住处，雨薇才发现自己对这座海滨小城是多么喜欢。她文弱秀气，丝毫不像大城市那样张狂。街面整洁，空气清新，就连这里的人和家乡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虽然夜里被楼下过往的汽车吵得睡不着觉，但雨薇依然为上天能够安排自己生活在这座小城里而感动！　　
　　
　　到秦皇岛的第二天，大海便经信息部的介绍到码头去当了装卸工。活儿多的时候，一连几天也不回家，没活儿的时候就整天呆着。
　　雨薇每天只是和童心在海边闲逛，转眼二十多天就过去了。她们几次到信息部找工作，总是没有合适的，于是和信息部的于老太太也非常熟悉了。
　　终于有一天，于老太太很热心地帮雨薇联系了一个当保姆的地方，试用期是三天，让雨薇先过去看看。雨薇本来不想当保姆，但没有别的活儿干，也只好同意去试试。
　　只有十几站地的路。童心陪她过去，她们下车后，从路旁和楼下贴的广告中才看出这是家私人开的幼儿园。
　　她们按地址上到二楼，雨薇按响了门铃。女主人满脸笑容地打开了房门。
　　“快请进！”她热情地说。
　　一间屋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张桌椅。十几个小孩坐在座位上，她正在给他们上课。孩子们见有客人来，都惊奇地注视着她们。
　　“孩子们，乖！老师家里来了客人，你们先练练刚才教的字，不要乱跑。”说完，她将雨薇和童心叫到另一间屋子去说话。
　　她的个头不是很高，但很精神。头发高高地挽起，上身穿一件黑色的紧身毛衫，下身穿一件黑色的皮裙子，脚上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玲珑的身材，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但非常柔和：“请问，你们谁想留在这儿干呀？”
　　“是我。”雨薇忙说。
　　“对不起啊，我在信息部说了谎。因为我如果说是幼儿园的话没人愿意来。”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活儿也不累，就是每天负责给这些孩子做饭和打扫卫生。你可以先留下试试，试用期是三天。如果行，你就留下，这三天工资照开。如果你觉得干不了，那我再另找别人。”
　　“我可以试试。”雨薇连想都没想。她原以为是照顾老人或哄小孩，当知道是幼儿园后，她甚至感到高兴。
　　“姐，如果你觉得行的话，我就先回去。”童心觉得自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好，你回去告诉大海一下，就说我找到了活儿干，免得他回来看不到我着急。”说着，将房间的钥匙摘下一个来自己留着，余下的让童心给大海带回去。“如果他还没回来，你就让房东大姐转交他。”
　　送走了童心，雨薇见厨房里到处都是污垢，便开始打扫起卫生来。她将门窗、橱具都擦了个遍，看起来亮堂多了。
　　“你今年多大了？”女主人一边指引着雨薇如何给孩子们做饭，一边问。
　　“二十八了。”
　　“真巧，我们同岁。你几月的生日呀？”
　　雨薇有些不相信，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出头，没想到和自己一般大。
　　“我三月的。”
　　“你比我大，我是立冬那天生的，所以我的名字就叫立冬。以后我就称呼你薇姐，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老师，我们叫她什么呀？”
　　中午吃着饭，一个非常漂亮白皙，个头高高的小女孩问。
　　“叫老师或者叫阿姨都可以！”立冬笑眯眯地说。
　　“还是叫我阿姨吧。”雨薇感觉自己不称老师这个头衔。
　　吃完饭，立冬让孩子们和雨薇熟悉一下。
　　“我叫白月！”
　　“我叫张扬！”
　　“我叫赵刚！”
　　“我叫杨小蔓！”……
　　孩子们一个个报着自己的名字，看着他们娇小的容颜，雨薇从心里喜欢他们。
　　雨薇知道了这些孩子中有两个小女孩，名叫小雨和小雪，她们是立冬的双胞胎女儿。她们的爸爸在外地包工程，一年也不回几次家。
　　七点钟以前，孩子们就被家长接走了。这是一处两室一厅的楼房，里面很宽敞。夜里，立冬和她的两个女儿睡在一间屋子里，雨薇自己睡在一间屋子里。白亮的灯光照着雪白的墙壁，上面挂着几副立冬喜欢的字画，写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摞书。雨薇想，或许立冬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她佩服她的本事，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还有能力办起幼儿园。
　　立冬和女儿早已熄灯睡了，楼上很静。这里只是一个生活小区，远离主要街道，所以一点嘈杂声都没有。很快，雨薇也沉沉睡去。